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干燥，带着金属的气味。
胸腔起伏，她咳嗽了一声，声带第一次震动。
那是陌生的、嘶哑的声音，却确实属于她。
四周的白色光芒没有温度。
穿着实验服的研究员们注视着她，目光里没有惊喜，也没有怜悯，只有数字与结果的冷漠。
“编号 E-03，苏醒完成。”
“维持住姿势，她的神经反射必须立即测试。”
她听见他们的声音，却感觉那并不是对她说的。
因为他们没有看她的眼睛。
有人按下了终端。
电子音响起：
「指挥官候补已到，请求进入实验室。」
厚重的铁门再次开启。
走进来的是一个年轻人。
他穿着还不合身的黑色军装，肩章代表他只是最低阶的实习军官。他的步伐僵硬，额头微微冒汗，手掌紧握着军帽，仿佛随时可能掉落。
这是她第一次看见“指挥官”。
与实验员不同，他的眼睛在看她。
不，是在“盯着”她，带着明显的不安与迟疑，甚至有些恐惧。
实验员简单介绍：
“这是编号 E-03。今日起，她将成为你的兵器。”
兵器。
这个词再次在她的脑海里震动。
冷漠，却沉重。
年轻人张了张嘴，声音有些紧绷：
“……我明白。”
研究员示意他上前。
两人之间的距离拉近到三米。她低头，看见自己仍旧赤裸，被冷液浸泡过的肌肤泛着微白，神经管道仍未完全拔除。可那年轻人却愣住了，眼神闪烁，像是想说什么，却最终只是僵硬地避开视线。
“开始契约。”研究员冷声道。
契约——
她在数据库中有对应的资料。
通过精神波动与神经接驳形成双向回路，双方脑域会在短时间内重叠，交换信息、情绪与部分记忆。
换句话说，她将与眼前的人共享一部分灵魂。
她站直身子，冷液顺着发丝滴落。
电极被重新接入脊柱，胸口浮现出一道淡蓝色的纹路，那是契约端口。
年轻人被要求伸出右手。
他的指尖被针刺入，鲜血滴在金属终端上。
红色的光点点燃，沿着地板的纹路延伸至她的足下。
下一刻，她感觉到“入侵”。
不是物理上的，而是精神上的。
某种陌生的意识闯进她的大脑，伴随着慌乱、紧张、杂乱的呼吸声，还有一闪而过的记忆片段。
——战火中的城市。
——倒塌的楼宇下，一个小女孩哭喊着母亲的名字。
——血。
——火光。
她愣住了。那不是她的记忆。
那是他的。
年轻人同样发出低吟，他的双眼剧烈颤抖，似乎在承受超出负荷的痛苦。他看见了什么？他看见了她的意识。
——空白。
——编号。
——兵器。
他忽然屏住呼吸。
因为他明白了，眼前这个少女，根本没有“过去”。
契约的纹路在他们之间燃烧。
她的胸口浮现蓝色印记，而他手背上则出现相同的符号。两道光芒重叠，逐渐稳定下来。
实验员宣布：
“契约成功。编号 E-03 与指挥官候补——代号 117，完成精神同步。”
沉默蔓延。
少女低下头，看着自己胸口的光芒，声音第一次清晰响起：
“……我是谁？”
这并不是数据库的问题，而是某种模糊的直觉。
她想要一个答案。
年轻人抬头，与她对视。
他的唇动了动，像是在犹豫要不要回答。
片刻后，他轻声说：
“……你是我的搭档。”
这是她听过的，唯一不像命令的词语。
契约结束后，实验员散去，留下他们二人。
空气里安静得可怕。
她缓缓开口，声音依旧生涩：
“搭档……指挥官？”
年轻人呼吸一滞。
然后，他点了点头。
“是的。我是你的指挥官。虽然……我也才刚上任。”
他笑得有点勉强，却尽力让自己显得镇定。
“以后，我会带着你上战场。”
她的眼睛中闪过一丝无法描述的东西。
不是数据库的冷漠，也不是实验员的数字化目光。
那是一种……微弱的温度。
她轻声重复：
“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