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库的木门被推开时,铁锈摩擦的吱呀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尤里安一把按住瑞尔没有受伤的那只肩膀,两人同时缩回门后,屏息听着外面的动静。

夜风卷着落叶滚过石板路,发出沙沙轻响,除此之外,只有远处隐约的狗吠。尤里安松了口气,对瑞尔做了个手势,率先弯腰窜出门外。

废弃仓库的后院堆着半塌的木箱和生锈的铁架,月光透过云层的间隙洒下来,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影子。尤里安踩着木箱堆边缘的缝隙,动作轻得像只猫,瑞尔紧随其后,受伤的左臂始终微抬,避开可能碰撞的障碍物。

“往这边。”

尤里安压低声音,拐向墙角一道被藤蔓半掩的矮洞。洞口仅容一人匍匐通过,他先探身进去,指尖在洞壁的湿泥上擦过时,黏腻潮湿的触感让他僵了一瞬。随即反应过来,迅速爬过洞口,回头时正撞见瑞尔弯腰钻入。少年的斗篷下摆扫过洞壁,带起一串泥点,其中几滴溅在尤里安手背上。

“怎么了?”瑞尔爬出来时,正好看到尤里安盯着自己的手背发呆,眉头微微皱了一下。

“没什么。”尤里安慌忙收回手,在斗篷上蹭了蹭,“前面第三条巷口有两个佣兵守着,我去引开他们,你沿着墙根直走,那道纯黑色的后门在巷子尽头,门轴是坏的,一推就开。”

他从怀里摸出一小捆干燥的麻线,又捡了块沾着松脂的碎木片:“等我把他们引到酿酒坊,你再动。”

瑞尔的目光落在他手里的麻线和木片上,没说话,只是握紧了那半块烧焦的木板,方才在仓库里,他分明看见尤里安指尖碰过油灯后,火苗毫无征兆地倾斜了半寸。

尤里安没注意他的眼神,正集中精神感受掌心的灼热。那股暖意顺着手臂蔓延,竟让他对周围的火光有了种莫名的亲近。

下一秒,细微的噼啪声响起,松脂木片的边缘竟真的冒出了火星,橘红色的火苗顺着麻线,缓缓烧了起来。

“你……”瑞尔的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诧异。

尤里安立刻用斗篷盖住火苗,只留一点微光:“没办法,没人教剑术也没人教魔法,天赋又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低,就只能学这些杂耍一样的把戏来过日子。”他抬头时,正好对上瑞尔的眼睛,少年的瞳孔在火光映照下,映着一丝探究,“放心,引开两个蠢的和猪一样的人,够了。”

他没再解释,转身窜进巷口的阴影里。火苗被他捏在掌心,明明灭灭,像只垂死的萤火虫一样不断闪烁。

瑞尔靠在墙角,看着尤里安的身影消失在巷口拐角,握紧木板的手指微微用力。他能听到尤里安故意踢翻铁桶的哐当声,紧接着便是两个男人的怒骂。

“我去,什么东西?”

“那边!有脚步!”

脚步声朝着西边远去,夹杂着尤里安刻意发出的、略显慌乱的奔跑声。瑞尔等了片刻,确认巷口彻底安静,才贴着墙根往前移动。

他的感官比常人敏锐得多,能清晰地分辨出尤里安的脚步声何时转向了酿酒坊,何时故意撞翻了酒桶,甚至能听到佣兵们被那些打翻的酒香吸引后,骂骂咧咧的追逐声渐渐变远。

这个埃利奥斯家的弃子,总能把引开敌人的行为做得像场精心编排的戏一样,时常让人怀疑是不是瓦伦家和他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背地里的交易。

那栋屋子的后门果然如尤里安所说,轻轻一推就开了。门轴发出的轻响被风吹过木窗的呜咽声掩盖,瑞尔闪身进去,反手带上门时,闻到一股浓重的皮革腐臭味,混杂着淡淡的火石的味道。

他靠在门后,从破窗的缝隙往外看。巷口空无一人,只有风卷着落叶打旋,远处酿酒坊的方向隐约传来酒瓶破碎的脆响。

不知过了多久,脚步声从巷口由远及近,带着明显的急促。瑞尔握紧短剑,直到看到尤里安的身影出现在巷口,才松开手。

“搞定了。”尤里安推门进来时,额角渗着细汗,手里的松脂木片早已烧完,只剩下一小截焦黑的麻绳,“他们被我引到酿酒坊的地窖里了,那地窖的门是从外面锁的,他们暂时没法出来了。”他说着,走到中央的石台边坐下,长长舒了口气。

“你的火元素亲和并不差。”瑞尔突然开口,声音在空旷的屋子里有些发闷。他走到石台对面坐下,受伤的左臂搭在膝盖上,目光落在尤里安的那经常藏在斗篷口袋里的手。

尤里安的指尖还残留着松脂燃烧后的焦痕,他下意识蜷起手指:“只是点了个火把,不算什么,稍微有一点点火元素亲和的人都能做到。”

“不止。”瑞尔摇头,眼神锐利如刀,“在仓库里,你碰了油灯之后,火苗动了。刚才引开他们时,那火苗烧得很稳,一点风都吹不灭,普通的松脂火可做不到这种地步。”

尤里安的心沉了一下,没想到被他看得这么清楚。他扯了扯嘴角,想再说些“杂耍”之类的借口,却对上瑞尔认真的眼神,那眼神里没有嘲讽,只有纯粹的探究。

“我好歹也是埃利奥斯家的人,有火元素亲和难道很奇怪吗?”他换了个说法,语气放缓了些,“这些小把戏以前在家族图书馆里偷看过几页,没想到居然在这个时候派上了用处。不过以我那低的可怜的魔法天赋,这大概已经是极限了。”

这话似乎起了作用,瑞尔没再追问,只是将目光移向石台上散落的鞣皮工具,那些生锈的刮刀和铁针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寂静再次降临,却和之前在仓库时不同。鞣皮坊的屋顶破洞要小了一些,夜风灌进来,带着比仓库更甚的寒意,吹得墙角的蛛网簌簌发抖。

尤里安缩了缩脖子,指尖的淡淡痕迹发出微弱的灼热感,反而像揣了个暖炉,驱散了些许寒意。他悄悄抬眼,看到瑞尔正低头检查短剑上的血迹,月光落在少年纤长的睫毛上,投下一小片阴影,竟冲淡了几分平日里的冷硬。

“你的伤……”尤里安没忍住,开口打破沉默,“需要处理一下吗?我还有点干净的布条。”

瑞尔抬眼,看了看他受伤的左臂,布条早已被血浸透,暗红色的血渍在月光下近乎发黑。他顿了顿,摇了摇头:“不用,等天亮再说。”

尤里安“哦”了一声,没再坚持。他知道瑞尔那近乎病态的戒备心,能让对方接受同行已经不易,强求更多只会适得其反。

他将注意力重新放回指尖,那淡红色的印记已经快要看不见了,只有仔细看才能发现一点浅浅的轮廓。但他能清晰地感觉到,碎片就在那里,像颗沉睡的种子,偶尔翻个身,便会带来一阵灼热或转瞬即逝的冰凉。

就像刚才在洞口,瑞尔扬起的泥点溅到手背时,那瞬间的冰凉绝非泥点本身的温度,更像是……某种被什么压制的东西,趁机透了口气。

尤里安皱起眉,指尖无意识地在石台上划着。原书里,彗星碎片只会激发瑞尔的本源魔法,从未有过这种冷热交织的反应。难道真如他所想,因为自己这个外来者的介入,这个主角的金手指产生了异变?

“你在画什么?”

瑞尔的声音突然响起,尤里安吓了一跳,低头才发现自己在石台上划了个歪歪扭扭的星星,和他指尖那道印子倒是有几分相似。

“没什么。”他慌忙用袖子擦掉,石台上只留下几道浅浅的白痕,“随便划划。”

瑞尔的目光在白痕上停留了片刻,没再追问,只是将短剑横放在膝盖上,闭上了眼睛。但尤里安能看到,他的手指始终搭在剑柄上,没有真正放松。

天快亮时,远处传来第一声鸡叫。尤里安靠在石台上打了个盹,被冻醒时发现身上多了件带着淡淡血腥味的斗篷,那是瑞尔的。

他抬头看向对面,少年正靠在墙角,背对着他,似乎已经睡着,只有肩膀随着呼吸微微起伏。尤里安捏了捏斗篷的边缘,布料粗糙却带着体温,指尖的痕迹在这时轻轻跳了一下,不烫,反而带着一丝极淡的暖意。

尤里安把斗篷往身上紧了紧,望着窗外渐渐泛白的天色,心里对于未来的路该如何走有了更为清晰的目标。

“按照现在还没有偏差太大的原剧情的话,主角养成计划,也是时候提上日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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