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轰!
刺眼的雷光穿过雨幕,从车窗中透射进来。
杜缘睁开眼睛,重重地呼吸了几下。她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湿了一片。
“做梦了?”
杜缘抬起头,看见江风正坐在自己的床边,正说着向自己递来一张纸巾。
虽然湿巾在这个时候早就被发明出来了,但是杜缘是不喜欢用湿巾的,因为她并不是很喜欢水,即使是在成为舰娘之后,她也不是十分喜欢湿漉漉的感觉。
“谢谢。”
杜缘接过纸巾,将头上的冷汗擦了下去。
“在想塔兰托的事?”
江风想要接过杜缘手上用过的纸巾,但杜缘笑着摇了摇头表示不用,随后自己坐了起来,将纸巾扔进了垃圾桶里。
“我以为我已经把这事放在脑后了。”
“还睡得着吗?”
江风问杜缘。
“我觉得够呛……现在几点了?”
杜缘看着窗外黑漆漆的天空问道。
“三点半没过多久,现在餐车里正在为早点做准备。”
江风回答。
“你……睡着了吗?”
“才醒。”
沉闷的雷声从天边滚滚而来,雨点噼里啪啦地打在窗上,盖过了车厢里旅客的打呼声。
过了一会儿,江风站起身来朝热水间走去。
“我去沏杯茶。”
杜缘注意到江风说的是“杯”而不是“壶”。
江风离开后,杜缘起身叠好被子坐到了窗边。
凌晨三点半,列车上的灯光早已熄灭,应急通道指示灯幽绿的灯光堪堪映出车内的轮廓。
哗哗的雨声,时不时的雷鸣,火车上各个结构零件的撞击声让这里看起来颇有些阴森恐怖。
当然,这是在忽略掉车内此起彼伏的鼾声的前提下。
杜缘看到江风上铺熟睡中的夕立,毛茸茸的耳朵向下耷拉着,红润的小嘴微微张开,上面还隐隐约约挂着一串晶莹的口水。
就算外面的雷声再大,雨声再乱,也无法扰乱夕立那颇有规律的鼾声。
另一边,杜缘上铺的大青花鱼则大大咧咧地在床上躺成了一个“大”字,对于杜缘来说小得有些翻不开身的卧铺,对大青花鱼来说却正正好好,丝毫没有拥挤的感觉。
杜缘站起身来为大青花鱼重新盖上已经半边被踹到床下的被子,就在这时,江风回来了。
“给,小心烫。”
杜缘接过茶杯,将它放到了桌子上,随后又坐回了床边。江风也将自己的茶杯放好,坐在了杜缘的对面。
说是茶杯,但是在杜缘看来,眼前的东西应该叫“茶缸”比较合适。
杯身和杯口同宽,从上到下是一个规则的圆柱体,充满廉价感的塑料把手通过一个金属圈被固定在杯身向下约五分之一处,整个杯子没有一点艺术感可言,唯一值得被称道的大概就只有它宽广的容量了吧。
“让我猜猜,是西湖龙井?”
杜缘半开玩笑地说道。
“不,是铁观音,以前在江宁城南一家烟酒糖茶店买的,据说产地是福建。”
江风回答。
杜缘仔细地看了看稍微有些偏红的茶水,和卖相十分只有七分喜人的茶叶,虽然简陋,但却有种莫名的温馨。
杜缘浅笑了一下,她知道江风为什么这么做。
杜缘随手提起茶杯,咕咚咕咚地往嘴里灌了几口。
“挺好喝的——也不是很烫嘛,温度刚刚好。”
杜缘喜欢喝茶,但她不是什么高雅的文士,也没有所谓的茶品,只是单纯的觉得茶水很好喝,很爽口。
所以相对而言,杜缘更喜欢喝香气比较浓烈一些的茶,而之所以最为偏爱铁观音,大概是因为,这是她人生中喝到过的第一种茶吧。
茶水特有的,略带一些苦涩的香味驱散了困意,让原本有些混沌的精神变得清明。
“真早啊……这么多天来从来没起这么早过,不过雨下得这么大,今天可能看不到日出了。”
“那也不一定。”
江风回答。
“也是,谁知道未来会是什么样的呢?也许过不了多久就会雨过天晴也说不定。”
杜缘笑着说道。
江风略微有些诧异地看了杜缘一眼,之后也跟着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时间在雨声之中慢慢向着黎明靠近,陆续有着起夜的旅人醒来,车内响起了有一阵没一阵的私语。
茶杯上的热气随着时间的流逝而逐渐消散,原本几片固执地浮在水中的茶叶,最后也没能挨住水的厮磨,乖乖地沉入了水底。
杜缘看了看时间,凌晨4:30.
“来了。”
正当黑暗即将到达顶点,仿佛将整个世界都吞噬了进去时,窗外,在目光的尽头,一抹金色的朝阳从地平线上一跃而起,在乌云与荒漠的夹缝中奋力地挤了出来。
阳光穿过雨幕,将大地上的万物镀上一层绚烂无比的光辉,列车车窗上的水珠被劲风吹落,留下的水迹反射着太阳的光芒,像是一条条镶着金丝的银带般纵横交错,勾勒出一道华美而神秘的纹章。
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地,乌云与荒漠之间的间隙越来越大,太阳终于在天边露出了它完整的身形。
它就那么镶嵌在天地之间,似神灵的眼瞳注视着苍生,将这来自天国的恩惠平等地洒遍世界的每一个角落,就连每一滴雨珠中,每一颗砂砾上,都闪烁着它那圣洁而璀璨的光芒。
“很壮观的景象。”
江风看着眼前壮观如同神迹的景象,喃喃地感叹道。
“是啊。”
杜缘点了点头。
金色的霞光仿佛穿透了杜缘的身体,将她的灵魂涤荡地澄净透亮。纷飞的雨滴,稀稀落落的灌木,整齐有序的线缆在她眼前飞速地掠过,唯有天边的朝阳高悬,犹如永存世间的一座灯塔。
“这是个新的起点。”
杜缘说着,将已经凉下来了的半杯茶水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