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整。

窗外的新海市,依旧沉浸在一片由冰冷的钢铁与深不见底的夜色所构筑的、虚假的宁静之中。

“滴!滴!滴!滴——!!!”

刺耳的、如同战斗警报般的闹钟声,在一瞬间撕裂了“蜂巢”B7区703号房那逼仄空间里的死寂。

床上,那个黑发黑瞳的青年,在一秒钟的延迟后,猛地睁开了双眼。

那双眼睛里,没有一丝普通社畜被闹钟吵醒时的迷茫与困倦,只有一片近乎自虐的清明。

他没有像往常一样,下意识地去按那个可以再苟延残喘五分钟的“小睡”按钮,而是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动作,直接关掉了闹钟。

(来了吗……)

林雨缓缓地从床上坐起,他没有开灯,只是借着窗外那片遥远的霓虹灯光,看着自己那双因为紧张而下意识握紧的手掌。

(……我那场可笑又可悲的“宣战布告”的,第一天。)

他深吸了一口气,空气中仿佛还残留着那夜那场激战后,硝烟与血腥的味道。

他没有丝毫拖沓,迅速下床,走进狭小的卫生间,用冰冷刺骨的自来水狠狠地泼在自己脸上,强迫那个因为严重睡眠不足而嗡嗡作响的大脑,彻底清醒过来。

就在这时,他那台崭新的【华威MATE 90】手机,在床头柜上“嗡嗡”地震动了一下,屏幕上弹出的,是一个他极其熟悉、也极其不想看到的群聊消息。

【B7栋邻里互助(相亲相爱)一家人群 (213)】

林雨皱了皱眉,点开了那个群。

果不其然,那个红色的“@全体成员”后面,跟着的是他最不想看到的名字。

【B7栋宿管-刘姐】:@所有人!@所有人!特别是703房的小林!@703 小林!你门口那袋黑色的垃圾都放了两天了!一股子馊味儿都快飘到楼梯口了!我跟你们说过多少遍了!垃圾要日产日清!日产日清!这马上就要到市里的文明卫生大检查了,你们要是害得我们B7栋被扣了分,你们担得起这个责任吗?!

这条充满了感叹号的、洪亮的语音消息,在一瞬间就点燃了整个沉寂的租户群。

【502-张哥想换工作】:刘姐,现在才凌晨四点多啊……您就别喊了,我老婆明天还要早起上工呢……

【901-小丽】:就是说啊……703那个小帅哥最近也不知道在搞什么,总是昼伏夜出的,垃圾都顾不上扔了。

【B7栋宿管-刘姐】:@901-小丽 你还别说!这小子最近可真是奇了怪了!之前穷得叮当响,现在突然就有钱了!手机也换了新的,脚上那双鞋我用【太一】搜了一下,好家伙,一千多块!我跟你们说,现在的年轻人啊,可千万别为了钱走上什么歪路哦!

看着刘姐那充满了八卦与猜测的发言,林雨的太阳穴开始突突直跳。

(……这个移动的社区广播站……)

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但还是用一种极其卑微的、充满了社畜自觉的语气,在群里回复了一句。

【703-林雨想发财】:抱歉了刘姐!抱歉了各位邻居!我睡过头了,现在马上去扔!实在是不好意思!

发完这条消息,他立刻退出了群聊,眼不见心不烦。

他看向门口那袋鼓鼓囊囊的垃圾,那是他此刻必须立刻处理掉的“罪证”。

他认命地叹了口气。

然后,他走到了房间中央,站定,深吸一口气。

这一次,他没有因恐惧和屈辱闭眼,而是强迫自己睁大双眼,死死地盯着面前那面破旧的穿衣镜,直面那个即将到来的荒诞过程。

他按下了胸口的【灰水晶】胸针。

“启动。”

他强迫自己睁大双眼,死死盯住面前布满裂纹的穿衣镜。

“呼……”

长吁一口气,他决定直面即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荒诞蜕变——那足以让任何心智正常男性精神崩溃的痛苦过程。

粉光亮起,但不再是撕心裂肺的剧痛,而是一种诡异的剥离感。

他感觉自己被塞进一台布满陌生线路的仪器中。

镜中,“林雨”那男性消瘦的身体正违反物理法则地收缩瓦解:

身高降低,骨骼悲鸣,肩膀变窄,喉结消失……

与此同时,一种全新的结构在粉光中如癌细胞般疯狂增殖——

细腻皮肤、纤细腰肢、柔软发丝,以及胸口那两团沉重违和的脂肪。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眼神空洞麻木,像在观看一部与自己无关的B级恐怖片。

(看清楚,林雨。)

他用冰冷语调对自己精神催眠。

(这就是你现在的“武器”和“枷锁”。一个工具罢了。如果连正视它的勇气都没有……)

夜野萤苍白染血的小脸在脑海中浮现。

(……那你还谈什么变强?连站到她身边的资格都没有!)

光芒散去。

镜中二十六岁的疲惫男社畜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名穿蓝色JK制服、留齐肩灰发、绿瞳清澈的十五六岁少女。

“……真恶心。”

少女看着镜中的自己,精致人偶般的脸上毫无表情。

“她”抬起那只纤细白皙的“魔法少女”之手,轻抚同样属于“魔法少女”的脸颊,却发出林雨那男性低沉沙哑的灵魂之声,平静而由衷地宣判。

凌晨四点三十分。

变身完毕的“少女”林雨,一手提着那袋散发着馊味的罪证,一手背着用来伪装身份的空书包,鬼鬼祟祟地打开了房门。

“呼呼呼……”

一推开门,他就感受到一阵凉意。

清晨四点的寒风像一把刀子,狠狠刮在这具少女身体的光洁小腿上。

林雨本能地打了个寒颤,不是因为冷,而是那种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的、令人作呕的羞耻感。

低头,林雨看向身上的蓝色JK制服——短到大腿中部的百褶裙,明明只是普通校服,此刻却像是某种耻辱的刑具。

“呼呼……”

又是一阵风吹来,裙摆轻盈地飘起,露出了更多白皙的皮肤。

(靠!)

林雨下意识地伸手压住裙子,动作僵硬而别扭。

他抬起头,发现楼道里空无一人,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但那股发自内心的厌恶感,却像附骨之疽般死死缠绕着他。

属于少女的纤细手指,紧紧捏着裙角,指节发白。

(……太恶心了。)

他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喃喃自语。

这种从内到外的错位感让他几乎要崩溃,这具身体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抗拒,每一个动作都在提醒他,他现在到底是什么样子——

一个被强制塞进女性躯壳的,恶心至极的怪物。

他深吸了几口气,走向那部老旧、昏暗、仿佛随时都会罢工的电梯,接着按下下行的按钮,焦急地等待着。

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叮——”

电梯门缓缓打开,里面空无一人。

他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赶紧走了进去。

然而,就在电梯门即将关上的前一秒,一只粗糙的、布满老茧的手,如同恐怖片里的经典桥段,猛地卡住了即将闭合的门缝!

电梯门发出一声悲鸣,重新向两侧滑开。

“诶……”

林雨吓得差点跳起来。

只见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花布睡衣,烫着一头廉价卷发,手里还提着另外一袋垃圾的【宿管阿姨】刘姐,如同地狱的看门人,带着一股浓烈的、充满了八卦气息的低气压,走了进来。

(……操!)

林雨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他立刻低下头,往电梯最角落里缩了缩,用那头灰色的短发挡住自己的脸,心里疯狂祈祷着这个移动广播站千万不要注意到自己。

但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在这狭小的的电梯里,他这个“陌生人”的存在,简直比黑夜里的萤火虫还要醒目。

“诶?”

刘姐那雷达般的眼睛,瞬间就锁定了这个陌生的“少女”。

她随手按了一楼,接着饶有兴致地抱起双臂,像审视犯人一样,上上下下地、毫无顾忌地打量着林雨,用那洪亮的嗓门开了口:

“小姑娘啊!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你住几楼的啊?”

刘姐说着,目光无意间瞥到了林雨手中的那袋黑色垃圾。

那袋垃圾鼓鼓囊囊的,上面绑着一个粗糙的死结,看起来分外眼熟。

“哎,你手里这袋垃圾……”

刘姐的声音里多了一丝疑惑,她眯起眼睛,仔细端详着那袋“罪证”,

“我怎么看着……跟703门口那袋那么像啊?”

(完蛋了!完蛋了!是密室遭遇战!这下连逃跑的路线都没有了!我现在按下紧急呼叫按钮,说这里有变态大妈骚扰,会被当成精神病抓起来吗?!)

林雨的大脑在疯狂运转,他只能将头埋得更低,用手死死地攥着裙角,摆出一副害羞、胆怯、又有点被吓到的样子。

半晌后,他用细若蚊蝇的、还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颤抖的少女声线,结结巴巴地回答:

“阿……阿姨好……我……我是703房,林雨哥哥的……表妹,从老家过来……借……借住几天……”

“表妹?”

刘姐显然不是那么好糊弄的,她立刻像闻到馊味的苍蝇一样,凑得更近了。

一股廉价洗发水混合着厨房油烟的味道,毫不客气地扑面而来。

“我怎么从来没听小林说过,他还有个长得这么俊俏的表妹啊?”

她的眼神里充满了怀疑,问题如同机关枪般接踵而至,

“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啊?在哪上学啊?看你这身打扮……还是个高中生吧?哪个学校的?你这么一大清早的,提着垃圾袋,这是要去哪啊?对了,你哥哥呢?他今天怎么没出门啊?还有……”

(我操!我操!我操!这盘问也太细了吧?!简直比警察查户口还要专业啊!我他妈怎么知道这身校服是哪个学校的啊?!难不成让钱经理再给我准备一个假的学生证不成?)

林雨感觉自己的冷汗都快把后背的衣服浸湿了。

就在电梯门“叮”的一声,到达一楼,缓缓打开的瞬间,他仿佛看到了一道来自天堂的曙光!

他再也顾不上什么礼貌和伪装了,用上了全世界学生通用的、百试不爽的终极借口:

“对……对不起阿姨!我……我们学校今天有早自习!要……要迟到了!我先走了!!”

说完,他甚至不敢再回头看刘姐一眼,用一种比逃命时还要快的速度,将手中的垃圾袋“嗖”的一声扔进了公寓门外的垃圾桶,然后头也不回地、如同身后有上百头怪物在追赶一般,冲进了凌晨四点半那冰冷而又漆黑的夜色之中。

身后,还远远地传来刘姐那充满了怀疑与不满的、洪亮的嚷嚷声:

“诶!这孩子!跑那么快干什么!把我弄得跟人贩子似的,真是越来越搞不懂这些年轻人了……”

---

凌晨四点五十八分。

当林雨拖着那具还不太习惯的、属于少女的身体,踩着秒针冲进C-3训练场时,迎接他的,是一个如同西伯利亚寒流般冰冷刺骨的声音。

“提前了两分钟。”

陈冰不知何时,已经结束了她的热身。

此刻,她正笔直地站在训练场中央,穿着一身便于活动的黑色修身运动服,那身姿,挺拔得像一杆标枪。


她甚至没有看林雨,只是冷冷地盯着墙壁上那巨大的、鲜红的电子计时器,语气里不带一丝一毫的感情。

“看来,你至少还保留着一点属于‘人’的时间观念,而不是像一坨只会蠕动的、没有时间概念的烂肉。很好。”

(……我靠,一大清早就这么毒舌吗?你这家伙是吃了军火库长大的吧?!)

林雨在心里默默吐槽,但脸上却不敢有丝毫的表露。

他只是立正站好,像个等待检阅的新兵,努力让自己的呼吸平复下来。

“你的资料,我看过了。”

陈冰终于转过身,用那双锐利得、仿佛能将人从里到外看个通透的眼眸,上上下下地扫视着林雨(的少女形态)。

那眼神,不像是在看一个“同事”,更像是一个严苛的武器质检员,在审视一件充满了瑕疵与缺陷的、不合格的出厂产品。

“坦白说,”她毫不留情地说道,“非常难看。除了‘灵能亲和度’那一项的数据比较特殊之外,剩下的,从体能、反应速度,到心理素质评估,每一项的得分,都刷新了我们C区近三年来新人入职的最低记录。”

她顿了顿,用一种陈述事实的语气,做出了总结。

“简单说,你现在这具身体,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垃圾。”

(……我知道我很菜,但你也不用把‘垃圾’这两个字说得这么理直气壮吧?!)

林雨感觉自己的自尊心,正在被对方用砂纸反复摩擦。

但他想起自己昨天的“宣战布告”,只能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但是,”陈冰的话锋一转,“萤……【黑曜石】既然给了你两个月的时间,那就证明,她认为你这堆‘垃圾’,或许还有回收再利用的价值。”

“所以,听好了,新人。”

她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锐利,一股属于B级魔法少女的强大气场,如同实质的压力般轰然袭来,让林雨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腰板。

“从今天起的第一个月,你的身体,不属于你,它属于我。”

“我不会教你任何花里胡哨的战斗技巧,我只会做一件事——”

“那就是,把你这堆松散、脆弱、充满了多余情绪的‘垃圾’,重新回炉,锻造成一块至少能用来当‘盾牌’的、勉强合格的钢铁!”

“现在!”

她突然爆喝一声,那音量,让整个空旷的训练场都嗡嗡作响,

“热身!负重晨跑二十公里!开始!”

她话音刚落,便从旁边的器械架上,扔过来两件看起来就沉重无比的、闪烁着金属光泽的、外形如同镣铐般的特制护腿。

护腿上,用鲜红的宋体字,清晰地刻着四个大字——【华夏重工】。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这玩意儿肯定是那个老牌国企的杰作!)

林雨先是换了一双作训鞋,接着手忙脚乱地接住那两件“刑具”,入手的感觉,比他想象中还要沉重。

这根本不是金属,而是某种高密度的压缩合金。

他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这两件“灵能抑制束腿”扣在了自己那双套着白色长袜的、纤细的小腿上。

“咔哒”一声,锁扣合拢的瞬间,一股仿佛被两座小山压住的、令人窒息的沉重感,从双腿传来!

他甚至连站都站不稳,身体踉跄了一下,差点当场一屁股坐在地上。

“哼,废物。”

陈冰发出一声不屑的冷哼,甚至都懒得再看他一眼,只是指了指训练场那一眼望不到头的塑胶跑道,

“跑。如果在规定时间内跑不完,今天的午饭,你就不用吃了。”

就这样,林雨的地狱第一天,以一种极其野蛮的方式,正式拉开了序幕。

那二十公里的路程,对他来说,简直比走完整个长征还要漫长。

他那颗早已习惯了久坐与外卖的孱弱灵魂,根本无法完美地驾驭这具被沉重负荷所束缚的身体。

他跑得跌跌撞撞,上气不接下气,肺部像是被灌满了滚烫的铅水,每一次呼吸都带着一股铁锈般的血腥味。

(我操……我不行了……我要死了……我感觉我的腿已经不是我自己的了……这女人是魔鬼吗?!我是来当魔法少女的,不是来参加奥运会铁人三项的啊!)

当他终于跑到第十公里,意志力开始崩溃,速度也慢得像乌龟爬时,他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试图用“讲道理”的方式,来进行挣扎。

“陈……陈冰前辈……我……我可不可以……休息……休息一下……”

他扶着膝盖,大口地喘着粗气,感觉眼前都在发黑。

陈冰只是抱着双臂,像一尊冰冷的雕塑,站在跑道边。

“可以。” 她的回答,让林雨的眼睛里,瞬间燃起了一丝希望的火苗。

然而,她接下来的话,却像一盆零下二百度的液氮,将那点可怜的火苗,瞬间浇灭。

“你可以现在就躺在地上,休息到明天早上。然后,夜野萤就会收到一份由我亲笔签名的、关于你‘因训练强度过大而主动放弃’的报告。你自己选。”

(……我操!!!)

林雨在心里爆了一句这辈子最响亮的粗口。

他抬起头,看着陈冰那张不带任何感情的脸,又想起了昨天自己对着夜野萤,流着泪吼出的那番“豪言壮语”。

一股混杂着屈辱、不甘与愤怒的火焰,从他那早已疲惫不堪的身体深处,重新燃烧了起来!

他咬紧牙关,甚至都尝到了自己嘴唇被咬破的血腥味。

他没有再多说一个字,只是用那双因为愤怒与不甘而变得通红的眼睛,狠狠地瞪了陈冰一眼,然后,拖着那两条如同灌了铅的腿,继续向前跑去。

而陈冰,看着那个在跑道上踉踉跄跄的背影,她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上,嘴角,第一次,勾起了一抹近乎残忍的、却又带着一丝赞许的弧度。

4小时之后。

当林雨终于像一条脱水的死鱼一样,冲过那二十公里长跑的终点线时,他感觉自己的灵魂,已经有百分之八十都飞出了体外。

他眼前发黑,双腿像两根被灌满了水泥的柱子,沉重得连抬起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只想就这么躺在地上,管他什么尊严,管他什么约定,先昏死过去再说。

然而,陈冰那如同催命符般冰冷的声音,再一次,无情地碾碎了他那卑微的幻想。

“热身结束。”

(……热……热身?!你他妈管二十公里负重越野,叫‘热身’?!)

林雨在心里用尽了最后一点力气,发出了无声的咆哮。

“接着菜鸟。”

一瓶电解质水被丢到了林雨旁边,后者赶紧咕噜咕噜畅饮起来,好像这是全天下最好喝的东西。

等到林雨喝完之后,陈冰又开口了。

“过来。”

她甚至都懒得多说一个字,只是用下巴,朝训练场中央那片不知何时已经升起的、充满了各种高低杠、平衡木、攀爬网和移动障碍物的、堪比顶级特种部队训练场的复杂区域,点了点。

“接下来,是‘灵活性与协调性’训练。”

她看了一眼计时器,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

“目标,是在三分钟内,通过整个A区障碍场。每超过一秒,今天的午饭,就少一个菜。”

(……我操!还他妈带KPI考核的?!)

林雨感觉自己的人生,又一次,回到了那个被“绩效”、“指标”和“老板的画饼”所支配的、该死的办公室里。

唯一的区别是,以前扣的是奖金,现在扣的是他那碗可能存在的、救命的猪排饭。

他只能拖着那具仿佛随时都会散架的身体,一步一步地,挪到了障碍场的起点。

“预备——开始!”

陈冰一声令下,林雨便像一头被赶上架的鸭子,硬着头皮冲了出去。

然后,地狱,以一种极其滑稽、也极其惨烈的方式,降临了。

第一个障碍,是三米高的垂直攀爬网。

这对于那些身轻如燕的、真正的魔法少女来说,或许只是一个简单的热身动作。 但对于一个"二十六岁社畜之魂"来说……

“给我……给我上去啊……”

他用那双属于少女的、纤细白皙的手臂,死死地抓住网绳,努力地想将身体向上拉。

但他那颗“社畜的大脑”,却依旧在用他过去二十六年的男性肌肉记忆,去指挥这具完全陌生的身体!

结果就是——他的上半身在用力,下半身却像个不知所措的钟摆,软绵绵地晃来晃去,完全找不到发力点!

他整个人,就像一条被挂在渔网上的咸鱼,在离地不到半米的地方,徒劳地、滑稽地挣扎着。

(……妈的!用力啊!我的腰!我的腿!你们他妈倒是给我用力啊!)

“愚蠢!”

陈冰的怒斥声,如同鞭子般抽在他的背上,

“控制好身体!别乱动!”

(我……我他妈也想控制啊!但这玩意儿它不听我的啊!)

林雨在心里悲愤地呐喊,手上一滑,“啪叽”一声,整个人以一个极其不雅的姿势,摔回了地面那柔软的缓冲垫上。

“……”

陈冰无语了。

紧接着,是平衡木。

那是一根宽度不足十厘米的、不断在进行着无规律晃动的平衡木。

林雨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踩了上去。

然后,在不到三秒钟的时间里,他便以一个堪比特技演员的“平地摔”,再一次,和地面来了一次亲密的接触。

“你的核心肌群,像一滩被煮烂的面条!”

“平衡感,比一只喝醉了的猫还要差!”

再然后,是高速移动的梅花桩。

“砰!”——这是他一脚踩空,脸朝下撞在缓冲垫上的声音。

“你的反应速度,慢得像一台五十年前的老爷车!”

最后,是需要从下方滑铲通过的、不断开合的激光栅栏。

林雨看准时机,一个帅气的滑铲—— 然后,因为时机判断失误,他那身崭新的蓝色JK制服的裙摆,被激光栅栏的边缘,精准地勾住了。

“嘶啦——”

一声清脆的、布料被撕裂的声音,响彻了整个训练场。

林雨整个人,被倒挂在了半空中,蓝色的百褶裙被撕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露出了里面那条为了运动方便而特制的、纯白色的安全裤。

(……啊。)

林雨的大脑,在这一刻,彻底宕机了。

一种比肉体上的疼痛,更加强烈、更加难以忍受的、名为“羞耻”的情绪,如同核弹般在他的脑海里轰然引爆!

他感觉自己的脸,烫得像一块烧红的烙铁。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陈冰抱着双臂,居高临下地看着那个被倒挂在半空中,像只待宰的白斩鸡一样,双手死死地捂住裙子,拼命挣扎的、狼狈不堪的“少女”,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一丝混合着“无语”、“嫌弃”和“你他妈到底是怎么被招进来的”的复杂表情。

“敌人不会因为你的裙子飞起来了,就停止对你的攻击!”

她用冰冷的语气,说出了最残酷的真理,

“忘记你那点可悲的羞耻心!那东西,比你的命更重要吗?!”

“算了……下来!现在开始,是我今天对你的最后一项训练——实战对练。”

她不由分说,直接按下了紧急停止按钮。

林雨“噗通”一声,从半空中摔了下来,整个人都处于一种灵魂出窍的状态。

还没等他从那极致的羞耻感中缓过神来,陈冰已经走到了训练场的中央,朝他勾了勾手指。

“攻过来。”她说,“用你全部的力量。”

“可……可是……前辈你还没变身……”林雨下意识地说道。

他记得之前培训的理论课里有提到,【人格面具协议】提供的【相位灵躯】是由灵能打造的,能够支持使用者发挥出远超普通人的战斗水平。

“对付你这种连路都走不稳的菜鸟,”

陈冰的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

“你觉得有必要吗?”

这句充满了极致蔑视的话语,瞬间点燃了林雨心中那仅存的一点自尊心!

(……可恶!看不起谁呢?!)

他怒吼一声,第一次主动地、将所剩无几的力量,汇聚在了双腿之上!

他要用速度,让这个魔鬼教官,为她的傲慢,付出代价!

他如同离弦之箭,朝着陈冰的方向猛地冲了过去! 然后——

他甚至都没看清对方是怎么动的。

只觉得眼前一花,一股巧劲从自己的侧腰传来。

下一秒,天旋地转。

“砰!”

他整个人,又一次,被干净利落地放倒在了地上。

“速度不错,但下盘不稳,破绽百出。”陈冰甚至连姿势都没变。

“再来!我刚刚让你的,我一大男人不好意思欺负你一个女生!”

“砰!”

“再……再来!我刚刚没准备好而已!”

“砰!”

“我……我他妈跟你拼了!!”

“砰!”

半个小时后,训练场上,只剩下一个穿着破破烂烂的JK制服、浑身都是淤青的“少女”,呈一个“大”字型,毫无形象地瘫倒在地板上,嘴里吐着白沫,眼神涣散得如同死机了一般。

而她的身旁,陈冰缓缓地收回了腿,气息没有一丝一毫的紊乱。

她看了一眼计时器,点了点头。

“不错。”她说,“比我预想的,多撑了十分钟。”

“今天上午的训练,到此结束。”

(……结束……了?)

林雨感觉自己,仿佛听到了来自天堂的福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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