握着那份来自学生会的牛皮纸袋,白牧沐站在喧闹的走廊里,如同暴风雨中抓住了一根浮木,虽然不知它能支撑多久,去向何方,但至少暂时获得了一丝喘息。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将文件袋紧紧抱在怀里,像是守护着唯一的护身符。

他不敢现在打开,生怕里面的内容会引来更多关注。

走回教室的路上,他感觉那些落在他身上的目光似乎有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夏晚晴看到他回来,红唇勾起一个意味深长的弧度,却没有再立刻凑上来挑衅,只是用口型对他无声地说了一句,

“算你走运~”

然后懒洋洋地转着笔,似乎暂时失去了兴趣。

林小萌则眨着大眼睛,一脸天真地问,

“学长,风纪委员找你什么事呀?是不是有人欺负你?”

她的语气充满了关切。

他含糊地摇摇头,没有回答,快速坐回自己的位置,将文件袋塞进桌肚最深处。

一整天,他都处于一种高度紧张和恍惚交织的状态。

老师的讲课声时远时近,笔记记得乱七八糟。

他无法不去想那个文件袋里的内容,更对南宫璃的目的充满了困惑。

放学铃声响起,他几乎是第一时间抓起书包和那个文件袋,想要立刻逃离这个令他窒息的地方。

“白牧沐同学。”

一个温和的声音叫住了他。

是叶清婉。

她站在他桌旁,脸色依旧不太好,但眼神里带着一丝坚定的担忧。

她似乎犹豫了一下,还是低声快速说道:“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是,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或者……只是想找人说说的话,可以找我。”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真诚的善意,与周围那些或恶意或看热闹的目光形成了鲜明对比。

白牧沐愣了一下,抬起头,对上她清澈的眼睛,一股复杂的暖流和更深的愧疚涌上心头。

他张了张嘴,最终只是哑声说了一句,

“……谢谢班长。……没事的。”

他不敢接受这份善意,他怕再次连累她。

叶清婉看着他躲闪的眼神和苍白的脸色,轻轻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

白牧沐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心里像压着一块巨石。

他抱着文件袋,低着头快步走出校门,径直回到了自己破旧的出租屋。

反锁上门,拉上窗帘,将自己彻底隔绝起来后,他才颤抖着手,拆开了那个牛皮纸袋。

里面是几份打印出来的文件。一份是学生会风纪委员会出具的公告,严厉谴责近期校园内部网络流传侵犯个人隐私照片和散布谣言的行为,声称已技术溯源并删除相关数据,并对初犯者予以警告,再犯将严肃处理。

另一份则是几张模糊的像是监控截图的后台删除记录,其中一张能隐约看到他和龙沁语在音乐会角落的侧影,但画质极差,几乎看不清细节。

最后,还有一张没有任何署名的便签纸,上面只有一行打印出来的冷峻字体:

「流言止于智者,亦止于强权。安分守己,勿授人以柄。」

这行字,像是警告,又像是提醒。

白牧沐反复看着这些文件,心情复杂。

南宫璃确实出手干预了,用学生会的力量暂时压制了流言的扩散,这无疑替他解了燃眉之急。

但“勿授人以柄”……这是在暗示他,女仆咖啡厅的事情依旧是一个巨大的把柄,而夏晚晴她们,显然不属于会被一张公告就吓退的“智者”。

她是在帮他,还是在提醒他依旧处于危险之中?或者两者皆有?

他将脸埋进掌心,感到一阵深深的无力。

他就像走在钢丝上,脚下是万丈深渊,而两边则是不同类型的猎食者。

接下来的几天,校园生活似乎暂时恢复了一种脆弱的平静。

夏晚晴没有再公开拿照片说事,但看他的眼神总是带着那种猫捉老鼠般的戏谑和玩味,偶尔会“不小心”把女仆造型的动漫贴纸贴在他的课本上,或者用甜得发腻的声音叫他“小沐妹妹”。

林小萌依旧扮演着天真无辜的角色,却总会无意间问出一些关于化妆品、裙子款式之类让他头皮发麻的问题。

龙沁语则仿佛一切尽在掌握,没有再提起音乐会或女仆装的事,只是那种无处不在的监视和控制感丝毫未减。

她甚至开始过问他的日常饮食和作息,派来的佣人会准时送来营养均衡的餐食,美其名曰改善体质,实则连他最后一点选择权也剥夺了。

白牧沐就在这种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汹涌的状态下小心翼翼地活着,如履薄冰。

转眼又到了周五。放学时,龙沁语发来短信,只有言简意赅的两个字,

「老地方。」

他知道,这意味着周末的牢笼生活又要开始了。

同时,这也意味着……他失去了周六再去咖啡厅打工的借口。

(怎么办?)

他捏着口袋里所剩不多的现金,焦虑感再次蔓延。

龙沁语给的生活费仅仅够最基本的开销,而且每一次支取都伴随着屈辱的报备和审视。

咖啡厅的工作是他唯一能偷偷攒下一点钱,维持那一点点可怜自主的希望。

傍晚,在龙沁语的别墅里机械地吃完那份精致却乏味的晚餐后,白牧沐鼓起勇气,在龙沁语准备起身离开餐厅时,低声开口:“……明天……我能不能……请假一天?”

龙沁语脚步顿住,缓缓转过身,眼眸眯起,带着审视,

“理由?”

“……之、之前约了去图书馆……查、查资料……”

白牧沐的心脏狂跳,声音发虚,根本不敢看她的眼睛。

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最苍白无力的借口。

龙沁语静静地看着他,没有说话,餐厅里的气压却骤然降低。

就在白牧沐几乎要绝望时,她忽然轻笑了一声,那笑声里充满了洞悉一切的嘲讽。

“是吗?”

她拖长了语调,

“看来,那份兼职,对你来说确实很重要。”

白牧沐浑身一僵,

“可惜。”

龙沁语走近他,冰凉的指尖捏了捏他的脸颊,迫使他看着自己眼中冰冷的戏谑,

“明天家里有客人来,你需要在场。哪儿也不准去。”

最后一丝希望彻底破灭。

这时,龙沁语的手机响了一下。

她看了一眼屏幕,是夏晚晴发来的消息,内容似乎让她觉得很有趣,唇角勾了勾。

她放下手机,目光重新落到面如死灰的白牧沐身上,像是忽然改变了主意。

“不过……”

她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有些微妙,“如果你真的那么想去……也不是不可以。”

白牧沐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光芒,但随即被更大的警惕所取代。

龙沁语绝不会轻易松口。

“明天晚上的音乐会,我需要女伴。”

龙沁语慢条斯理地说,冰蓝色的眼眸里闪烁着算计的光芒,

“只要你明天乖乖跟我去,表现得让我满意……或许,我可以考虑,允许你周日下午……短暂地自由活动几个小时。”

(又是音乐会嘛......)

白牧沐面色一僵。

“当然,穿什么,由我决定。”

龙沁语补充道,语气不容置疑。

看着白牧沐绝望无奈的表情,龙沁语似乎很满意。

她拿出手机,手指飞快地敲击屏幕,似乎是给夏晚晴回了条消息。

【明天晚上?可以。带他一起来。正好有点东西,想给你们看看。】

发送完毕,她收起手机,俯身靠近白牧沐,声音如同恶魔低语:

“好好考虑。是用明晚几个小时的乖巧,换周日下午的自由?还是……连这最后一点念想都彻底放弃?”

她说完,不再看他,转身优雅地离开了餐厅,留下白牧沐独自一人在原地,浑身冰冷,如同被抛入冰海,连挣扎的力气都在慢慢消失。

又一个周末,等待他的不是休息,而是更深的漩涡。

而龙沁语和夏晚晴之间似乎达成的某种默契,更让他感到不寒而栗。

她们想给他看什么?她们又想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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