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凝,你怎么会在这里?”

叶云州眉头拧成结,语气里的寒意几乎要凝成冰。这并非怨怪十多年前她不肯同行。对于她的选择,他早已释怀。

真正让他警惕的,是苏凝这张只忠于叶王府的脸出现在玄天剑宗,背后定然藏着叶王府的动作,绝不会是偶然。

“公子,好久不见。”

苏凝上前一步,对着床榻微微欠身行礼。

她还是老样子,玄色劲装裹着挺拔的身形,言行举止都像被精准丈量过,没有半分多余的温度。从叶云州记事起,她就冷得像块浸在雪水里的铁,仿佛世间没有任何事能让她眼底泛起波澜。

“别叫我公子,我早不是叶王府的世子了。”叶云州打断她,声音冷得发沉,“有话直说,我父亲派你来做什么?”

苏凝没有直接回答,反而抬眼看向他,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公子可知,当年王爷为了给您寻得适配的天赋,为您求来‘先天剑心’的血脉,耗费了多少人力财力?”

“是王爷让您从一个平庸的孩子,变成能在三十岁晋入元婴境的剑修。”

“您如今的修为,全靠王爷为您移植的那剑心撑起来。”

“撑起来?”叶云州忽然低笑出声,笑声里满是讥讽,“那你可知,若我早知道那剑骨是从一个小女孩身上活生生剜下来的,我宁愿一辈子当个连灵气都感应不到的凡人!你可知那孩子失去剑骨后,差点连命都保不住?”

“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践踏于别人获得的东西终究是虚妄的。”

苏凝的眼眸没有半分波动,“公子,世间本就是这样的,弱肉强食。”

看着眼前女人的样子,叶云州知道,这家伙已经被反派家族的思维彻底洗脑了。

道不同不相为谋。

叶云州失去了争辩的兴趣,“在你们眼里,这是‘为我好’,还是为我父亲的野心铺路?你回去问问他,敢不敢说一句真心,算了。”

“公子还是这般性子。”苏凝摇了摇头,轻轻叹了口气,语气里竟带着几分惋惜,“公子什么都好,就是继承了王妃的软心肠。王妃也是,什么都好,偏偏把您教得这般软弱,成不了大事。”

“唰——”

话音未落,一道淡青色剑气突然擦着苏凝的脸颊掠过,凌厉的气劲瞬间割断她颊边的一缕墨发。

发丝轻飘飘落在地上,她白嫩的脸颊上,已赫然多了道细长的血痕,鲜红的血珠顺着下颌缓缓滑落。

叶云州的眼神冷得像淬了毒的冰:“这一剑,看在幼时相识的情分上,只当是警告。再敢说我娘亲半句坏话,下一道剑气,割的就是你的脖子。”

“你到底有什么事?说完滚!”他的耐心已彻底耗尽,胸口因情绪激动而微微起伏,方才压下去的咳意又隐隐泛上来。

尽管他是“穿越”到这世界的,可这具身体的记忆与情感早已与他交融,现在本为一体。

“叶云州”的娘亲,就是他的娘亲。

七岁那年娘亲病逝的画面,她临终前摸着他的头说“要做个心善的人”的温声,至今还清晰地刻在他心底。

他的娘亲是这个残酷修仙世界少有的温柔的人。

任何人都不能诋毁她,哪怕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苏凝。

苏凝抬手拭去颊边的血珠,指尖沾了红,眼神却依旧平静得没有一丝涟漪。

她像是没听见叶云州的怒喝,只缓缓开口,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您离开叶王府的第三年,二少爷出生了。与您靠移植剑骨不同,二少爷天生便带‘重瞳’”

“此瞳能观气脉、断灵机,修行时可窥得功法破绽,对敌时能预判招式走向,天赋半点不输先天剑心。”

她顿了顿,眼底终于泛起一丝极淡的灼热,像是在憧憬着什么:“只要二少爷按部就班修行,未来至少能晋入炼虚境,甚至有望触及合体。到那时,叶王府就能霸业永存,周国皇室,世世代代都将是王爷的傀儡。”

“呵呵……呵呵呵……”

叶云州突然低笑起来,笑声里满是嘲讽。

这剧本怎么这么熟悉,而且苏凝这般标准的反派宣言,听得他几乎要忘了方才的怒意。

等笑声渐歇,他抬眼看向苏凝,眼神里只剩冰冷的漠然:“我父亲派你来,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些?炫耀他有了个更‘好用’的儿子?”

对于父亲的心思,叶云州比谁都清楚。

这世间的帝王位,裹着层层因果,山河气运。

修为有成的修仙者若登帝位,必会被江山气运与黎民因果缠身,从此境界难进半步,甚至可能在冥冥中被因果反噬而亡。

可普通人坐上那个位置,又会被龙气压制灵根,哪怕天赋再卓绝,最多也只能修到练气九层,连筑基都难,寿命不过比凡人多三四十载。

而他的父亲,偏要“既要又要”。

既想攥着周国这大国的权势,又不肯承担半分因果,便索性把持朝政,让皇室沦为傀儡。

可这般行径,朝堂上早有不满,此时便需要一尊足够强的“武力”震慑各方。

从前,他叶云州,就是那尊“武力”。如今,这位置换成了他同父异母的弟弟。

虽从未见过这位弟弟,叶云州心里却生出几分怜悯。

不过又是父亲野心棋盘上,另一颗随时可能被弃的棋子罢了。

“自然不是。”苏凝摇了摇头,玄色劲装下的身形依旧挺拔,语气却多了几分耐人寻味,“看来公子还没明白我的意思。

“诚然,您当年离开时,王爷确实后悔过,他需要您。起初,他甚至想过派人将您唤回,可您次次拒绝,渐渐让他失了耐心。直到二公子出世,您在王爷心里,才算彻底成了弃子。”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叶云州苍白的脸上:“您与叶王府本已无半分牵扯,我也不会特意寻来。可这些年,您做的事,让王爷不得不重新盯上您。

“王爷没料到,当年那个被剜了剑心的少女,竟然还活着;更没料到,您不仅找到了她,还亲自教导她修行。”

“……”叶云州的眉头骤然拧紧,声音冷得发沉,“你们监视我多久了?”

“从您离开王府,踏入玄天剑宗的那日起。”苏凝回答得平静无波,仿佛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公子或许不知,玄天剑宗宗主与王爷本是旧友,更是利益相交。您在这朝天峰上的一举一动,哪怕是每日喝了几碗茶,王爷那边都清清楚楚。”

她往前半步,眼底终于泛起一丝极淡的锐利:“如我之前所说,二公子出世后,若您安安分分做个闲职长老,或是林悦兮始终无法修行,王爷根本不会再分半分心思在您身上。

“可您偏要赌——赌上自己的大道,赌上自己的寿元,给林悦兮用了《逆仙诀》。”

“更让王爷意外的是,您竟然真的成功了。”苏凝的语气里多了几分复杂,“林悦兮不仅能修行,天赋更是可怕,短短十五六年,便从一介凡人修到金丹境。到了这步田地,王爷再没办法坐视不管了。”

叶云州靠在床头,面色平静,但其实他心里也有点慌。

原来他以为的“安稳”,不过是父亲眼皮子底下的“放任”;他拼了命想护着的人,从一开始就被卷入了叶王府的算计里。

他暗自腹诽:这世界的反派效率竟这么高?

还是说,是自己的介入,剧本有改变。

“公子心里该清楚。” 苏凝抬眼,玄色劲装下的身形绷得笔直,“二公子前途不可限量,不出意外,未来至少能晋入炼虚境,甚至触及合体境。”

“可这一切,都建立在‘不出意外’的基础上。而林悦兮,就是那个可能打破一切的‘意外’。”

“怕她复仇,所以要杀她?” 叶云州忽然低笑,笑声里满是讥讽,“你们做得到吗?叶王府如今境界最高的,不过是那位老态龙钟的供奉。”

“玄天剑宗宗主虽与我父亲交好,也只是化神境。你别忘了,我虽只是元婴后期,却持有先天剑心 —— 越境杀敌,未必没有一战之力。他们敢动手?”

他刻意抬高了语气,眼底的锋芒像出鞘的剑。

哪怕寿元将尽,他也得护住林悦兮,绝不能让叶王府的人动她分毫。

“公子错了,他们不需要动手。”

苏凝却轻轻摇了摇头,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一件无关紧要的事,可每一个字,都像针一样扎向叶云州的心:“公子觉得,若是林悦兮知道,你身上的先天剑心,本是她与生俱来的东西;若是她知道,当年为了夺取这剑心,王爷不仅剜了她的灵脉,还杀了她的父母 。”

“你说,她知道了这一切真相,会怎么想?”

谎言不会伤人,真相才是快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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