按照莱雅克地图的指示,在城外一片无人的丘陵里,找到了所谓的地堡遗迹,上面没有纹章和图样,看不出是何年何月的贵族所建,只能瞧见岁月摧残的痕迹。
楼梯上的许多石砖都已经松脱,露出下面的夯土,诺兰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往下行了几十步,随后抵达了地堡的底部。
看见了——鬼灵苔癣。
诺兰忍不住又握紧了几分匕首,随即感到名为“镇定”的魔法把戏作用在自己的精神里,因为黑暗环境,独身行动等不利因素而产生的种种本能恐慌,一时都被压制到了极点。
鬼灵苔癣依附在石砖累砌的墙壁上,在油灯的映照下,反射出幽荧的光芒。
诺兰知道那些东西就是自己此行的目标,于是从随身携带的包裹里,取出了莱雅克提供的一块方布——似乎是专门用来盛放魔法材料的道具。接着便拿稳了匕首,开始刮取墙上的苔癣。
费了一些力气,方布随即便被盛满,苔癣看似遍布墙壁,实则刮下来堆积在一起时,也就只有不多的一点份量。
看见墙上的苔癣已经被采集了大半,诺兰随后包好了方布,塞回了身后的包裹里。
“该回去了。”
少年心想着,发觉手里的油灯已因燃料不足,而变得昏暗了下来。这地堡遗迹分为三层,诺兰此时身在最下一层,他沿着原路返回,刚刚来到二层的楼梯口时,却听见上方传来说话的声音:
“魔鬼的奴仆——你家主子把我约在这里见面,是想要弄些什么把戏?”
诺兰闻言,心中一惊,悄悄地探头望去,随即看见二层的正当中,却站着两个人影。
其中一个,浑身披着黑袍,看不见面容,而另一个身穿甲胄的家伙——诺兰思索片刻,随即想起了对方的身份。
是那天在洛特村里,曾经见过的骑队队长——好像是叫约翰还是什么,当时是对方奉命,前来押解被当作魔女的克莉缇娅,诺兰因此远远瞧见过他一面。
为什么那个黑袍人——要叫他“魔鬼的奴仆”?
诺兰随即意识到,这是一场密会——不管怎么说,自己不能被那个骑队队长发现。他连忙熄灭了油灯,随后屏住呼吸,等待二人离去。
“呵呵——你这个黑巫师,大摇大摆地出现在吾主的领地,居然还敢问为什么要见你?”只听约翰说道。
“领地——啊,这里已经变成魔鬼的猎场了吗?”黑巫师冷笑一声,“这么一说,这附近一带的骚动,领主和那些城里犯蠢的商人,把兵调来调去,在那个空无一物的遗迹里挖地三尺,都和你主子有关?呵呵,又是一场魔鬼引人堕落的陷阱。”
“黑巫师,我说你少在那里得意,你们的邪神难道就是什么好家伙?天哪,这是什么世道,魔鬼,黑巫师——这些原本以为是传说中的东西,一个个地冒在了我眼前——”约翰叹道。
“你这个愚蠢的魔鬼的奴隶,屈从于欲望的家伙,你听好了,我们黑巫师憧憬,探索并理解那些超乎于人智的伟大存在——目的是跨越人类的枷锁,摆脱植根于污浊肉体的肮脏欲望,最终实现生命的升格——庸人们无法理解我们的伟大献身,而魔鬼这种喜好堕落的蛆虫,又怎可与我相提并论?你最好放尊重一点。”只听黑巫师冷笑着说道。
什么意思——诺兰听得云里雾里,不过有一件事他还是清楚的——那就是在冒险者协会的布告栏上看来的,近日由“遗迹古卷”与“罗恩古遗迹”引发的一系列骚乱。
魔鬼的陷阱——意思是说,那些事情和所谓的魔鬼有关吗?
“好好,随你怎么说——反正我的魔鬼主人也不在这里,有本事你对着她说去。”约翰叹了一口气,“我得到的命令,只是要问清楚,你这黑巫师出现在这里的缘故罢了——”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黑巫师冷笑道。
“你要是不沟通清楚的话,那我可就不清楚……我的魔鬼主人会干出什么事了。”约翰立时答道,“这位黑巫师先生,你听我一言,虽然你相信自己和魔鬼不是一路人,但是以我一个不幸被卷进来的,无辜的一般人视角看来,你们搞的破坏都没什么差别,甚至可以说是一拍即合。所以说,只要你能保证不危害我家主人,我的魔鬼主人想必也不会妨害你——搞不好还可以互惠互利。”
黑巫师闻言,像是认真考虑起了约翰的说辞,他沉默了片刻,随后开口道:
“既然这样说……那告诉你们一点也无妨,我之所以来到这里,是在寻找被我不幸遗失的——某个上等的祭品。
“我无法确定她具体的位置,只好一路搜查下来,最近搜寻到了这附近一带,仅此而已。”
她?诺兰暗暗听着,注意到黑巫师用了这个代称女性的单词,来指代所谓的上等祭品,不由得心生疑惑。
“啊——原来如此,那能问一句,又是什么样的祭品呢?”
“这就无可奉告了。”
“不如透露一下如何,没准我家的魔鬼主人,还能帮你找找……”
“这就不劳费心了,得益于你主人在勾引出来的这些乱子,我要的东西,已经自己浮现在我眼前了。”
“是吗?那可恭喜了——”
约翰一边说着,一边若无其事地向着眼前的黑巫师走近,眯缝着眼睛,看着眼前黑袍下不声不响的身影。
随后——猛地拔剑出手!
精钢的长剑划过,眼前的黑巫师立时被挥作两断,约翰眼里露出一丝偷袭得逞的喜悦——随后,察觉到了异样。
挥剑的时候,感受不到分骨割肉的实感。只见那断为两截的黑巫师,身形骤然变得虚幻,随即化作一阵黑雾,反向着约翰涌了过来。
“啊!!”
约翰发出一声惨叫,随即整个上身便被黑雾彻底吞噬,发出嘶嘶的灼烧声音来,他在地上拼命打滚,过了好一阵,那黑雾才缓缓消弭于无形——
“呼,呼——”约翰撑着剑缓缓爬起身来,只见他上身的精钢盔甲,已经锈蚀得不成样子,一张原本还算年轻英俊的脸,此时冒着青烟,也如同干枯的老树皮一样失去了生机。
最后一丝黑雾在空中打了个圈,随后消散不见了,好像是什么来自黑巫师的嘲笑一样——
“妈的——分身也就算了,还搞这种陷阱。”
“得……赶紧治疗。”
约翰明白,如果自己不是得到了魔鬼的强化,否则刚才那一阵黑雾就能要了自己的命,然而眼下的情况也不容乐观,能感到自己的生机时时刻刻在流逝。
诺兰藏在楼梯的过道里,目睹了方才转瞬即逝的战斗,随后便看见,约翰拖着长剑,缓缓向着楼下走来。
“得躲起来!”诺兰见前面路被堵死,只好向后退去,顺着楼梯又下到了最下一层,随即一闪身,便藏在了悬空楼梯后的空隙里。
握紧匕首,屏住呼吸,使自己不被察觉。
铁靴当当的声音从上面传来,只见约翰一瘸一拐地走下楼来,诺兰不知道他跑到这空无一人的地下,是想要干什么。
约翰走到墙边,提着剑柄,有节奏地敲了五下墙壁,诺兰发觉约翰背对着自己,便悄悄地探出眼睛,只见那看似坚硬的地堡墙壁抖动了一下,随后像是海市蜃楼一样变得虚幻起来,隐隐约约露出一条不知通往何处的通道。
“原来是密道……”诺兰心中暗暗计划着,等对方顺着密道离去后,自己就乘机撤离——至于之后是告诉莱雅克,举报给城卫兵或者圣堂,或是隐瞒不谈,都等逃出去后再行计较。
正当他这样期盼着的时候,却看见约翰皱了皱眉头:
“不……不对。”
约翰将倒提的长剑正握过来,随后环视起了四周,他绕着墙壁转了半圈,停在了苔癣裸露的墙面前——
“刀刮的痕迹……”
诺兰听见了约翰的喃喃自语,心中不由得一紧,感到手汗湿润了匕首的把柄。
“谁……还有谁在这里?”约翰左右瞧了瞧,随后高声叫道,可诺兰确信,自己没有发出半点额外的声音——
“我闻见了……很淡,但是……你的恐慌……”
诺兰心中一惊,随后看见,那面貌可怖的约翰,忽然猛地转过身体,挥着长剑,向着楼梯背后捅了过来。
好在那家伙此时因为受伤的缘故,动作变得迟滞起来,诺兰借着附魔匕首带来的镇静,看清了他的剑路,就地一滚勉强闪开。
喀喇!长剑卡进楼梯的砖缝里,诺兰正想趁着这个机会向上跑去,然而却听约翰口中,发出一声大吼来:
“喝啊!”
他臂膀肌肉鼓涨,连带着几许碎石,生生拔出了长剑,像是造成了什么连带反应一般,那古旧的悬空楼梯,霎时间垮塌了下来——
剑光挥过,擦过诺兰的衣襟,少年扔出油灯,被剑打得粉碎,却也稍稍阻碍了约翰的冲势,赢得些许喘息之机 。
但是——这也绝非是他能匹敌的对手。
诺兰心想着,只见上到地面的楼梯去路已断,他一咬牙,只好冲着身后的密道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