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反正就是，差不多这么一回事——总好过什么都不做。”

“至于风险什么的——我可以承担就是了。比起这些，现在更重要的是，如果要达成合作的话，我们就应该互通有无……”

又一次在黎明时分，我拜访了达芮尔。照旧是港口附近的旗鱼酒馆，照旧是那个包间。

半精灵战士不否可置地向我投来眼神，许久，她叹了一口气：

“好吧，我的小魔法师，那么让我想想……该从哪里讲起呢？”

咚咚咚，包间传来敲门的声音，只见侍者推门进来，托盘上端着一杯麦酒。

“啊——是我点的。”

达芮尔止住话端，让侍者把酒放下离去，随后拿起木杯，大灌了一口。

“这个女人……一大早就开始喝酒吗？”我心想着，却听达芮尔缓缓说道：

“嗯……想起来了，那么就先了解一下——你对这件事的掌握程度吧？”

我本来是想让达芮尔先开口的，但没办法，主动权在她手里，便将自己所知道的消息，尽数道了一遍。

达芮尔闻言点了点头，果然识破了我的消息来源：

“我知道了，你说的这些，都是从冒险者协会的公告上看来的吧？难为你能找到那么偏僻的地方。”

“呃……有什么错误吗？”

“倒没什么错，就是已经有点过时罢了，冒险者协会自己又没有探子，挂在那里的情报，都是别人提供的二手消息，哦，你前面说的那几个词条，我记得还是我去贡献的来着。”

“是……这样的吗？”我张了张嘴，问道，“那目前的最新进展……”

“最新情况的话……”达芮尔又喝了一口酒，说道，“现在的斗争，已经不在罗默恩城里了。”

“不在罗默恩城，那在哪里？”我皱眉问道。

“当然是在那个所谓的罗恩古城遗迹了——”只听达芮尔哂道，“目前的情况是，早就已经不是什么炼金工坊和码头黑帮之间的较量了，遗迹当地的领主，还有罗默恩的城卫军，以及包括工坊和黑帮在内，加上一些商会雇来的佣兵，这些杂七杂八的势力，早就在那里占山画地，把遗迹给围了个水泄不通，闲散的冒险者，都只能在外边看着。”

“这么大的阵仗？”我闻言有些愕然，“这是要闹哪样？”

“毕竟……遗失古国的宝藏嘛。”达芮尔说道，“当年那个外围遗迹现世的时候，一次可是吃饱了许多人，又让那些后知后觉的家伙追悔莫及，这一次当然得提前占好位置。”

“这么说，那个内部遗迹的位置，难道有具体的消息了吗？”我张了张嘴，随后开口问道。

“没有呢，但我估计，他们可能觉得，不管是谁把卷轴抢走了，最后肯定要落回到古国遗迹本身。因此只需把遗迹包围起来守株待兔，就能逼迫我现身——然后瓮中捉鳖。”

达芮尔喝干了最后一口酒，把杯子重重墩在了木桌上，而我则暗自打量着她的神情，迟疑着说道：

“所以……你会因此现身吗？”

“不——我对这遗迹宝藏又没兴趣。”只听达芮尔否定道。

“是吗？”我用怀疑的眼神看向达芮尔，把遗迹古卷抢到手的幕后赢家，如今却说这种话，就好像哪里的富豪说自己对钱不感兴趣一样——

“啊……因为啊，我设法拿到卷轴的目的，又不是为了什么宝藏。”我看见达芮尔挠了挠脑袋，说道，“而是因为奥因那家伙——”

奥因——我略一思索，随即想起来了，是情报里提到的，那个水银炼金工坊里，负责鉴定古卷的炼金师。只听达芮尔接着补充道：

“那个家伙——我姑且算是他的老主顾吧，十几年前，他在南边开店的时候，我买点炼金药水，或者野外用的驱兽粉尘什么的，顺便的话就会去找他进货，然后前两年听说他搬到罗默恩去了，这一次路过罗默恩，就想着找他叙叙旧，顺便买点东西什么的。”

“然后当天我到了水银工坊，和奥因见面的时候，他的情况就很不正常了，拿着那个破卷轴，嘴里念念叨叨着什么‘古罗恩的炼金术揭示了真理，一切都是标准协会的阴谋’，我当时还心想‘真是可怜的孩子，是不是被执业资格审查给逼疯了……’，哦，没进入社会的小孩子可能不知道，他们炼金师每过个三五年，就要被那个全域标准炼金协会审查职业技能，不然就不允许市售产品……”

“别说这么沉痛的话题了……”我汗颜道，“那么，接下来呢？”

“接下来？接下来就是你知道的那些，携卷潜逃，被黑帮逮住，我念在旧识的份上，潜入黑帮打算救他出来，结果赶到的时候，人已经在弥留之际，给我留下一句遗言后就死去了。”

“嗯……遗言？”我心中生出不详的感觉。

“是啊，遗言……”达芮尔望着天花板，说道，“他告诉我，那个罗恩遗迹古卷，是绝对不能流到市面上的东西……所以我就抢到手里了。”

一边说着，达芮尔站起身来，当着我的面拉起了连身裙，我原本以为她出门时没带兵器，此时却看见她裙下的双腿上，像是绑腿一般缠着大大小小的腿包，两把短剑一左一右地插在剑鞘里，却被裙摆遮掩得严实。

“原来裙子还有这种作用……”我有一种大开眼界的感觉，如果能给克莉缇娅也弄上这样一身，将来遇见敌人的时候，就能出其不意地抽出武器，用帅气潇洒的姿势击退敌人，接着诺兰便会向我投来倾佩仰慕的目光——不，这么一想还是算了吧……才不要当着他的面掀裙子。

“你在发什么呆？”达芮尔从腿包里取出一纸发黄的卷轴，放在了面前的桌上：

“喏，就是这东西——你看看吧。”

我回过神来，看向摆在桌子上的泛黄卷轴：

“呃……上面有没有陷阱？”想起达芮尔对那名炼金术士的描述，我直觉地感到这东西的不对劲。

“谁知道呢——我说风险自负，可不是开玩笑的。”达芮尔皮笑肉不笑地说道说道。

我看着眼前的古卷，心中思索起来，既然是魔法相关的古物，那么也该用魔法解决——

“需要我回避吗？”

达芮尔似乎感到我开始调动魔力，开口问道，我则摇了摇头：

“没事，只是一个小魔法。”

邪神提供的黑魔法——其名为眼内之眼，能够增加施法者的灵感，察觉魔法，邪术，异灵留下的痕迹——

啊——其实并不想用的，因为长期使用的话，似乎会导致眼部结构的永久改变，但是只用一两次的话……

我发动了魔法，向着眼前的卷轴看去，随后沉默了下来。

“怎么了，看出什么了吗？”达芮尔好奇地问道，“我可对这些法术是一窍不通。”

“这个东西，应该是古代罗恩王国的古物，没错吧？古罗恩王国灭亡有多久了？”

“听说好像……有个七八千年吧？”达芮尔托着下巴问道，“怎么了？”

“呃……”我拿起卷轴，又仔细打量了一圈，随后中止了眼内之眼的魔法。仅仅是十几秒的时间，眼睛就酸胀到开始视线模糊了——

“七八千年……可是，你这卷轴，看着不像是老的呀？”

抬手揉了揉眼睛，我如此说道。

……

“哼～哼哼～”

魔法杂货店里，诺兰一面哼着乡间俚曲，一面整理着今天从冒险者协会收集来的资料，看起来心情颇为愉快的模样。

“啊——西里尔先生，您是否有留意到，这歌声简直能让骷髅都敲着棺材板开始抗议了？”

柜台后的老者莱雅克，正坐在他的高背椅上喝茶看报，此时终于忍无可忍，阴阳怪气地说道。

“啊——抱歉。”诺兰挠了挠脑袋，“是这首不好听吗？”

“是你的整个嗓子，都像是被毒蛇亲吻过，相信我，保持安静是您最好的选择。”

诺兰张了张嘴，立时哑然下来。

“行了——把你抄来的那些东西，都拿给我看看。”莱雅克见状，叹了一口气，说道。诺兰便将手中的纸张递了上前，他已经按照老者的要求做了三四天的抄写员，手上一日比一日熟练。

老者翻动着纸页，眼里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这些东西……你也抄过一遍了，你怎么看？”他忽然抬头，问向诺兰。

“我吗？”诺兰张了张嘴，“感觉……挺神奇的，居然有这种发布委托，接取差事的地方……”

“我一点都不关心你有什么感想，我问的是你看出来的信息。”

诺兰闻言，立时回忆起了那些被自己亲手抄过一遍的布告，随后思索着说道：

“嗯……我觉得……”

“感觉有好多委托，都在收购一个叫鬼灵苔癣的东西……最近几天里，一天比一天多。”

“没错。”老者点了点头，“这东西一般生长在地下遗迹里，非正常的求购途径增多，说明正常的渠道被切断了。”

随后，他站起身来，看向诺兰：

“我打算派给你一样新工作——当然，不会少了你的报酬，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