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意失……也算是赵大人最后一首了。深意缠绵歌宛转,有路走,自然不用回头。

有的人问:“贤圣不写没有目的性的文章,写书一定有其用心之所在。

上至孔子、墨子这类人,下至荀子、孟子这些人,为教诲训导后人一定写有文章留下来,这是为的什么呢?”

回答说:圣人写经,贤人写传记,是为了纠正挽救不良的风俗,驱使老百姓让他的回复到质朴纯厚的风俗上来。考察《六略》上著录的书达一万三千卷,全是表彰善行的制止恶迹的,阻止横行放纵的。驱使游手好闲的,希望有利于引导人们向善,回归到正道上来。

孔子之所以写《春秋》,是因为周代的民风败坏了。所以表彰很细微的善事,贬斥极细小的恶行,整顿乱世,使它返回正道,伦理道德周全,王者治天下之道完备,用以矫正奢侈轻薄风俗的制度,规定得极为完备详尽。河堤决了口而不修筑,就有洪水泛滥的灾害;网破了洞而不织补,就有野兽奔逃出来的危险。

所以周代的礼制不败坏,周代的老百姓就不会浮华轻薄;老百姓不浮华轻薄,孔子就不会著《春秋》。如果杨朱、墨翟的学说没有搞乱经传的本义,那么孟子也就不会著书了;如果韩国不弱小,法度没有废坏,那么韩非也就不著书了;汉高祖不争论得天下的道理,使用武力的主张没有转变,那么陆贾的《新语》就不会写出来了;各种事情的记载如果不失实,各种观点如果不坏乱,那么桓谭的《新论》就没有写作的缘起了。

所以贤圣们著书,引用事实不凭空编造,言必有据而不胡乱编写。写的东西有益于教化,教化施行有益于政治,所以汉代设立了兰台官吏,校勘审定其中的书籍,考订书中的文字。董仲舒写的天人感应、灾异迷信的书,大多讲的是灾异的出现是政治败坏造成的,书写完备以后,就呈献给汉朝廷。

主父偃痛恨他,就诬告这部书。汉武帝把董仲舒交给司法官吏审理,判决书认为董仲舒目无法度。董仲舒被判处死刑,汉武帝赦免了他。董仲舒大讲灾变怪异的事情,汉武帝仍然不判他的罪反而很尊重他本人,何况我所发的议论并没有触犯朝廷的言论,只是对事情是否符合实际道理进行考核,收集史实的说法呢?

所以贤人生活在社会上,做官就尽忠宣扬教化,以显扬朝廷的圣德;不当官就著书评论是非,纠正不良的风气。世俗如果还不知道回到正道上来,就应该伸张道义指斥作坏事的人;著书的人如果不补救,迷失正道的人就不会觉察醒悟过来。

渔家傲

深意缠绵歌宛转。横波停眼灯前见。最忆来时门半掩。春不暖。梨花落尽成秋苑。

叠鼓收声帆影乱。燕飞又趁东风软。目力漫长心力短。消息断。青山一点和烟远。

这首《渔家傲》以“深意缠绵”四字领起,却并未沿着“缠绵”一路甜软下去,而是把缠绵写成了一种“欲说还休”的沉痛:灯前的“横波停眼”是凝视,也是冻结;门半掩的回忆是温暖,也是永诀;鼓歇帆乱的江天是现实的离散,更是心理的崩裂。词人运用层层递进的画面,把一场春尽人远的离别写得既幽咽又壮阔,读来如见一轴由近景到远景、由清晰到模糊的长卷,情绪在卷末被“青山一点和烟远”猛然拉断,留下无尽回声。

一、上片:灯前的一瞬与门掩的永恒

“深意缠绵歌宛转”,起句看似写歌声,实则写人心。缠绵的不是旋律,而是欲吐还吞的情愫。“宛转”二字本属听觉,却立即被“横波停眼”转化为视觉:眼波欲流未流,像一泓被风吹皱却收住的春水。灯焰微颤,映出眸子的晶亮,也映出“停”字的千钧——这一停,停住了时间,也停住了未出口的万语千言。

“最忆来时门半掩”一句骤然宕开,从灯前的“现在”跌入记忆的“来时”。门半掩,是留人也是送人;门里之人曾倚门盼归,门外之人曾推门而入,而此刻只剩“半掩”的缝隙,成为永远不能再踏入的缺口。“春不暖”三字极峭:时令犹春,心理已秋;“梨花落尽成秋苑”更把春景写成秋景,以花之飘零暗示人之飘零。

梨花在古典语境里本就带“离别”与“飘零”双重意蕴——白居易“梨花一枝春带雨”是幽怨,李煜“砌下落梅如雪乱”是亡国,而此处“梨花落尽”则把个人身世之感与宇宙摇落之悲打成一片。春苑成秋苑,是时间的错位,也是心理的塌陷:季节尚未老去,人心已荒芜。

二、下片:江天的鼓帆与山外的断鸿

“叠鼓收声帆影乱”,换头处突然由静转动,由灯前的咫尺写到江天的千里。“叠鼓”本为送行之鼓,今乃“收声”,鼓点戛然而止,留下大片空白;“帆影乱”则是视觉上的余震:船已远,帆犹在目,而目中之帆已与万点波光混为一色。“乱”字写出伫立久望、视线模糊之态,也暗示内心之翻江倒海。

“燕飞又趁东风软”一句似宕开写景,实则以乐景写哀。燕子逐东风,自由自在;人却被东风吹散,各在天涯。一个“又”字透出年年如此的无奈,也透出年年盼归的落空。春物与人事的反差,使哀痛更显尖锐。

“目力漫长心力短”是全词之眼。目力可随江风无限延伸,心力却已被离思耗尽。七个字把生理与心理的极限对峙写得惊心动魄:看得越远,越知相见无期;越想穷尽天涯,越觉自身渺小。“消息断”三字短如匕首,斩断所有期盼;而“青山一点和烟远”则以淡笔写浓悲:青山是视线尽头,也是消息尽头;“一点”极言其微,“和烟远”则微而又微,终至于无。那一点青山在烟岚中渐淡渐无,正如离人的身影在心湖中渐远渐灭。全词至此声歇响绝,却又余波荡漾——读者被留在“目力”的尽头,与词人一同眺望那不可抵达的“一点”。

三、词境与生命体验的双重纵深

这首词最动人处,在于它把“离别”写得既有宋人小令的缠绵悱恻,又有唐人七绝的空旷苍茫。灯前的凝眸、门半掩的回忆、梨花落尽的庭院,都是极静极细的工笔;而叠鼓、乱帆、东风、飞燕、青山烟岚,则是大笔渲染的写意。静与动、近与远、工笔与写意,织成一张情绪的网:愈是细节真切,愈衬出天地寥落;愈是天地寥落,愈显细节锥心。

从生命体验上看,词人写出了“等待”本身的残酷——不是“过尽千帆皆不是”的焦灼,而是“消息断”后的绝望。这种绝望不是轰然崩塌,而是被“目力漫长”一点点拉长、抽空,像江面的帆影被风撕碎,像远山的轮廓被烟稀释。

词人用“春不暖”“梨花落尽”暗示时间并不治愈伤口,只是把伤口冻成一道旧疤;用“燕飞又趁”暗示岁岁年年景物依旧,而人心已无力再承受一次轮回。于是“青山一点和烟远”便不仅是空间的穷尽,更是时间的悬停:所有过去与未来都坍缩成那一点苍烟,永恒地漂浮在视线尽头,成为生命中无法愈合的空洞。

所以还是,欲知后词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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