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那套轻飘飘的女仆裙此刻重如千斤，每一寸蕾丝都仿佛灼烧着他的皮肤，提醒着刚刚经历的那场公开处刑。
龙沁语的心情似乎依旧不错，甚至难得地没有立刻命令他去换下衣服，只是用那种欣赏收藏品般的目光，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才淡淡道：“去洗干净。衣服留着，以后或许还用得上。”
以后……还用得上？这意味着今晚的噩梦并非终点，而只是一个开始。
他几乎是逃也似的冲进客房附带的浴室，反锁上门，打开花洒，让冰冷的水流狠狠冲刷自己的身体。
他用力搓洗着皮肤，仿佛想要洗掉身上那令人作呕的香氛以及龙沁语指尖冰冷的触感。
点滴泪水混合着冷水肆意流淌，却冲不散那刻入骨髓的羞耻。
他不知道在冷水里冲了多久，直到皮肤起皱，浑身冻得发紫，才颤抖着关掉水龙头。
他换回自己那身洗得发白的旧睡衣，将那套女仆装像处理什么恐怖污染源一样，死死塞回那个旧纸袋，再塞进衣柜最深的角落，仿佛这样就能将今晚的记忆一同封印。
第二天，龙沁语并没有过多为难他，甚至允许他直接回学校，只是派车将他送到了那个熟悉的路口。
重返校园，每一步都如同踩在针尖上。
他总觉得所有人都在看他，都在窃窃私语地讨论着昨晚那个穿着女装，被龙沁语展示的收藏品。
尽管理智告诉他那不可能，但强烈的羞耻感让他的感知变得异常敏感和多疑。
他低着头，尽可能地缩着肩膀，试图将自己完全隐形。
走进教室，那种诡异的寂静再次出现。
同学们看他的眼神更加复杂，同情、好奇、畏惧、甚至一丝不易察觉的……鄙夷？还夹杂着一些新的、他看不懂的兴奋和探究。
叶清婉依旧避开他的目光，脸色比前几天更加苍白，眼下乌青明显，显然也没有休息好。
但奇怪的是，今天似乎并没有多少人再将注意力放在她身上。
白牧沐心中不安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他刚在自己靠窗的位置坐下，试图将自己埋进书本里，夏晚晴就拖着她那把椅子，发出刺耳的摩擦声，直接坐到了他旁边，手臂几乎要碰到他的胳膊。
一股馥郁的玫瑰香气混杂着某种危险的兴奋感袭来。
“早上好啊~”
夏晚晴的声音带着慵懒的拖腔，她侧着身，火红的长发几乎要扫到白牧沐的脸，眼眸里闪烁着毫不掩饰的目光，
“我们的小可怜，周末过得……很精彩嘛？”
白牧沐的身体瞬间僵硬，血液仿佛都凝固了。
难道……
“啧啧，”
夏晚晴根本不需要他回答，自顾自地往下说，声音压低，却足以让附近竖着耳朵的人听清，
“真是人不可貌相啊~平时看着闷不吭声，玩得还挺花？又是女仆咖啡厅，又是私人音乐会变装play的……怎么样，穿裙子的感觉？”
白牧沐的大脑一片空白，耳边嗡嗡作响。
不仅仅是音乐会，连咖啡厅的事她也……
恐惧如同冰锥，瞬间刺穿了他最后的心理防线！他的脸色惨白如纸，嘴唇颤抖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惊恐万分地看着夏晚晴那双充满玩味和探究的眼睛。
“别那么紧张嘛~”
夏晚晴似乎很满意他的反应，轻笑一声，伸出涂着鲜红蔻丹的手指，几乎要碰到他冰冷的脸颊，
“姐姐我又不会说出去~相反，我觉得……很有趣哦！”
她的语气带着一种赞赏和极大的兴趣。
“尤其是昨晚音乐会上那张照片……拍得可真不错呢~”
她像是回味什么美味般舔了舔红唇，
“看得我都……有点心痒痒了。”
照片？！
白牧沐眼前一黑，几乎要晕厥过去。
就在这时，林小萌也凑了过来，她手里居然拿着手机，屏幕上赫然显示着一张有些模糊但依旧能看清内容的照片，正是昨晚音乐会上，他穿着女仆装，被穿着男装的龙沁语紧紧牵着手腕，低着头，满脸惊惶无助的样子。
背景是那个奢华的大厅角落。
“学长学长！”
林小萌的声音依旧甜腻，却像毒蛇吐信，
“这张照片在好几个小群里传疯了哦！虽然拍得有点模糊，但是学长穿裙子的样子真的好可爱好精致呀！像洋娃娃一样！比我在漫展上看到的那些COSER还要好看呢！”
她说着，还将手机屏幕往他眼前又递了递，那双浅琥珀色的大眼睛里闪烁着天真又残忍的好奇光芒，
“学长，原来你喜欢穿女装吗？好特别的爱好呀！”
周围的几个同学虽然不敢明目张胆地围过来，但显然都竖着耳朵在听，脸上表情各异。
白牧沐感觉自己像是被扒光了扔在闹市区，每一寸肌肤都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无情地审视、议论、嘲笑。
羞耻、恐惧、绝望……
各种情绪如同海啸般将他彻底淹没。
他猛地伸出手，想要打掉林小萌的手机，却因为极度虚弱和颤抖而扑了个空，反而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
“哎呀，学长小心！”
林小萌关切地惊呼一声，动作敏捷地收回手机。
夏晚晴一把扶住白牧沐摇摇欲坠的肩膀，力道大得让他感到疼痛。
她凑到他耳边，灼热的呼吸喷在他的耳廓上，声音带着恶魔般的低语，
“这么激动干嘛？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放心，目前也就小范围流传，龙大小姐的八卦，还没多少人敢乱传~不过嘛……”
她故意拖长了语调，欣赏着白牧沐濒临崩溃的样子，
“要是哪天我心情不好，或者……你惹我不高兴了，那就不一定咯~”
这是夏晚晴赤裸裸的威胁！
白牧沐身心疲惫，已经无言以对，整个人都无奈的重新瘫坐在椅子上。
一个龙沁语已经让他生不如死，现在又多了握着他把柄，行事更加乖张莫测的夏晚晴！
他感觉自己就像掉进了蜘蛛网的飞虫，被越来越多的毒蛛盯上，越是挣扎，缠得越紧。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地坐在后排的夏晚星，忽然停下了手中翻飞的塑料手术刀。
那抹幽蓝的寒光定格，刀尖精准地指向白牧沐的后心。
她抬起头，冰蓝色的空洞眼眸第一次如此专注地看向白牧沐颤抖的背影，然后，用她那毫无起伏的冰冷声线，清晰地吐出一句话：
“女装形态下的生理应激反应数据……采集样本……很有价值。”
上课铃声如同催命符般响起，暂时打断了这令人窒息的围猎。
夏晚晴意犹未尽地拍了拍白牧沐的脸颊，笑着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林小萌也收起手机，蹦蹦跳跳地回到位置上，仿佛刚才只是分享了一个有趣的小秘密。
白牧沐却像一具被抽空了灵魂的躯壳，瘫软在椅子上，冷汗已经浸透了后背的衣衫。
他目光空洞地望着黑板，老师讲课的声音像是从遥远的水底传来，模糊不清。
他的秘密不再是秘密，成为了悬在他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被夏晚晴、林小萌，甚至可能更多人握在手中，随时可能落下，将他彻底毁灭。
而这场风暴，显然才刚刚开始。
他甚至没有注意到，坐在前排的叶清婉，趁着老师板书的时候，悄悄回头看了他一眼。
那眼神里不再是之前的疏离和委屈，而是浓浓的担忧和一丝……复杂的疑惑。
她似乎也隐约听到了刚才的对话，看到了他那副如同被逼到绝境的困兽般的模样。
课间时分，白牧沐如同游魂般飘出教室，想去洗手间洗把脸，让自己清醒一点。
然而，在走廊拐角，他却被一个人拦住了。
是学生会风纪委员会的那个戴金丝眼镜的学长。
他表情依旧严肃，推了推眼镜，递给他一个密封的牛皮纸文件袋。
“白牧沐同学，会长让我交给你的。”
风纪委员的声音公事公办，
“关于近期校园内流传的一些涉及个人隐私的不实照片和谣言，学生会已经介入处理。这是初步的清理报告和警告通知备份。会长希望你……能安心学习，不要受外界干扰。”
白牧沐愣愣地接过那个文件袋，手指触摸到纸张的厚度，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南宫璃……
她是在帮他？
还是说，这只是学生会维护校园秩序的例行公事？
风纪委员没有多言，转身离开。
白牧沐捏着那个文件袋，站在喧闹的走廊里，只觉得刚刚经历过极致寒冷的心口，似乎注入了一股极其微弱的的暖流。
但这股暖流随即被更深的迷茫所取代。
南宫璃，这个永远冷静、永远置身事外、仿佛能洞察一切的学生会长，她一次又一次地在他最狼狈的时候出现，提供看似恰到好处的帮助，却从不表明真正的意图。
她到底想从他这里得到什么？
他握着那份沉甸甸的报告，看着走廊窗外明晃晃的阳光，却感觉自己正站在一个越来越深的迷雾漩涡中心，看不清方向，也找不到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