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透过彩色玻璃窗洒在长桌上，气氛安宁。
老管家让·勒克莱尔站在一旁，看着两人各自端起牛奶杯，眼中带着欣慰的笑意。
少爷的改变，玛丽安渐渐展露的笑颜，都让他觉得这个家终于有了希望。
艾伦管家那里得知了今日要闻：
边境伯爵今晨剿灭了劫掠王国海岸的海寇，还零伤亡救下幸存的村民，取得了一场决定性的大胜。
他女儿莉薇娅在战斗中表现神勇，取得了惊人的战果，贵族们正热情地讨论她会不会被王室赏赐爵位。
当然，王室赏赐的爵位只是荣誉性质的虚衔，王国已经有上百年没分封过带土地的世袭爵位了。
消息传得这么快？
艾伦思考了一下，发现这信息传播的速度倒是符合原作设定——
这个时代已经有了一套服务于王权的官报体系，王室的信使在整个王国范围内活动，能随时收集一手消息。
与此同时，王国还拥有发达的驿站系统，传递信息的效率非常高。
王国大胜这样的好消息，自然能很快传遍王都。
原来莉薇娅去打仗了啊……难怪她这几天没上门。
一想到莉薇娅即将带着军功回王都，艾伦就有点焦躁。
王室肯定会办凯旋仪式，斯特恩家得胜归来的气势会完全压倒拉瓦尔家。
艾伦原本想让他老爹狮子大开口，让莉薇娅知难而退。
可艾伦心中又很清楚，按照莉薇娅不达目的誓不罢休、骨子里都透着狠劲的个性，哪怕老爹要十万嫁妆，莉薇娅也会咬牙答应。
假如真出现这样的展开，估计莉薇娅和艾伦一见面，两人就得不死不休……
等会，我怎么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老爹不会真向边境伯爵提了这么离谱的要求吧？
不行，等他回来了，我得问问。
艾伦和莉薇娅的婚约，与其说是婚约，不如说是“见面三秒即战斗”的决斗申请书。
两人见面的时间越近，艾伦的死亡结局就越近！
必须抓紧时间行动了！
艾伦喝着新鲜牛奶，开始感慨这个时代的娱乐业多么不发达。
早上听点小道消息，就足够贵族们开一天沙龙了。
要是他早上起来能读读报纸，看看王都的每日新闻，说不定他还能从中发现点商机呢。
等等……
报纸？
艾伦身为细节狂魔，突然意识到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王都只有官方的邸报，没有面向大众的报纸！
这个世界的大众传媒还未起步！
艾伦眼睛一亮，他突然发现了破局的办法！
王都的经济水平支撑起了发达的公共教育系统，卢西恩的人均识字率在这个时代算是最高的一档。
市民们生活在城市环境中，休闲机会有限，而这个时代的娱乐产业根本无法满足他们的精神文化需求。
精神空虚的市民们只能过着萎靡不振的颓废生活，他们平时不是在喝酒斗殴，就是在逛“公共浴室”。
艾伦想让人类迈入星际时代，只靠提升“硬件”水平是不够的，他还必须把配套的“软件”也提升到现代水平。
这个时代的人，需要文明其精神，野蛮其体魄。
目前市面上的文学题材翻来覆去就那几种，艾伦完全可以创办各类报刊、出版书籍，用他远超时代的见识对这个缺乏文娱产业的时代进行降维打击！
穿越者不当文抄公，还当个屁的穿越者！
每一个能识字的市民，都是艾伦潜在的客户！
配套的“软件”该怎么提高？答案便摆在眼前。
艾伦可以用他创办的刊物、印刷的书籍潜移默化地改变人们的思想。
他会用人文主义精神来撼动牢不可破的封建思想，他还打算利用幻想文学，改变人们对世界的认知，提高人们的想象能力。
智人之所以能从自己人属同胞中脱颖而出，建立繁荣的文明，靠的正是想象的能力。
人类在建造第一艘潜水艇之前，就已经想象出了第一艘潜水艇！所有发明都经历了从想象到理论、再到实践的过程。
“观察者”删去了人类的科技，但这没什么好怕的！
想象是科学探究的起点，艾伦从一开始就没打算一个人爬科技树。
他要给这个时代的众生描绘出未来乌托邦社会的蓝图，让他们能够想象未来的世界会是什么模样。
这份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会给这个死气沉沉的时代带来通往未来的曙光，人们最终会踏上一条追寻真理的道路。
想掀翻“观察者”的棋盘，向全民普及现代思想和科学精神是第一步！
发展文娱产业的好处还不止于此，它还可以推动经济快速发展！
这个时代有发达的造纸产业，却只有比较原始的印刷术，大多数书籍还得靠手写。
艾伦知晓古腾堡铅活字印刷机的原理，他不需要寻求教会帮助，靠自己就能推动印刷术革命。
巨量的报刊、书籍消费将催生出恐怖的纸张需求，而这又会带来更多的就业岗位，推动下游产业链的全方面跟进。
艾伦不打算垄断整个行业，他只想通过做大蛋糕，让经济发展起来，让更多人成为他的潜在盟友。
只要他的文娱帝国做得足够大，为王室带来足够多的税收，那么拉瓦尔家便会大而不倒！
艾伦发展文化产业的愿景不但能解决拉瓦尔家的债务危机，还能推动人类社会的长足进步。
不愧是我！
我，艾伦·德·拉瓦尔，绝对是历史性的天才大反派！
艾伦打算等老爹回来了，就和他商量一下他的商业大计。
唯一的问题大概就是，如何为拉瓦尔家的发育争取时间。
就在这时，餐厅门被猛地推开，吃货修女安娜拎着一个人走了进来。
“哇！”安娜看着主仆两人吃的精制面包，眼睛放光，“看着比食堂的面包好吃啊？我能吃吗？”
玛丽安是女仆长兼艾伦的贴身女仆，和艾伦同桌吃饭没问题。
至于安娜这样的“普通女仆”就只能吃食堂了，待遇自然会差很多。
开玩笑！她吃成本不算高的食堂都能把拉瓦尔家吃破产，能给她天天吃贵族的昂贵餐食吗？
安娜倒是完全不在乎这种区别对待，她只要能吃饱饭就足够开心了。
异端审判庭倒不是不给安娜饭吃，只是安娜心里清楚，她那恐怖的胃口异于常人，她要是天天暴饮暴食，不就犯下了暴食之罪吗？
为了不被异端审判庭的同事指指点点，她只好委屈自己，每天过着饥饿的生活。
如今她的苦日子总算是过去了。
拉瓦尔家的少爷艾伦·德·拉瓦尔，不但不认为她是犯下暴食之罪的怪物，还允许她在他家敞开肚皮随便吃！
艾伦一定是一个超级无敌大好人！是主派下凡间拯救她的天使！
这样的大善人怎么可能是异端？异端会这么好心地喂饱她吗？
要是异端审判庭知道自家的纯洁修女被艾伦用长期饭票给收买了，估计真会气吐血。
此刻，艾伦倒是更在意安娜手上那个一脸生无可恋的哥们。
他穿着简朴的平民衣服，这在贵族云集的上城区显得很尤为可疑。
老管家低声问：“少爷，要通知审判庭或卫兵吗？”
“不用不用。”艾伦笑着摆摆手，“安娜，怎么回事？”
安娜随手把手上这位成年人拎过头顶，像举玩具：“早上我去丢垃圾的时候，看到他鬼鬼祟祟的，身上还有可疑的味道，我就带过来了。”
她说完，期待地看着艾伦，眼睛直往面包上瞟，活像邀功的大金毛。
“做得不错，坐下来吃吧！”
艾伦乐了，昨天刚用食物收买的天然呆修女，今天就立功了。贵是贵点，值！
偶尔和安娜一起吃顿饭花不了多少钱，等拉瓦尔家富起来了，天天请她吃大餐都不成问题！
“好耶！”
安娜开心地把人往旁边一丢，那可怜仁兄顿时露出屈辱的表情。
“少爷……”玛丽安看着这位可疑人士，露出病态的微笑，“要带到地下室拷问吗？我那里还有拔牙用的钳子呢……”
对方听到“拔牙钳”，瞬间脸色惨白！
拔牙这酷刑有多可怕，难道他还不清楚？！
太可怕了！这家人到底怎么回事？！
“女孩子家家的，别老这么血腥嘛。”艾伦大方地把人拉起来，“没事吧？”
“你们家从哪找来的怪力女……太吓人了……”对方心有余悸。
他在企图收集拉瓦尔家情报时，看到这个出门丢垃圾、看起来人畜无害的红发女仆，就想搭讪收买。
结果他掏出（对女仆而言的）巨款，对方居然不为所动，像是不知金钱为何物。
当他解释说可以用钱换拉瓦尔家的情报时，女仆这才焕然大悟，轻松把他制服，还直接把他拖进了拉瓦尔家。
在玛丽安酷刑的威胁下，间谍把事情的经过全交代了，就连艾伦都有些同情这哥们了。
一看就知道他没玩过某款经典RTS游戏，狗子能反隐反间谍可是常识啊！
不愧是安娜！下次多请她吃点好东西！
“你吃早餐了吗？”艾伦微笑着问。
“倒是没有……诶？”间谍对艾伦这莫名其妙的友好态度感到十分差异，他看着艾伦那反派特有的邪恶笑容，想到了一种绝望的可能，“不会是断头饭吧？”
“嗨，别多想，兄弟。来都来了，多招待你一个客人咋了？”
艾伦看向管家，管家点头去安排加餐。
间谍心惊胆战地坐下，像等最后一餐的囚徒。
他看了眼风卷残云的安娜，躲过玛丽安危险的目光，最后看向泰然自若的艾伦。
这位少爷为什么不问是谁派他来的？
这让他提前准备好的谎话堵在喉咙里，好难受！
就在这时，餐厅门又一次被猛地推开。
早上一直不见人影的贝尔纳·德·拉瓦尔子爵风风火火闯进来，脸上带着疲惫又兴奋的红光。
“儿子！”贝尔纳声音洪亮，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好消息！我帮你联系上卢西恩大主教了！他回信了，想明天亲自和你谈谈你得到神启的事情！”
“噗——！咳咳咳……”
听到贝尔纳的话，间谍瞬间被口水呛住，咳得惊天动地。
贝尔纳疑惑地看向他：“这位客人是……”
艾伦笑了笑：“父亲，这位是王太子查理·杜兰德的首席间谍。”
“啊？！”
在场的人（除了安娜）都惊了。
被艾伦随便揭穿真面目，间谍先生第一次知道什么叫身败名裂！
艾伦点破他身份，态度却没什么变化。
“我父亲的话，你也听到了吧？”他优雅对间谍说。
间谍冷汗直流：“您要杀了我对吗？这种消息，我不该知道的。”
“我没有杀你的理由。”艾伦的眼神，久违地变成了一种令人心惊的锐利与可怕，“而且我要让你回去告诉王太子，他之前一直试着覆灭拉瓦尔家，但现在，请他换个目标。”
“我很了解他，他是个没有感情的政治机器，很懂得什么叫趋利避害。现在，我可以给你透露一些你感兴趣的情报。至于王太子信不信这些情报，我不在乎。”
“我的未婚妻是边境伯爵的女儿，莉薇娅·冯·斯特恩。她有着举世无双的强大纹章，而且她刚刚立下战功，炙手可热。”
“她‘爱’我爱得要死，哪怕我找她要十万里弗尔的嫁妆，她也会答应。对于‘恋爱脑’的少女来说，为了‘喜欢’的‘男人’与全世界为敌，又算什么呢？更何况她有这个实力！”
“王太子与我们为敌，就是与莉薇娅为敌。我说的这些话，你可以去边境伯爵家去打听打听，看是不是真的。”
“另外，我获得了神启，消灭了邪教徒，为教会立下大功。我将面见卢西恩大主教阁下，这意味着什么，我想你应该也懂。”
如何假装自己很有实力，这可是反派的必修课。
艾伦这套狐假虎威、半真半假的说辞，真把间谍唬住了。
“另外……我家之前雇佣兵堵门的事，你知道吧？”艾伦话锋一转。
间谍迟疑着点了点头。
“你知道，你家主子也知道。恐怕你们猜出来了，他们背后，是陛下。”艾伦平静地说。
“陛下？！”
听到“陛下”这个词，旁听的众人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拉瓦尔家居然被那位深不可测的国王给盯上了？
雷霆雨露，俱是天恩。
路易十一世再没有存在感，也是洛林王国的天！
间谍的身体开始颤抖起来：“你……你怎么会知道？”
“为什么我会知道？我也在想这个问题。”艾伦锐利的目光仿佛看穿了一切，“老国王在策划什么，恐怕王太子自己清楚。他现在还要花精力对付真正的敌人，没必要浪费时间在小小的拉瓦尔家身上。兔子急了也会咬人，不是吗？”
“拉瓦尔家是商人出身，对政治没兴趣，只想保持中立赚钱还债。若王太子优势足够大，大家自然都会支持他，多我们不多，少我们不少。”
“回去把我的话都告诉王太子，这是我给出的橄榄枝。当然，如果你们觉得这是威胁，我也无所谓。”艾伦的表情变得冷漠，“如果要与我为敌，不管是谁，都得付出代价。别小看我的手段。或许，我手上还有很多夏洛特公主会喜欢的情报，没有说出口呢。”
“我明白了。感谢您，艾伦阁下，我会把您的话转告给王太子。”
间谍记下这些话。
虽然他打听情报的过程不怎么完美，但成果却非常喜人。
在这紧张的交锋中，只有安娜完全沉浸在吃东西的快乐里。
“艾伦，我吃完了，还有吗？”她不明所以地打破了压抑氛围。
艾伦表情柔和下来。
他向自己老爹招了招手，笑着说：“父亲，你也来吃饭吧。厨子在准备加餐。至于你，间谍先生，你也吃完早餐再回去吧。白天还很长，不吃饭胃会难受。”
间谍始终没搞懂艾伦为何会认识他。
他为此纠结万分，不断思索他过去是不是和艾伦见过面。
当然，他的思路从一开始就错了。
他的确和艾伦见过面，不过不是在过去，而是在“未来”。
这位间谍其实也是个小贵族，有不算强的纹章血脉，精通暗杀，实力不俗。艾伦与他交过手，所以对他的印象很深刻。
大概正因如此，安娜才闻出了他身上的“可疑味道”。
能与他再次见面，艾伦居然还有些开心。
他刚刚还在思考怎么给王太子写休战书，看能不能给拉瓦尔家争取到发育的时间。
结果他刚想睡觉，王太子就给他递枕头，还有这种好事？
艾伦的威胁只是单纯的狠话，他没指望他能吓到王太子。
查理·杜兰德那种心思缜密的人，肯定会去调查他情报的真伪。
这样一来，他反而会落入艾伦刻意引导的陷阱——
你就说莉薇娅是不是对他有某种近乎偏执的“爱”吧！
边境伯爵是老国王亲手招揽的大贵族，莉薇娅更是老国王重视的国之重器。
他一方面派雇佣兵来堵拉瓦尔家的门，一方面又默许了莉薇娅与艾伦的婚约。
王太子肯定会对他老爹精神分裂般的做法感到奇怪，然后陷入无限的猜疑链条中。
越是猜忌，他越是不敢对拉瓦尔家动手。
这一来一回，哪怕莉薇娅和艾伦的婚约最后吹了，这中间的时间，也足够艾伦忽悠教会庇护拉瓦尔家了。
有了教会当靠山，他还怕个毛线王太子啊！
说到底，查理·杜兰德只是继承人之一，谁当国王，还乾坤未定。
查理·杜兰德发现拉瓦尔家真不好惹后，大概率会放弃他原先对拉瓦尔家的步步紧逼。
要是艾伦的计划真能成功，拉瓦尔家将迎来一段难得的喘息时机！
艾伦看间谍的眼神，顿时有些热切。
这位倒霉的间谍能来他家，真可谓意外之喜！
间谍先生在拉瓦尔家度过了一个难忘的清晨。
若干年后，他还会记得这一天。
“果然，”他嚼着面包，心里嘀咕，“快破产的贵族家，吃的确实不太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