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再过两个小时火车就会到达下一站,坐过站这种事情虽然听着挺有喜剧色彩,但是基本上没人会想要亲身经历。
杜缘觉得时间差不多了,便站起身来准备去买些早点。
“等一下。”
江风叫住了杜缘。
“怎么了?”
杜缘问。
“你还没梳头。”
听了江风的话,杜缘这才反应过来。她看着自己脑后那乱糟糟的头发,乌黑的长发胡乱地披散在肩上,活脱脱就像是一只女鬼。
“忘了这茬了。”
杜缘尴尬地笑了一下,随后俯下身在行李箱中翻找起木梳来。
“我帮你梳吧。”
江风从舰装空间中取出了一把木梳,齿不密不疏,虽然用料一般,做工倒还算精致。
“不用,梳个头而已……”
“可是你没带木梳。”
“欸?”
杜缘愣住。她仔细地回想了一下,发现自己好像真的忘记了木梳这回事。
这也不能怪杜缘,毕竟她以前的头发最长没长过三厘米,来之前头发更是只有一厘米多一点,以这个头发的长度,梳与不梳基本上没有任何区别,她杜缘当然没有出门带木梳的习惯。
看来以后要注意一下了,像是木梳之类的东西。
不过,江风既然已经发现了自己没有带木梳,还故意不提醒,看起来表面上木木的江风或许也会搞一些小心思?
“坐好。”
“哦……谢谢。”
……
不得不说,和杜缘相比,江风的梳头手法要娴熟得多。
杜缘梳头,看起来就像打仗似的,遇到连结不通的地方就直接用力梳过去,梳掉一地的发丝,要不是她自己的体质异于常人,那每次梳头基本上都要像经历了一次酷刑,非把她痛死不可。
而江风梳头,则是用着非常巧妙轻柔的手法,将发丝一根根捋顺,整个过程几乎没有一根头发受到“残害”。
“指挥官?”
“嗯?”
“以后我每天早上都为你梳头吧。”
“啊……啊?啊,这……这还是算了吧……都多大的人了,还得有别人来给梳头,说出去怕不是被人给笑死。”
虽然说每天早上都有一个美少女来给自己梳头听起来就是一件很幸福的事,但杜缘又不是什么贵族大少……小姐,连这点小事也要让人帮忙,她杜缘还不如找块豆腐撞死。
江风没有说话,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杜缘的话,为杜缘梳好头后,江风又给杜缘在两鬓编了两条麻花辫。
“这发型看着感觉好熟悉……”
杜缘摸着自己脑袋两边的麻花辫,别说,以前两鬓的头发很长,好看是好看,但是一直在脸边刮来刮去让杜缘很是不适应,现在换成麻花辫之后感觉比以前舒服多了。
“是和夕立一样的发型。”江风将木梳收了起来,站起身审视着杜缘,轻笑着说道:
“看起来还不错。”
“感觉挺奇妙的……”
杜缘看了看时间,按照之前在西格玛学院的作息,过不了多久大家就该陆续起床了,于是杜缘穿上鞋整理了一下衣服。
“我买早餐去了,你来点什么?”
“和你一样就行。”
“行吧,基本就是老一套了,那我去去就来。”
杜缘离开了,江风目送着杜缘远去,随后她坐到杜缘的床边,闭上了双眼。
“别装了,我知道你一直在听。”
江风话音刚落,上铺边传来了一阵嘎吱嘎吱的声音,随后一道金色的瀑布便从江风的眼前垂了下来。
江风睁开眼睛,与大青花鱼四目相对。
“技艺相当娴熟啊江风姐。”
“别贫了,下来。”
江风知道大青花鱼并不是在说她的梳头手法。
大青花鱼听了江风的话后,双手握住栏杆翻了个跟头,转眼间便躺在了杜缘的床上。
江风面无表情地看着大青花鱼在杜缘的床上滚来滚去,开口问道。
“你听出什么来了吗?”
“听出来什么?”大青花鱼看向江风,随后她瞪大眼睛用一种十分夸张且欠揍的恍然大悟的表情“哦~”了一声,随后一本正经地对着江风说道:
“听出来啦,指挥官对你的好感度upup!”
江风一头黑线地看着大青花鱼。
“好吧好吧。”大青花鱼耸了耸肩。
“说正经的,虽然和我预想的有些偏差,指挥官她只是睡了一觉就像是悟道了一样,谁知道是梦见了什么,不过意志消沉这种问题起码你以后基本上是不用担心了。其实像是咱们指挥官这样没心没肺的乐天派,真要是出现什么事情能让她一直意识消沉那还挺不容易的。所以呢……”
大青花鱼对着江风坏笑道:
“你那‘知心大姐姐’的形象怕是做不成喽。”
随后大青花鱼话锋一转:
“不过嘛,‘知心大姐姐’这种形象没有点洞察力还是挺不好当的,也算是为江风姐你早日减轻负担?”
江风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杜缘总是嚷嚷着迟早要把大青花鱼抓进锅里炖汤了,这话里三句不离嘲讽,说实话江风现在也有点想把大青花鱼抓去炖汤,挺好的一只小萝莉,可惜长了张嘴。
江风知道大青花鱼是什么意思。从最开始她对于杜缘心情低落的原因的猜测就有所偏差。
杜缘不是一个绝对善良的人,也完全没有拯救这个那个的念头,或许战争的场面会让她感到震撼,将她内心中某些情绪放大,但那也绝不会是自责。
她也没有什么好自责的,胜败乃兵家常事,而且由于塔兰托港提前做好了接敌准备,整座城市的平民伤亡几乎为零,军队的伤亡绝大多数也来源于深海院长,如果这次战斗杜缘没有参加的话,深海院长接下来组织的攻势完全可以踏平整座塔兰托港。
与其说是杜缘反应的迟钝致使军队徒增伤亡,倒不如说是杜缘的出现及时化解了深海院长接下来的攻击,将足以毁灭塔兰托乃至席卷整个撒丁帝国卡拉布里亚地区的灾难消灭在萌芽之中。
真正让杜缘低落的原因,是她的怯懦,又或者是自私。
这之间是可以有联系的。因为自私,所以不愿将自己暴露,卷入麻烦的旋涡之中,因为不想要暴露自己,所以怯懦躲闪,犹犹豫豫,不敢出手。
即使是自己意识到了这一点,杜缘还是没有勇气迈出那一步,将自身置于危险的钢丝绳之上。
舰娘,这是人类接触到的第一个除自身以外的,友好的智慧生物——但相对于如狼似虎的塞壬和深海来说,她们似乎有些太过友好了。
关于舰娘对人类的好感,有的人猜测是因为她们与塞壬是死敌,有的人猜测是因为舰娘由人类建造而成,但两者都很站不住脚:
第一台建造器是人类从塞壬手里夺来的,而第一位舰娘又是在战斗中现身,因此不仅很多人不认同上述的两种观点,更有甚者怀疑舰娘可能是塞壬安插在人类中的卧底,利用人类开采的资源批量建造舰娘,一旦将死对头深海消灭,这些舰娘马上就会调转矛头和塞壬一起毁灭人类。
类似的观点还有很多,这些观点由于人类自身对于舰娘的了解并不深刻所以大多都无法证实也无法证伪,所以人类对于舰娘的怀疑和防范从来就没有停止过。
不仅如此,由于舰娘的特殊性,在社会层面上引发的问题也接连不断。
大多数舰娘各方面的能力,无论是身体素质还是心理素质,又或者是学习方面的能力都是要强于人类的,而且许多地方强的还不止是一星半点,这极大地威胁了人们的就业。
即使将舰娘全部都塞到海军系统里去,那由于各种各样的原因舰装损坏的舰娘又该放到哪里去呢?让她们变成海军里的文职人员吗?
很显然这是不可能的,因为这样一个社会问题又会变成一个政治问题。
如果海军中大部分的位置都被舰娘占据,那么海军将不可避免的变得高度自治且不可控,或者是舰娘自己独立,又或者是少数人类拥兵自重,这同样是人类所无法容忍的。
而且,在如今抗击深海的大背景下,人类离不开舰娘这个强大的助力,或许舰娘可以离开人类,但人类绝对不能离开舰娘,至少目前绝对不能。
目前世界上只有一两位舰娘的编外指挥官占全部指挥官的90%还多,这完全与指挥官实时调度舰娘协同作战的能力相悖,其实,这是人类目前取巧减小舰娘影响的方法之一。
如果放任舰娘越聚越多滚雪球式的发展过不了多久人类社会就没办法束缚这些指挥官,但是如果在一名指挥官发展的前期,还无法脱离人类社会的时候用各种方法加以限制,那么这个指挥官渡过前期的时间就会无限延长,直到最后也成不了气候。
这样,原本会聚在一起的舰娘们就会被分散开来,这时人类只需要在其中横插一脚,用类似中间商的方式,让原本可以在舰娘之间交换的资源必须经由人类之手,那么占全部舰娘大多数的零散舰娘就已经收入囊中了。
不过,有些舰娘实在是太过于强大,在她们的帮助下小部分指挥官还是会很快突破人类社会的封锁,成长为庞然大物,这个时候,“镇守府”的作用就体现出来了。
世界上所有的镇守府都建立在危险的海域附近,所有指挥官们都会被分配到正好高出他能力一点的海域,一旦遇到大规模战斗,镇守府必然无法独自应对。
这时,附近的人类和其控制下的零散舰娘就会出动,在危机解决之后,又会通过社会规则向镇守府收取资源作为费用,将镇守府内的资源维持到一个稳定的状态,延缓其发展的时间。
而且让人类成为指挥官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人大多会有家人,而家人不可能和这些指挥官一起上战场。
除此之外,名利,钱财,还有人的攀比之心,亦或者是爱国情怀、对立冲突,这些都是束缚人的利器。
只要让舰娘离不开指挥官,那么,一切就都好说了。未知是可怕的,如果能用已知控制未知,那么就再好不过了。至于指挥官的能力在战斗层面是否真的重要,那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就像一部英国影片里说的一样,我们的工作不是保护民众,而是让民众相信他们受到了保护。人类的工作不是让指挥官辅佐舰娘,而是让舰娘们相信她们受到了指挥官们的辅佐。
可要是这个时候,一位远超于时代的舰娘出现了,而她可以完全替代人类“指挥官”的职责,人类会坐视不管吗?
当然不会。先下手为强的道理大家都懂,现实里人类的高层大概率不会像小说电影里一样等到主角变强了之后再去葫芦娃救爷爷挨个送菜。
一个弹丸小国,拥有大量现代化装备和拥有核导弹的概念的完全不同的,而杜缘就是那个拥有核导弹的小国,而以她现在舰娘的规模与其说是有核导弹倒不如说像是有核反应堆,随时面临着人类提着一管白色洗衣粉过来查房的危险。
杜缘害怕,她不敢当这个特例,这也导致了她的懦弱与畏缩。
可她杜缘从来就不是一个苟得住的人,让她眼睁睁地看着敌人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而自己却只能示弱,背地里才敢反击,这不可能。
从小杜缘就奉行着有仇必报,路见不平,马上正义执行的原则,虽然由于各种原因结果并不都十分喜人,但这样的行事风格她改不了。
江风当然不知道杜缘的这些事,但江风知道,杜缘的行事风格,从现在开始,也许会变一些了。
“怎么样?有没有很失落?”
大青花鱼嬉笑着说道。
“你平时睡觉都不穿衣服的吗?”
江风没接大青花鱼的话,而是反问道。
“欸~之前我和指挥官在船上的时候可是夜夜坦~诚~相~待~哦,江风姐,难道说,你和指挥官睡在一个屋里那么久了,晚上还是‘相敬如宾’?”
“你要是喜欢被路过的旅客看光的话,随你。”
江风话音刚落,寂静了好久的车厢里便传来了嗒嗒的脚步声。
“嘁,好啦好啦,反正现在也睡不着,我上去穿衣服了,嘿~咻!”
大青花鱼撇了撇嘴,一个跟头又翻上了上铺,随后便窸窸窣窣地穿起了衣服。
江风摇了摇头,也不多说,只是静静地看着窗外的景色发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