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清晨,叶云州坐在她对面,指尖凝着淡淡的金芒,轻轻按在她的眉心。
暖流顺着他的指腹漫进她体内,如春雨浸润干涸的土地。
少女的面色也变得日渐红润
林悦兮幼年被夺走的先天剑心,正在这日复一日的蕴养中,慢慢重归原位。
这是个艰难的过程。
叶云州不仅开始归还了那枚本该属于她的剑心碎片,更以自身生命本源为引,一点点修补她受损的灵脉。每次运功结束,他的鬓角总会多几缕银丝,脸色也苍白几分,却从不在她面前显露半分疲惫。
“师父……为弟子运功怎么大吗。”林悦兮望着他收回的手,指尖还残留着他的温度,眼眶微微发红。
她已经有些察觉到叶云州衰弱的原因是因为自己,多次抗议。
结果被叶云州呵斥了。
这是她第一次见识到如此严厉的师父,所以后面不再反抗。
事后,叶云州安慰她说,这本就是师父的职责,大家都是这样的。
林悦兮当然不信,但她并不知道师父在隐瞒什么。
叶云州笑了笑,抬手替她理了理额发:“等你道基稳固了,自然就不用师父费心了。”
他望着少女澄澈的眼,心里清楚,这蕴养需得持续到她金丹境方能功成,而他付出的代价,远比她想象的要重。
甚至比自己想的都要重。
寒来暑往,又是一年。
朝天峰的灵竹再添一圈年轮,林悦兮已将练气九层的灵力凝炼至圆满。
她站在剑坪中央,周身灵气流转如潮,眼中跃动着期待的光。
是时候冲击筑基境了。
叶云州在剑坪四周布下聚灵阵,阵眼处摆着筑基丹与数枚护心玉符。
他望着少女盘膝坐下,声音沉稳如山:“放轻松,有师父在。”
林悦兮服下筑基丹,灵力瞬间如火山喷发。
就在她的气息即将冲破桎梏时,苍穹骤然暗沉,乌云如墨般翻涌,一道道紫电在云层中游走,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怎么会……”林悦兮仰头望去,眼中闪过一丝惊惶。
寻常修士渡筑基劫,不过三道雷霆,可此刻云层中酝酿的威压,分明远超寻常。
“别怕!”叶云州的声音穿透雷鸣,“守住心神!”
话音未落,第一道雷霆已如狂龙般劈下,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
叶云州袖袍一挥,一面刻满符文的龟甲盾迎了上去,“铛”的一声巨响,雷光四散。
可紧接着,第二道、第三道……直至第九道雷霆接踵而至,一道比一道迅猛,一道比一道炽烈。
叶云州将早已备好的避雷珠、镇魂铃尽数祭出,很快便替她挡下了大半劫雷。
而借着筑基重塑根基的机会,叶云州也趁机将自己大量的生命本源注入林悦兮体内。
效果比平常的蕴养强上百倍
当最后一道雷霆消散在天际,乌云渐渐散去,林悦兮周身腾起淡淡的筑基灵光,气息比先前浑厚了数倍。
她睁开眼,望着身旁脸色苍白的叶云州,神色担忧:“师父……”
叶云州摆了摆手,脸上露出欣慰的笑:“成了就好。”
自那日后,林悦兮的修行仿佛开了窍。
这本该是桩美事。她修行越速,五十年后能抵达的境界便越高,可叶云州指尖凝聚《逆仙决》灵力的次数也愈发频繁。每次渡入她体内的暖流,都带着他自身生命本源的气息,鬓角的银丝又添了几分。
如今大半头发都成了霜白,与剩下的墨黑交织着,倒因他本就出众的容貌,平添了几分清冷疏朗的韵致。
面对这藏不住的白发,叶云州费了好大劲,才让林悦兮相信这是最新流行的发髻样式。
“师父,这真的是新发型吗?”林悦兮仰着脸问,美眸里满是认真。
当年那个踮脚都够不到他肩头的小姑娘,如今已长成亭亭玉立的模样,青色道袍衬得她身姿如竹,只是望着他的眼神,还带着从前的依恋,但好像有些细微的不同?
“当、当然是真的。”叶云州眼神飘向窗外。
我慌什么啊!
总不能告诉她,这是为了帮她蕴养剑心,耗损了太多本源所致。
“哦?”林悦兮背着双手,绕着他慢慢转了半圈,目光像拂过轻柔的月光,细细扫过他的全身上下。
叶云州心里莫名发慌:该不会被看穿了吧?
自己这元婴期的伪装术,她一个筑基修士,应当看不破才是……
正忐忑着,林悦兮忽然停下脚步,仰头对他展颜一笑,眼尾弯成了月牙:“师父的新发型,很好看哦。”
“是吗?”叶云州暗暗松了口气。
少女歪着头,眼里的光清亮得像山涧的泉水:“嗯!师父在悦兮眼里,一直都很好看。”
话音落时,她伸手替他将一缕垂落的白发别到耳后,指尖不经意擦过他的脸颊,带着点微凉的触感。
叶云州望着她澄澈的眼眸,忽然觉得,这丫头真的长大了……
师徒两人的日子,就这样慢慢走下去。
叶云州一边感慨林悦兮的飞速成长,一边担心自己的身体状况。
他默算着,再这般耗下去,自己剩下的寿数,恐怕只剩四十年,撑不到原本的五十年。
一日,玄天剑宗的传讯符落在了朝天峰。
筑基境弟子需外出历练,本就是宗门定例,林悦兮自然也在其列。
叶云州悄然跟在她身后,当作护道人。
“护道者不得轻涉历练”
修士的道途,本就该在生死边缘淬炼方能精进。
但叶云州放心不下,还是悄悄地跟踪。
怎么感觉自己像个变态。
叶云州一边吐槽,一边还是悄悄跟踪自己的徒弟。
幸好。
林悦兮却从未给他出手的机会。
无论是深入妖兽巢穴取灵核,还是护送商队穿越迷雾沼泽,她总能凭借灵动的身法与刁钻的剑招化险为夷。
遇上同行的师弟师妹遇险,她会第一时间上前帮忙,指挥众人结阵御敌,眉宇间的沉稳与果决,早已褪去当年的稚气。
甚至展现出领袖气质。
不知不觉间,“朝天峰林悦兮”的名号,成了玄天剑宗新一代弟子的标杆。
连带着朝天峰都跟着热闹起来,常有其他峰的弟子托人打听,想转投门下做她的师弟师妹。
朝天峰的午后总带着灵竹的清香。
石桌上摆着刚沏好的云雾茶,青瓷杯里浮着几片碧色的茶叶,叶云州与林悦兮相对而坐,阳光透过竹叶的缝隙洒下来,在两人衣摆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这样的闲暇时光愈发难得。
林悦兮如今在宗门里声名鹊起,不仅要带新晋弟子练剑,还得处理各峰之间的庶务,忙得脚不沾地。
反观叶云州,依旧是那个守着朝天峰的闲职长老,每日除了打坐便是摆弄院里的灵田,或者研究一下药理,活脱脱一个“宅峰”典范。
“师父,灵茶快喝完了,我再去续一点。”
“嗯。”
望着林悦兮离开的身影。
“说起来……”叶云州端着茶杯的手顿了顿,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悦兮如今领的月俸,是不是快追上我这元婴长老的份例了?”
修仙界虽重修为,可真正能盘活宗门运转的,终究是那些埋头做事的人。
他这种挂着“武力威慑”名头的闲职,俸禄虽然不算顶尖,但终究还是元婴。
可林悦兮才刚到筑基中期……
自己不仅工资追不上自家弟子了,而且他还从没过问过柴米油盐,朝天峰大大小小的事都是悦兮操办的。
而且他的月俸早早就交由悦兮保管了。
叶云州后知后觉地瞪圆了眼。
难道身为师父的自己被徒弟“包养”了?
正胡思乱想间,林悦兮端着刚温好的两杯灵茶走过来,青瓷杯沿还冒着热气。她将一杯茶杯放在叶云州面前。
“师父,您看咱们峰顶的灵田就这么些,多个人就得多分份灵米,家里情况可经不起折腾。”
林悦兮捧着自己的一杯刚煮好的灵茶,状似无意地提了句,眼底却藏着点不易察觉的紧张。
见叶云州没接话,又赶紧补充,“真要有师弟师妹来,也不用您费心,我来带就行。”
叶云州刚回过神来,望着悦兮故作从容的模样,心里好笑。
这丫头分明是不想旁人分走师徒独处的时光。他本就没打算再收徒,乐得顺水推舟:“听你的。”
更奇的是,先前总来劝他广收门徒的长老们,经林悦兮几次“软磨硬泡”,竟真的没再提过此事。
某次叶云州在宗门议事时,听见几位长老笑着说:“悦兮那丫头把朝天峰管得严实,咱们就别去添乱了。”
“我是不是在其他长老眼中留下了奇怪的印象了?”叶云州难得出一趟门,感觉新生代的弟子氛围好像好了很多。
他望着不远处正替师弟修正剑招的林悦兮,忽然感慨。
自己的弟子威望是不是比他这个师父还高了?
青风拂过剑坪,吹得林悦兮发间的青蓝蝴蝶结轻轻晃动。她似有所觉,转头朝他望来,展颜一笑,眼里的光比日光还要亮。
叶云州也跟着笑了。
十七岁那年的桃花开得正好,林悦兮在剑坪突破时,引动的灵气潮汐漫过了整座朝天峰。当她收剑时,周身灵力已凝练如实质——筑基中期,到了。
这意味着她已正式踏入宗门中坚之列。
从练气到筑基初期用了两年,筑基初期到中期仅一年半,这般速度,让同期弟子望尘莫及,连长老们提起时,都忍不住赞叹“绝世天才”。
叶云州站在廊下,望着剑坪上收剑而立的少女,她发间的青蓝蝴蝶结在风里轻颤,一如初见时那般鲜活。只是那双眼睛里,已添了星辰大海的辽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