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没有直接回答,那双深不见底的黑色眼眸甚至没有瞥尼诺一眼,只是抬起手,食指精准地指向布告上那个笔力刚劲的签名,语气平稳得没有一丝涟漪:“刘煜。他现在在哪里?”
尼诺眨了眨眼,冰蓝色的瞳孔里闪过一丝真正的意外“他啊…”她拖长了语调,环顾了一下喧闹的实践中心大厅,“这个时间,如果没出任务的话,大概率在实践中心内部吧?
“带我去。”秋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近乎命令式的简洁,仿佛他才是主导者。
尼诺撇撇嘴,虽然还是那副没什么精神的慵懒模样,但还是转身带路:“好吧好吧…跟我进来。真是的,贤者的职责里可没有当导航精灵这一项,越来越像个保姆了……”她小声嘟囔着。
当尼诺领着秋来到实践中心内部,并没有发现符合“热血笨蛋”标签的魁梧身影。
秋和尼诺的到来悄然无声,但却瞬间吸引了场内所有的目光——【怜爱的贤者】尼诺的出现总是引人注目。尼诺对此早已习惯,只是懒洋洋地靠在一旁的器械上,冰蓝色的目光漫不经心地扫视全场,寻找着那个符合热血笨蛋的身影。
……并没有看到符合这个形象的男人在。难道还没来?还是已经接了什么临时委托出去了?
尼诺微微蹙眉。
总不能……让身边这个怎么看都不像有耐心的家伙一直在这里干等着吧?
于是她毫不客气地随手招来附近一个正在休息、有些忐忑地看着她的学生,用带着些许慵懒却不容拒绝的语气吩咐道:“你,去宿舍区,找一下刘煜,告诉他实践中心有人对他的招募启事感兴趣,让他尽快过来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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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在女生宿舍里,气氛却有些凝滞。
将娜娜送回她们共同的宿舍安顿好后,唐挽霞和露露的心情并未轻松多少。娜娜那异常的行为和苍白的脸色,像一片沉重的阴云笼罩在她们心头。小小的宿舍客厅里,只有魔法时钟指针走动的细微声响。
“娜娜她…到底怎么了?”唐挽霞坐在柔软的椅子上,左蓝右金的异色瞳中盛满了化不开的忧虑,目光不时担忧地瞟向紧闭的卧室门,“她从来不会这样不计后果、乱来的。”
露露摘下她那顶标志性的宽檐尖顶魔法帽,郑重地放在桌上,仿佛那是一项沉重的王冠。她银白色发尾的淡紫色在窗外透进的柔和光线下显得更加朦胧。她翠绿色的瞳孔里闪烁着冷静的分析光芒,指尖在桌面上划出无形的符文:“水盾术的扩展模型涉及极其精细的玛娜流向控制和结构强化,对计算力和控制力的要求极高,这完全不是娜娜平时稳妥、高效的风格。她更像是在…强迫自己突破某种极限,或者说,在进行一种自我惩罚?”她纤细的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光滑的桌面,发出规律的轻响,“是上次在北部平原意外遭遇‘虚蚀’的影响吗?导致了极度的生存焦虑?”
唐挽霞轻轻叹了口气,指尖下意识地萦绕起一丝微弱的、带着安抚性质的森系绿光,空气中弥漫开淡淡的草木清香:“可能吧…她当时虽然什么都没说,还努力做好后勤支援,但一定非常害怕。她总是这样,把紧张和害怕藏起来,然后在自己擅长的领域里拼命做到最好来获得安全感…但这次完全不同。”
“是对自身‘软弱’的不甘。”露露一针见血地总结,她回想起娜娜平日里的谨慎和在后勤工作上近乎偏执的可靠,“她无法像我们一样直接施展强力的战斗魔法,在野外遭遇突发危险时,只能被动地依赖他人的保护。这种无力感,对于骨子里其实非常要强的她来说,恐怕比‘虚蚀’本身更难以忍受。”她看向唐挽霞,语气变得严肃,“糖糖,你得找个机会和她好好谈谈。这种不顾后果、透支自身的尝试,绝不能有第二次。”
唐挽霞重重地点了点头,粉白色的长发随之轻轻晃动:“嗯,我知道,我会的。”她深知娜娜那细腻又敏感的内心,也明白这种近乎自虐般的自我折磨背后,藏着多么沉重的压力和对力量的渴望。
就在这时,宿舍门被轻轻推开。刘煜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沉稳的目光扫过客厅,最后关切地落在紧闭的卧室门上,压低声音问道:“娜娜怎么样了?”
“刚刚睡下了。”唐挽霞轻声回答,像是怕惊扰到里面的人,“身体很虚弱,精神消耗也很大,看起来很不稳定…刘煜,你这是来?”
“我本来打算去码头再做装卸工的,”刘煜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语,脸上露出一丝复杂的神情,“只是,临时得到了一个消息,让我改变了主意。”他深吸一口气,“我今天早上,重新在布告栏贴了一份招募告示。而现在,贤者派人来传话,说有人想要加入我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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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实践中心等待了一段时间后,刘煜快步赶到了现场。他只知道贤者派人来通知他有人对招募感兴趣,但他怎么也没想到,贤者尼诺本人居然还会亲自等在这里。
难道,那个想要加入我们的人,是贤者本人?这个念头在他脑中一闪而过,随即被否定,贤者怎么可能加入普通学生的小队。
尼诺看着匆匆赶来的刘煜,懒洋洋地抬手指了一下旁边秋,对刘煜说:“喏,你就是刘煜吧。这家伙是新来的转校生,秋。他好像对你贴的那张…呃…很有‘个人风格’的招募告示感兴趣。”她特意在“个人风格”两个字上加了点微妙的语气,冰蓝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看难忍的笑意。
转校生?在这个学期末的时间点上?刘煜对此感到有些疑惑,但出于礼貌,他没有立刻开口询问,只是将探寻的目光投向秋。
秋上前一步,率先开口,他的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那份告示。是你写的?”
刘煜站直了身体,宽阔的肩膀自然打开,毫不避讳地迎上秋那平静到近乎淡漠的目光,沉稳地回答:“是我。”
“「直面真正的挑战」、「绝不后退的勇气」、「斩破迷雾的利刃」,”秋复述着布告上的词句,语气平淡得像是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听不出丝毫赞赏或嘲讽的情绪,“你所谓的‘真正挑战’,指的是什么?”
刘煜的异色瞳微微眯起。他想到了那被杀死后又会复活、并且变得更强、更扭曲恐怖的魔物。他的眼神沉静下来,声音也压低了几分,带着一种亲身经历者才有的凝重:“是常规魔法难以应对的异常,是…足以让现在这座看似稳固的学院乃至整个王都都逐渐崩塌的深沉阴影。”他没有直接说出“虚蚀”这个可能引起恐慌的词汇,但话语中所携带的分量,已然足够沉重。
“而你认为,凭借一腔热血和所谓‘牢不可破的羁绊’,就能对抗它?”秋追问,他的问题像一把冰冷的刻刀,精准地剔除浮华的表象,直指核心,像是在拷问刘煜决心背后的真实根基。
“不能。”刘煜的回答出乎意料的干脆,没有丝毫犹豫。他握紧了拳,手臂上坚实流畅的肌肉线条随之绷紧,流露出强大的力量感,“但这仅仅是起点,是基石。力量可以通过无数次锤炼来提升,情报可以通过谨慎探索来收集,魔法可以通过刻苦钻研来精进。但如果没有必须守护同伴、绝不回头的意志作为核心,那么一切力量都将失去方向,变得毫无意义。”他的目光灼灼,如同在瞳孔中燃烧的火焰,纯粹而坚定,“我在找的,是能够真正理解这一点,并愿意怀着同样信念一同走下去的战友,而不是仅仅为了报酬或学分而临时搭伙的雇工。”
训练场内出现了一片短暂的寂静,附近一些听到这番对话的学生脸上无不露出惊愕或微妙的神情。只是,他们惊愕的点或许在于刘煜竟然可以如此坦然、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出这么……充满理想主义色彩、甚至让人有些脚趾抠地的、毫不掩饰的真诚话语,在这略显浮躁的现实环境中显得如此格格不入又震撼人心。
秋沉默地看着刘煜,看着这个少年眼中不容置疑的炽热、坚定与近乎固执的真诚。这份毫不掩饰的纯粹信念,在他所知晓的那个冰冷、绝望的世界里,早已如同风中之烛般熄灭殆尽,成为了遥不可及的传说。
良久的沉默之后,秋缓缓开口,声音依旧平稳冷静,却已然做出了某种决定:
“秋。”他简单地报上名字。
“如果你们需要的,是一柄能够真正斩开迷雾的‘利刃’…”
他微微抬起下巴,目光骤然变得锐利如出鞘的寒刃,仿佛能穿透一切虚妄。
“…我可以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