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像个腌坏了的咸蛋黄,软趴趴地糊在地平线上,把泥泞的土路染成一片黏糊糊的橘红。胯下的魔鳞马每踏一步,蹄铁都带起一坨沉甸甸的泥浆,甩在卡里克那身精心打理的、缀满廉价亮片的“人类绅士”外套下摆上。

“啧!”卡里克心疼地甩着沾满泥点的蝙蝠翅膀,独角上的磷光烦躁地闪烁,“夫人!这破路再走下去,我翅膀缝里的硫磺味都要被泥巴腌入味了!”他掏出那个不离身的水晶球,球面正疯狂闪烁着屎绿色的波纹和一堆意义不明的符号,“看!前方三公里,人类聚集点!能量读数显示……呃……”他独角猛地一僵,球体里代表雄性人类的小光点正集体抽风般高频跳动,“……雄性荷尔蒙波动峰值突破安全阈值!强烈建议绕行!绕行啊夫人!”

绕行?

我勒紧缰绳,魔鳞马不安地打了个响鼻。胸前那两团被粗糙束胸布强行镇压的“凶器”,立刻以沉甸甸的压迫感回应,每一次颠簸都像在肋骨上夯了两记闷锤。低头,领口那点可怜的布料被撑得岌岌可危,一道深邃的阴影沟壑在夕阳下泛着可疑的柔光,仿佛下一秒就要上演布料崩裂、白浪滔天的惨剧。

“绕路?”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被颠簸和胸闷折磨出的火气,“再绕三公里,这俩玩意儿能把锁骨砸进胸腔里当装饰品!”手指烦躁地扯了扯领口,布料摩擦着顶端敏感的肌肤,激起一阵细微的麻痒,差点没忍住呻吟出声。

沙丽丝那团深墨色的影子无声地滑到马侧,如同最忠诚的暗影护盾。她意念里那根冰冷的钢丝线传来:“前方村落。无魔法波动。无侦测结界。人类感知力低下。遮蔽体征即可。”顿了顿,补充道,“建议夫人……收紧束带。”

“……”我深吸一口气,感觉束胸布又勒紧了一分,肺活量惨遭腰斩。行吧,总比露馅强。

村庄入口那棵歪脖子老槐树还在,只是叶子稀疏了不少,像个秃顶老头倔强地守着村口。树皮上那道深刻的剑痕——当年我(法师法)随手试剑留下的——如今被风雨侵蚀得模糊不清。

记忆闪回:

两年前。阳光刺眼,尘土飞扬。一个挂着两管浓黄鼻涕、穿着打补丁粗布褂的小豆丁,像颗小炮弹似的冲过来,脏兮兮的小手死死拽住我沾满魔物血污的法师袍下摆,仰着那张糊满泥灰的小脸,眼睛亮得像淬了火的星星:

“法……法大人!”他声音带着变声期的公鸭嗓破音,激动得直打嗝,“我……我叫阿木!等我长大了!也要像您一样!用……用剑!砍翻魔王!当……当大英雄!”鼻涕泡随着他慷慨激昂的宣言,“噗”地一声炸开,溅了几滴在我靴子上。

当时怎么回的?好像是随手揉了揉他鸡窝似的乱发,丢下一句“先把鼻涕擦干净再说吧,小鬼。”

画面切回现实。

老槐树下,一个身影杵在那里。个子蹿高了一大截,肩膀也宽了,穿着浆洗得发白的粗布短褂,露出的手臂肌肉线条紧实。是阿木。可那张曾经写满莽撞崇拜的脸上,此刻表情……极其复杂。

他的视线,像被无形的磁石吸住,死死钉在……我(法兰娜)的领口位置!那目光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未经掩饰的直白探究,混合着震惊、困惑、以及一种……近乎本能的、被原始欲望驱动的灼热?喉结上下滚动,脸颊憋得通红,呼吸都忘了节奏。

我下意识地低头。

夕阳的余晖慷慨地洒落,恰好穿透领口那点可怜的布料防御,在那道深邃的阴影沟壑边缘镀上一层暧昧的金边。饱满的弧线在束胸布的束缚下倔强地隆起,随着呼吸微微起伏,散发着无声的诱惑。

靠!这小鬼!

一股无名火蹭地窜上脑门!手指瞬间捏紧缰绳!灵魂的法在咆哮:老子当年可是你偶像!现在你盯着老子的……老子的胸看?!眼珠子不想要了?!

“沙丽丝!”意念传音带着火星子,“被动魅惑场是不是又漏了?!给我堵死!”

沙丽丝那团深墨色的轮廓极其轻微地波动了一下,意念回传,平直得像把尺子:“被动场域屏蔽率100%。目标雄性人类视觉神经异常活跃属自发性生物电流紊乱。建议:物理性视线阻断或目标视网膜摘除。”

懂了。不是魅惑的锅。纯属这小崽子……青春期荷尔蒙爆炸欠收拾!

“咳咳!”村长——一个胡子花白、背脊佝偻得像老树根的老头,拄着根磨得油亮的拐杖,适时地打破了这尴尬的沉默。他布满皱纹的脸上堆起热情(或者说,是看到肥羊?)的笑容,用力拍了一下还在发愣的阿木后背:“贵客!贵客临门啊!阿木!傻愣着干啥!快!帮贵客牵马!”

阿木猛地回神,像被烫到一样飞快地低下头,耳根红得滴血,手忙脚乱地冲过来接过缰绳,全程视线死死黏在自己鞋尖上,仿佛地上有金子。

“夫人一路辛苦!”村长笑得见牙不见眼,引着我们往村里走,“乡下地方,没什么好东西招待,但屋子干净!热水管够!”

村子……变了。

记忆里两年前的热闹景象如同褪色的画卷。土路两旁,不少泥坯房的门窗都用木板钉死了,黑洞洞的窗口像骷髅的眼窝。晾衣绳上空荡荡的,偶尔挂着几件洗得发白的旧衣,在风里孤零零地飘。几个面黄肌瘦的妇人抱着木盆匆匆走过,瞥向我们的眼神里带着麻木和警惕。空气里弥漫着柴火、牲畜粪便和一种……难以言喻的萧条气息。

“村长,”我开口,声音刻意压得低沉沙哑,模仿着印象中某个寡言女佣兵的语气,“村里……人好像少了?”

村长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被更深的愁苦取代。他重重叹了口气,拐杖戳着脚下的泥地:“唉……没法子啊!山里……不太平了!前些年还好,打点野味,采点山货,日子还能过。这两年……邪门了!林子里的畜生……凶得很!进山打猎的……好些都没回来……”他浑浊的眼睛望向远处雾气笼罩的山峦,声音低了下去,“……骨头都找不回来几根……”

“哼!”旁边牵着马的卡里克从鼻子里喷出一股带着硫磺味的浊气,巨大的蝠翼烦躁地抖了抖,细碎的鳞粉簌簌落下,“活该!谁让你们……”

“咳咳咳!”我猛地一阵剧烈咳嗽,硬生生打断卡里克即将脱口而出的“人类都该死”宣言!同时狠狠瞪了他一眼,眼神里的警告意味浓得能滴出水来!

卡里克独角上的磷光瞬间熄灭,灰绿色的脸憋得发紫,喉咙里发出咕噜噜的闷响,活像被掐住脖子的癞蛤蟆。他梗着脖子,在村长疑惑的目光中,艰难地挤出几个字:“……活……该……该……你们……太不容易了!”最后几个字几乎是吼出来的,带着一股便秘般的悲壮感。

村长愣了一下,随即感动得老泪纵横,抓着卡里克布满鳞片的爪子(卡里克浑身僵硬)用力摇晃:“好人!您真是个大好人啊!理解!太理解了!”

阿木低着头牵马走在前面,肩膀可疑地耸动了一下。

村长家的客房出乎意料的宽敞干净。土炕上的草席铺着崭新的粗布床单,窗棂擦得一尘不染,墙角甚至还摆着一小盆不知名的野花,怯生生地开着几朵小白花。

“夫人别嫌弃!”村长搓着手,局促地笑,“阿木这孩子……听说有贵客,天没亮就起来收拾了!平时……咳,家里来个亲戚他都懒得抬眼皮的!”他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门外。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阿木正背对着房门,像个门神似的杵在院子里,背影僵硬,只有通红的耳尖暴露在夕阳下。

我嘴角抽了抽。这小鬼……

夜幕彻底降临。油灯昏黄的光晕在土墙上摇曳,投下巨大而扭曲的影子。卡里克和沙丽丝在隔壁房间(村长坚持把最好的主屋让给了“夫人”),隔着土墙能听到卡里克压低声音的抱怨和沙丽丝无声的意念波动。

躺在硬邦邦的土炕上。束胸布早已解开,那两团沉甸甸的负担终于得到释放,却带来另一种折磨——它们像两袋灌满温水的沉重沙袋,随着平躺的姿势,毫不客气地向两侧摊开,沉甸甸地压迫着胸腔和肋骨,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下方敏感的软肉,带来闷胀的窒息感。翻个身?那柔软丰弹的触感摩擦着粗糙的草席,激起一阵阵细微的、令人心烦意乱的酥麻。

睡不着。闭上眼,黑暗中仿佛有无数细碎的声音在耳边低语。不是风声,不是虫鸣。是……魔王的低鸣!

……夫人……心口……贴紧……黑石……

低沉、粘腻、带着深渊回响的意念,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着耳膜,钻进脑海深处!每一次呼唤,都让紧贴胸口的黑石传来一阵灼热的搏动!那搏动穿透皮肉,仿佛直接敲击在灵魂上!

意识渐渐模糊。黑暗如同浓稠的墨汁,缓缓淹没感官。

黑暗中,我大口喘着粗气,冷汗浸透了单薄的里衣。胸口位置,那颗紧贴皮肤的黑石,正散发着惊人的高温和……一种近乎满足的、规律的搏动!仿佛刚刚饱餐了一顿……美味的灵魂盛宴?

窗外,传来一声公鸡打鸣的嘶哑啼叫。天……快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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