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人蜷缩在雪地里，浑身是伤，冻得发紫的嘴唇还在无意识地哆嗦。李父的胳膊保持着被冰棱刺穿的姿势，血痂混着碎冰粘在伤口上；李砚的断骨处肿得老高，每动一下都疼得眼冒金星；李母的锁链缠满了凛冬法则的冰碴，锁骨处的勒痕深可见肉；连最硬朗的爷爷都趴在地上，咳出来的痰里裹着血丝。

基层干部们互相递着眼色，终于有个胆子大点的上前半步，小心翼翼地问：“林江偌大人，各位执事大人……这李家的人，该怎么处置？”

话音刚落，雪地里突然陷入一片死寂。

李家人的身体同时一僵，浑浊的眼睛里爆发出最后一丝光亮。他们看着围在周围的脱落执事们，看着被林江偌护在怀里的丽华，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他们听出了这问话里的生机，只要能活下去，认个错又何妨？刚才那些硬气的话，不过是死撑罢了。

柳宏、柳明轩、雪莉·劳伦、刘雨霏、刘宇航、南宫震这几个支柱家族的人也屏住了呼吸。他们缩在道域屏障边缘，看着李家人这副惨状，早就没了之前的轻视，只剩下兔死狐悲的寒意。

就在这时，林江偌抬起了手。

她的动作很慢，指尖修长，在漫天飞雪里划出一道清晰的弧线。不是安抚，不是命令，而是缓缓抬起，食指和中指并拢，轻轻贴在自己的颈侧，然后干脆利落地向外侧一抹。

一个无声的、却带着刺骨杀意的手势——抹脖子。

几乎在同一时间，她身侧的洛尔薇丝、绯洛米奈、罗莎莉亚……剩下的九位脱落执事，动作整齐得像是经过千百次演练，全都做出了同样的手势。

食指中指并拢，贴向颈侧，猛地向外划开。

十道身影，十个一模一样的手势，在白雪皑皑的冰原上，构成了一幅让人心胆俱裂的画面。没有一句狠话，没有一丝多余的情绪，却比任何咆哮都更有威慑力。

“咕咚。”

不知是谁先咽了口唾沫，打破了这诡异的同步。

支柱家族的人彻底傻了。

柳宏刚想抬起来的手僵在半空，脸色“唰”地褪成惨白，像是突然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往后踉跄了两步才扶住柳明轩。柳明轩也好不到哪去，嘴唇哆嗦着，眼神直勾勾地盯着那些手势，仿佛看到了什么恶鬼，他现在才知道，之前惹了脱落执事们只断了一臂是他的幸运；雪莉·劳伦的幻毒法则下意识波动了一下，却被她死死按住，指甲掐进掌心才没让自己尖叫出声。

刘雨霏捂住了嘴，眼里的惊恐几乎要溢出来。她从小在家族里见惯了风浪，却从没见过这么直白又统一的杀意——那些脱落执事们脸上甚至还带着淡淡的笑意，可那抹脖子的手势，却比最狰狞的表情还要吓人。刘宇航的将军肚剧烈起伏着，裤腿不知何时湿了一片，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半点声音。南宫震作为南宫家主，此刻也忘了身份，瞳孔缩成了针尖，后背的冷汗瞬间浸透了衣袍。

他们是真的吓傻了。

他们原以为刚才的暴打已经是极限，最多是废了李家人的修为，没想到……这些脱落执事竟然真的敢下杀手！而且是当着他们这些支柱家族的面，用这么轻描淡写的方式宣告死亡！

李家人更是如遭雷击。

爷爷最先反应过来，他连滚带爬地扑向林江偌，枯瘦的手指在雪地里划出两道深痕：“林大人饶命！我们错了！我们真的错了！阿华，我的好孙女，看在血脉相连的份上，饶了爷爷这把老骨头吧！”

李父也顾不上胳膊的剧痛，嘶哑着嗓子哭喊：“是我们瞎了眼！是我们错信了曙光！阿华，你大人有大量，就当看在……看在我是你爹的份上，放我们一条生路！”

李母哭得涕泪横流，锁链拖在雪地上发出刺耳的声响：“阿华，娘知道错了！娘不该说要溺死你，那都是气话！你原谅娘这一回，娘以后一定好好待你……”

李砚更是疼得浑身发抖，却拼命挤出求饶的话：“阿华……不，【凛冬】大人！我不该骂你是怪物，是我混账！求你看在我是你哥哥的份上，饶我一次！我以后一定……”

“错了？”

丽华的声音突然响起，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她从林江偌怀里抬起头，蓝眸扫过雪地里涕泪横流的四人，眼底没有恨，没有怒，只有一片冰封的漠然。

“你们不是知道错了，”她轻轻挣开林江偌的怀抱，永寂冰封不知何时已回到手中，冰刃上的血色冰晶在阳光下泛着冷光，“你们只是，知道要死了。”

一句话，像一盆冰水，浇灭了李家人所有的侥幸。

洛尔薇丝突然笑了，红眸里的黑雾渐渐散去，语气却带着让人头皮发麻的温柔：“哎呀，看在丽华的面子上……”

他们屏住呼吸，浑浊的眼睛里重新燃起微弱的火苗。是啊，看在丽华的份上，眼前这个银发红眸的平板女孩总会让手下人留点情面的吧？哪怕是为了堵住外人的嘴，也该给他们一条活路…… 他们死死盯着洛尔薇丝的嘴唇，连冻僵的手指都在微微颤抖，等着那句“饶你们不死”。

“别让他们死的太痛快，”洛尔薇丝突然笑出声，尾音带着狡黠的上扬，“也不用留全尸了。” 

“……” 

雪地里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

李家人的脑子像被重锤砸中，瞬间一片空白。 

死的不痛快？不留全尸？ 

这是什么逻辑？！正常情况下，不都该是“给个痛快”“留个全尸”才叫看在面子上吗？！ 

李家人脸上的狂喜僵住了，像是被施了定身咒。李父张着嘴，喉咙里嗬嗬作响，却发不出半点声音；李母的锁链“哐当”落地，她看着洛尔薇丝那张笑靥如花的脸，突然觉得比北境最深的寒潭还要恐怖；李砚更是眼前一黑，差点直接晕过去——这叫看在丽华的面子上？这分明是往死里折腾！

“比起【凛冬】大人……这位才是真的比灾厄还灾厄啊！”柳宏的声音发颤，几乎是咬着牙才挤出这句话。 

南宫震狠狠点头，后背的冷汗已经结成了薄冰：“活该她是第一执事……这手段，这心性，太可怕了。怪不得她的代号是【魇渊】，不愧是神月不朽神莉莉丝陛下和吞噬不朽神无灭陛下的孙女！”

雪莉·劳伦按住狂跳的心脏，幻毒法则差点失控——她总算明白，为什么洛尔薇丝能稳坐第一执事的位置，这随口一句话的威慑力，比丽华刚才的暴走还要瘆人。

最吓人的是，洛尔薇丝刚说完这句，竟像没事人一样，突然转身扑向林江偌，胳膊一伸就环住她的腰，脑袋在她肩窝里蹭来蹭去：“偌偌姐姐，我刚才是不是特别帅？” 

“是是是，我们家薇丝最帅了。”林江偌无奈地拍拍她的背，刚抬手想揉揉她的头发，绯洛米奈已经不动声色地挤了过来，轻轻拽住林江偌的另一只袖子：“偌偌，我的呢？” 

“还有我还有我！”白幻夜抱着星语幻笛凑过来，眼睛亮晶晶的，“偌偌姐姐，我刚才也很乖吧？” 

柳岁岁慢悠悠地把咒怨锁链往旁边一甩，正好挡住洛尔薇丝想往林江偌怀里钻的动作，淡淡道：“排队。” 

丽华被这阵仗逗得嘴角微扬，眼底的冰封终于化开一丝暖意。她看着闹作一团的几人，刚想开口说什么，雪地里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挣扎声。

支柱家族的人看得眼皮直跳——这哪是执掌位面生杀大权的脱落执事？分明是群围着心爱之人争宠的孩子！可偏偏就是这群“孩子”，前一秒还能用眼神冻结整片冰原，此刻打闹的笑声里，都裹着让他们脊背发凉的法则威压。柳宏悄悄拉了把南宫震，两人交换了个眼神，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同样的念头：以后跟脱落者打交道，千万不能惹林江偌身边的任何一个人，尤其是那位笑起来最甜的第一执事。

雪地里的李家人却没心思观察这些。求生的本能压过了剧痛，爷爷不知哪来的力气，竟从地上爬了起来，枯瘦的手指抓向最近的林江偌——他想抓住这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哪怕被法则碾碎，也要搏出一线生机。“林大人！求求您……”

“放肆！”

蕾娜的暗影法则比声音更快，漆黑的长鞭带着破空声抽在爷爷手腕上。“咔嚓”一声脆响，骨头碎裂的声音在雪地里格外清晰，老人惨叫着倒飞出去，手腕以诡异的角度扭曲着，伤口处渗出的血瞬间被暗影法则吞噬，只留下黑洞洞的创面。

阿莫拉斯的骸骨法则同时发动，数根白骨长矛破土而出，精准地刺穿李父、李母和李砚的琵琶骨，将他们钉在雪地上。“擅闯大人身侧三尺者，死。”骷髅骑士的声音没有一丝起伏，白骨锁链顺着长矛向上蔓延，缠上他们的四肢，开始一点点勒碎骨头。

伊莎贝拉的鲜血法则如红色绸缎般舞动，在四人伤口处来回游走。她没有直接剥夺他们的血，而是让鲜血在皮肤下游动，凝成细密的血珠，再被寒风冻成冰晶——这种钝刀子割肉的疼，比直接放血更让人崩溃。“洛尔薇丝大人的命令，可不能打折扣。”她舔了舔唇角的血珠，猩红的眼眸里满是兴奋。

“啊——！”

李父的惨叫声刺破风雪，他看着自己被白骨长矛贯穿的肩膀，血珠在皮肤下游动的触感让他浑身痉挛。“放我……放我出去……”他拼命扭动身体，却只换来白骨锁链更紧的勒缚，碎骨混着血沫从伤口挤出，疼得他眼前发黑。

李母的头发被血冰粘在脸上，琵琶骨的剧痛让她连呼吸都觉得肺腑在燃烧。可她不敢停，喉咙里发出不成调的呜咽，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丽华，像是在祈求，又像是在诅咒：“阿华……你好狠的心……我是你娘啊……”

李砚的断骨处早已麻木，可鲜血在皮肤下游动的痒痛却像附骨之蛆，让他忍不住疯狂挣扎。“我错了……真的错了……”他涕泪横流，语无伦次地求饶，“我愿意……愿意当您的奴隶……求您……给我个痛快……”

爷爷的手腕已经废了，他趴在地上，看着被钉在雪地里的家人，又看向远处打闹的脱落执事们，突然发出一阵凄厉的笑：“报应……都是报应啊……”笑声戛然而止，他猛地咳出一大口黑血，眼睛瞪得滚圆，却死死盯着丽华的方向，像是要把这张脸刻进灵魂里。

丽华静静看着这一切，永寂冰封的刀尖在雪地上划出浅浅的痕迹。直到李家人的哀嚎低得像蚊鸣，她才缓缓开口，声音穿过法则的屏障，落在他们耳边：“现在知道疼了？”

她走到被钉在最中间的李父面前，冰刃挑起他的下巴，强迫他抬头：“你们用亲情骂我怪物的时候，想过今天吗？你们把我的旧物烧成灰烬的时候，想过会有求我的一天吗？”

李父的嘴唇哆嗦着，眼里的恨意早已被恐惧取代。他看着丽华眼底的漠然，终于明白——这个女儿，是真的不会再回头了。那些被他们亲手斩断的亲情，此刻正化作最锋利的刀，一片片剐着他们的血肉。“我……我错了……”

“错？”丽华轻笑一声，冰刃在他脸颊上轻轻划过，留下一道血痕，“你们最大的错，不是骂我怪物，不是错信曙光。”

她的目光扫过四人扭曲的脸，混沌法则在眼底翻涌：“是你们以为，无论怎样伤害我，我都该像当年守北境时一样，把你们护在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