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煜抱臂而立,目光沉稳地扫视着人流,宽阔的肩膀显得可靠而坚定。唐挽霞微微蹙眉,左蓝右金的异色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伸手替娜娜整理了一下有些歪斜的帽檐。娜娜则紧张地抱着她的道具箱,手指无意识地抠着箱子的皮革边缘,眼神怯怯地四处张望。露露显得最为兴奋,宽檐帽下的翠绿眼眸不断扫视入口,手里一个结构精巧的魔导记录仪早已处于待命状态,迫不及待地想要分析那位神秘的新队友。
当时钟指针精准地指向两点时,秋的身影准时出现在大厅入口。他依旧穿着那身过于笔挺、与周遭格格不入的学院制服,黑色的眼眸平静无波,如同穿过无人之境般径直走向他们,对周围投来的好奇或探究目光完全无视。
“很准时。”刘煜率先开口,打破了短暂的沉默,“我是刘煜,队长。这是唐挽霞、露露、娜娜。”他言简意赅地再次介绍。
秋的目光在三人身上短暂停留,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没有多余的寒暄,仿佛只是确认几个标识物。
露露立刻上前一步,几乎要把记录仪凑到秋眼前:“秋同学对吧?你是哪个魔法流派的?主修什么?你的魔力波动好奇怪啊,几乎感知不到,是有什么特殊的隐匿技巧吗?还是……”
秋只是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没有任何回答的意思,反而将目光转向了喧闹的任务布告板。
露露碰了个软钉子,讪讪地收回手,但眼中的好奇光芒反而更盛,像是发现了极其复杂的待解谜题。
刘煜打断了她进一步的企图:“好了,露露。秋,我们接了一个清理任务。城西黑木林边缘最近有地精和狂暴野狼频繁出没,袭击过往商队。任务目标是清理威胁,调查异常聚集的原因。有问题吗?”
“没有。”秋的回答依旧吝啬得可怜。
“出发。”
—— 黑木林边缘 ——
黑木林因其树木暗沉的色泽而得名。队伍沿着林间小路谨慎前行,娜娜紧张地感知着周围的动静,唐挽霞手中萦绕着淡淡的生命绿芒,随时准备召唤藤蔓,露露则不断低声报出周围玛娜流动的细微读数。刘煜持剑盾走在最前,而秋则沉默地跟在队尾,他的存在感极低,却又像一块投入水中的墨锭,不容忽视地扩散着某种异常的气息。
很快,第一波敌人出现——五六只拿着粗糙木棒、吱哇乱叫的地精从灌木丛后窜出。
“准备战斗!”刘煜低吼一声,盾牌护住身前,剑身泛起灼热的炎阳红光。
唐挽霞的法环亮起,地面蠕动,坚韧的藤蔓破土而出,缠向冲在最前面的地精。露露挥舞法杖,数枚尖锐的冰锥呼啸着射向敌群。
就在这时,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从刘煜侧后方掠出!是秋!
他的动作快得几乎留下残影,完全没有使用任何魔法。只见他颈部项圈微不可查地闪过一缕蓝光,身体重心压低,以惊人的速度瞬间贴近一只地精,手刀精准狠辣地劈在其脖颈处,后者一声未吭便软倒在地。紧接着,他侧身避开挥来的木棒,顺势抓住另一只地精的手臂,一个干净利落的过肩摔将其重重砸在地上,动作流畅得像经过千锤百炼的杀戮机器,高效而冰冷。
他没有使用任何华丽的技巧,每一次移动、每一次出手都直击要害,瞬间就让两只地精失去了战斗力。更让人心惊的是,他周身没有丝毫魔力波动,那纯粹是超越常人的体能、速度与恐怖的战斗本能。
刘煜甚至还没来得及与敌人接触,战斗就已经接近尾声。他和唐挽霞都愣住了,露露更是瞪大了眼睛,连魔法都忘了维持,手中的记录仪疯狂闪烁着——它根本无法分析这种完全脱离魔法体系的战斗模式!
剩下的地精被娜娜慌乱中掷出的闪光粉迷了眼,很快被刘煜和唐挽霞解决。
战斗结束,场中一片寂静。只有秋若无其事地站直身体,项圈的蓝光早已熄灭,仿佛刚才那迅猛如雷的行动只是幻觉。他甚至弯腰,用手指沾了一点地精血液,指尖泛起微弱的蓝光,似乎在检测什么,随即微微蹙眉,似乎没有得到想要的结果。
“你……你刚才……”露露第一个反应过来,指着秋,声音因为震惊而有些结巴,“你没用法术?你是怎么做到的?你的身体……”
“有效即可。”秋打断了她的话,语气没有任何起伏。他目光扫过地上的地精尸体,又望向森林更深处,“继续。”
刘煜深深地看了秋一眼,将心中的震惊与疑虑压下:“……继续前进。保持警惕。”
接下来的路程,队伍又遭遇了几波地精和零星几只眼睛发红、涎水直流的狂暴野狼。每次战斗,秋都如同鬼魅般出击,他的战斗方式层出不穷:有时指尖会弹射出极细的、几乎看不见的能量丝线绊倒敌人;有时能从腕部装置射出微型麻痹针;有时甚至能预判魔物的攻击轨迹,以最小的位移轻松避开。项圈的蓝光偶尔会在战斗间隙或战后对着魔物尸体微微闪烁,像是在进行某种冰冷的记录。
他的表现根本不像一个学生,更像一台为战斗而生的精密仪器。
队员们从最初的震惊逐渐变得沉默,尤其是娜娜,看秋的眼神甚至带上了一丝恐惧。刘煜的眉头越皱越紧,唐挽霞眼中的忧虑也更深了。
终于,在深入一片林间空地时,露露猛地停下脚步,手中的法杖微微颤抖,她那双对玛娜流动极其敏锐的眼睛死死盯住前方,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惧:“停!前面……能量反应极度异常!浑浊、沉重、充满恶意……和上次那头金牙野猪的感觉同源,但更微弱!是‘虚蚀’!”
众人心脏骤紧,瞬间进入最高戒备状态。只见空地中央,几具动物的残骸散落一地,而在残骸旁,匍匐着一头体型比普通野狼大上一圈、毛色灰暗驳杂的巨狼。它的眼睛赤红如血,口鼻处不断滴落着浑浊的涎水,周身清晰缭绕着一层淡薄却令人作呕的黑色气息!
是虚蚀污染!虽然程度远不如“金牙”,但那特征毋庸置疑!
“是那种东西!”刘煜瞬间血往上涌,金牙之战中护卫兵惨死的画面闪过脑海,盾牌重重顿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眼中燃起怒火和刻骨的警惕。
那头虚蚀狼发现了他们,发出一声沙哑扭曲的嚎叫,猛地人立而起,肌肉不自然地贲张,带着一股疯狂的毁灭气息扑了过来!
“娜娜后退!糖糖辅助!露露干扰!”刘煜怒吼着,迎了上去,炎阳剑刃带着怒火斩向狼首。
唐挽霞的藤蔓立刻从地面窜出,试图缠绕狼腿。露露的冰枪也呼啸着射向狼眼,试图减缓它的动作。
然而,这次秋的反应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快!他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鹰隼,项圈的蓝光第一次在战斗中变得清晰可见!
他没有使用体术,而是右手在腰间一抹——一道流畅的金属滑动声响起——他的手中赫然多了一把造型极其简洁、充满未来科技感的手铳!铳身线条流畅,泛着哑光金属色泽,看不到任何传统的符文或魔法阵列,只有一个微小的蓝色能量指示灯在铳柄处稳定发光。
就在虚蚀狼扑到半空时,秋举铳、瞄准、击发,动作一气呵成,快如闪电!
一声极其轻微、不同于任何魔导铳的能量喷射声响起。一道凝练的蓝色能量光束精准地命中巨狼的肩胛部位,并没有造成巨大的伤口,而是瞬间扩散开来,形成一张闪烁的蓝色能量网,暂时束缚并剧烈刺激着狼躯内的虚蚀能量!
那虚蚀狼发出一声痛苦的尖嚎,周身的黑气如同沸腾般翻滚!它狂暴地挣扎,竟然瞬间撕碎了能量网,变得更加疯狂,赤红的眼睛死死锁定了秋,再次猛扑过来!
刘煜趁机猛冲上前,燃烧着火焰的长剑狠狠劈在狼腰上!唐挽霞的藤蔓也死死勒紧!露露的数枚冰枪终于接连命中它的四肢和躯干!
在众人的合力攻击下,巨狼哀嚎一声,重重倒地,身躯抽搐了几下,似乎失去了生机。
“结……结束了吗?”娜娜声音发颤地问。
然而,露露的脸色却变得更加苍白:“不……不对!它体内的那些浑浊能量……没有消散!反而……反而在凝聚!”
仿佛为了印证她的话,那本该死去的巨狼尸体猛地剧烈抽搐起来!浓郁的黑气从它体内爆发出来,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蠕动、愈合!断裂的骨骼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嚓声接续!
它猛地从地上一跃而起,体型似乎比之前更庞大了一圈,周身的黑气更加浓郁!它赤红的眼睛里的疯狂被一种更加冰冷、恶毒的意志所取代,喉咙里发出断断续续、扭曲怪异、完全不似兽类的人言:
“虚蚀……赐我……新生——”
这一幕,与金牙复活时何其相似!恐怖的回忆瞬间攫住了刘煜和唐挽霞的心脏!
就在这骇人的复活过程完成的瞬间,秋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他似乎早已预料到这一切!
他手中的科技手铳再次举起,铳身上的蓝色指示灯瞬间变为红色,并且发出了细微而急促的滴滴声,仿佛在积蓄力量或切换模式。
这一次,射出的不再是能量网,而是一颗高度压缩、散发着不稳定红光的能量弹丸!能量弹丸精准无比地射入了巨狼刚刚复生完成、黑气最浓郁的心脏部位!
没有剧烈的爆炸,只有一声沉闷的内爆声!巨狼身体内部仿佛有什么东西被瞬间瓦解、湮灭!它发出一声极其短暂而凄厉的尖啸,刚刚复生获得的庞大身躯如同被抽空了所有支撑一般,再次轰然倒地!
而这一次,它的身体没有再湮灭成灰,而是迅速变得干瘪、腐朽,仿佛所有的能量和生命都被那一铳彻底抽干、破坏,只留下一具迅速风化般的丑陋尸骸,以及周围逐渐消散的、令人不安的污秽玛娜残留。
战斗骤然开始,又骤然结束。
空地上一片死寂,只剩下众人粗重的呼吸声。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盯着秋。看着他手中那把造型奇异、威力惊人的手铳缓缓放下,看着他手臂上刚才被狼爪划破、正在流血的伤口,看着地上那具迅速干瘪的狼尸。
露露的眼睛几乎在放光,所有的恐惧暂时被巨大的好奇和求知欲压倒,她死死盯着那把手铳,喃喃自语:“那……那是什么武器?不是魔导器……没有玛娜波动……能量形式完全不同……天啊!它……它居然能干扰甚至逆转那种复活过程?!”
刘煜喘着粗气,收起剑盾,走到秋面前,他的目光前所未有的严肃,声音低沉而压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因复活景象引发的愤怒与后怕):“你早就知道它会复活?你那把武器……到底是什么?你到底是什么人?”
秋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手臂上正在流血的伤口,血液是正常的红色。他将那把手铳利落地收回腰间隐藏的铳套。然后,他抬起头,迎上刘煜的目光,那双黑眸深不见底。
“数据采集完成度提升。”他的声音平静无波,仿佛刚才只是完成了一次实验操作,“针对‘虚蚀’衍生物,常规物理及魔法毁灭效率低下,需针对性中和其‘再生核心’。”
他的话,像一块冰冷的巨石,重重砸在了每个人的心上。
信任的基石,在这一刻,出现了巨大的、难以弥合的裂痕。森林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比虚蚀狼的黑气更加令人窒息。任务似乎完成了,但更大的谜团和隔阂,却笼罩在了这支刚刚凑齐的队伍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