蓄水箱里温热的水,也渐渐失去了温度。
沾着雨水的布料,紧紧地贴着皮肤,让刚刚才被热水温暖过来的身体,又开始不受控制地发起抖来。
郁语晦看着自己那堆同样湿透了的吊带背心和长裤,皱了皱眉。
“走吧。”
夏侯明点了点头。
她知道,这场雨夜献祭,结束了。
接下来,她们该回到各自的世界里去。
两人沉默地,一前一后,走下天台的楼梯。
午夜的教学楼,安静得像一座巨大的坟墓,只有她们两人的脚步声,和从窗外滴落的雨水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
走到二楼的楼梯拐角时,郁语晦准备继续向下走去。
“那个……”
夏侯明却突然开口,叫住了她。
“你……”
夏侯明看着她那张因为疲惫而显得愈发苍白的脸,看着她那身单薄的、还在滴着水的居家服。
“你现在这个样子……回去没问题吗?”
郁语晦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我家……太远了。”夏侯明有些语无伦次地解释着,“而且……我妈她……可能会问东问西的……”
“要不……我们今晚,就不回去了吧?”
她指了指走廊上,那间属于她们班的教室。
“就在这里……待一晚。”
郁语晦看着她,沉默了许久。
她走到教室的后门口,伸出手,在门框顶上那条积满了灰尘的缝隙里,摸索了片刻。
然后,一枚小小的黄铜色钥匙,落在了她的手心。
夏侯明看着她这个熟练的动作,有些惊讶。
“咔哒。”
门锁被打开的声音,在寂静的走廊里,显得格外清晰。
夏侯明没有开灯。
她借着从窗外透进来的微弱光晕,开始在这个空间里,搭建属于她们的临时巢穴。
她先是将教室后排角落里,那几个碍事的桌椅,轻手轻脚地搬开,清理出了一小片空地。
然后,她走到讲台下面,从那个积满了灰尘的柜子里,翻出了一条用来盖实验器材的、还算干净的厚绒布,铺在了冰冷的水泥地上。
做完这一切,她才走到那个从始至终,都只是静静地靠在门边,看着她忙碌的身影前。
她先坐下,靠着冰冷的墙壁,然后,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
郁语晦犹豫了片刻,但最终还是在她身边坐下。
因为空间狭小,她们的身体,不可避免地,紧紧地挨在了一起。
夏侯明能清晰地感觉到,从对方身上传来的,那份不同于自己的体温。
她又站起身,从旁边某个同学的椅背上,拿起一件被遗忘的运动服外套,将它盖在了两个人的身上。
做完这一切,她才终于,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将自己的后背,完全地靠在了墙上。
这一整天的奔波、暴力、恐惧和亢奋,在此刻,都化为了极致的疲惫,像潮水一样,将她淹没。
眼皮,变得像铅一样沉重。
她几乎是在靠上墙壁的瞬间,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均匀的呼吸声,在安静的角落里,轻轻地响起。
郁语晦侧过头,静静地看着身旁这张毫无防备的睡脸。
褪去了白天的戒备、愤怒和那份笨拙的逞强,睡梦中的夏侯明,显得是那么的……干净。
长长的睫毛,像两把小小的黑色扇子,在眼睑下方,投下了一片安静的阴影。
因为疲惫而微微蹙起的眉头,让她看起来像是在做什么不愉快的梦。
嘴唇,微微张着,露出一点点牙齿的轮廓。
呼吸之间,有温热的气流,轻轻地吹拂在郁语晦的颈侧。
郁语晦想,如果就这样,一直看着她,好像……也并不是一件无聊的事。
她缓缓地,伸出手,拂去了夏侯明脸颊上的一缕湿发。
然后,她的手指,顺着柔和的脸部轮廓,缓缓滑落,最终,停在了夏侯明微微起伏的嘴唇上。
柔软的。
温热的。
带着一丝……甜味。
是昨晚那个吻残留的味道吗?
郁语晦不知道。
她只知道,自己好像,有点喜欢这个味道。
她缓缓地,低下头。
将自己的嘴唇,轻轻地,印在了上面。
做完这一切,郁语晦才缓缓地,将自己的身体,更深地,靠向了身旁的女孩。
她闭上了眼睛。
听着耳边那平稳的心跳声,和窗外渐渐停歇的雨声,也沉沉地睡了过去。
不知睡了多久,夏侯明是被一阵轻轻的推搡弄醒的。
“……夏侯明?醒醒。”
一个熟悉又冷静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响起。
她缓缓地睁开眼睛,意识还有些模糊。
视野里,是沈茉那张戴着厚厚眼镜的、面无表情的脸。
她正蹲在自己的面前。
“……班长?”
夏侯明有些迷茫地坐起身,这才发现,自己正睡在教室后排的角落里,身上还盖着一件不属于自己的运动服外套。
昨晚的记忆,像潮水般涌了上来。
郁语晦呢?
她猛地转过头,看向自己的身边。
那里,空空如也。
只有那块被她们当作床垫的厚绒布,还带着另一个人的余温。
“她出去了,”沈茉平静地陈述着事实,“我五分钟前到的,她刚走。”
“我到的时候,你们两个,还抱在一起睡。她醒得比你早,看了你大概三分钟,然后就起来帮你把外套盖好,离开了。”
“她什么都没说?”
“什么都没说。”
一股被抛弃般的失落感,攫住了夏侯明的心脏。
就在这时,她感觉到,自己的脖子上,好像有什么东西,勒得有点紧。
她下意识地抬起手,摸向自己的脖颈。
然后,她的指尖,触碰到了一个冰冷的、坚硬的、带着皮革质感的东西。
她的动作,瞬间凝固了。
沈茉看着她那副样子,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从自己的书包里,拿出了一面小小的折叠镜,递到了她的面前。
夏侯明颤抖着,接过镜子,打开。
镜子里,映出了一张她无论多久,也没能完全习惯的脸。
而在她的脖颈上,一个黑色的皮革项圈,正紧紧地,贴合在她的皮肤上。
像一道烙印。
一个属于另一个人的,所有权的印记。
她看着镜子里那个戴着项圈、眼神迷离的自己。
脖子上传来的束缚感,让她的呼吸,不受控制地变得急促起来。
“……挺合适的。”
一直沉默着的沈茉,就像评价一件新衣服那样,突然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