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雨正式告别了地狱般的培训部，被分配到了【拂晓公司】新海市C区业务一组。

钱经理就像个老父亲一样，满脸堆笑地迎了上来：

“哎呀，小林！哦不，现在应该叫你【灰水晶】了！来来来，欢迎加入大家庭！”

林雨一边机械地点头哈腰，一边飞快地扫视着这个他未来至少五年都要卖命的“家”。

这简直就是一个标准的办公室，散发着二十一世纪二十年代气息。

化纤地毯，格子间隔断，日光灯管。

办公室里零零散散地坐着七八个人。

清一色都是女性，而且绝大部分看起来都年轻得过分。

她们并没有穿着制服，而是穿着各式各样的便服。

有的在对着满屏的数据皱眉，有的戴着耳机摇头晃脑地摸鱼。

其中一个留着显眼粉色双马尾的女孩，甚至毫无顾忌地在工位上用便携锅煮着螺蛳粉！

这帮人，真的是那种提着枪和怪物干架的魔法少女吗？

怎么看都像是个缺乏管理的女子电竞俱乐部……还是伙食特别好的那种？

看到林雨这个唯一的异性生物出现，几乎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投来了好奇且微妙的目光。

钱经理领着他，径直穿过这片充满了区域，来到了办公区最深处。

那里坐着一个少女。

她看起来年纪很小，大概也就十五六岁。

身材娇小玲珑，整个人蜷缩在一张与她体型完全不符的硕大电竞椅里。

她穿着一件印着硬核机甲游戏LOGO的黑色连帽衫，兜帽拉起。

头上戴着一副巨大的降噪耳机，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上复杂的武器三维模型。

白皙纤细的手指在机械键盘上飞速跳动，“噼里啪啦”。

她看起来就像个沉迷于网游的普通初中生。

“咱们一组的王牌。A级魔法少女，【黑曜石】。夜野萤。”

钱经理指着她，语气里充满了自豪。

听到声音，少女的手指停了下来。

她摘下耳机，转过电竞椅。

当那双深苍蓝色的眼瞳落在林雨身上时，那张精致得如同人偶般的小脸上，第一次浮现出了除了“冷漠”之外的情绪。

一种仿佛在自家猫砂盆里发现了一只哈士奇的困惑。

她先是可爱地歪了歪头，然后用一种清脆流利的日语轻声嘟囔了一句：

“魔法少女のチームに、男？補助員？”

（魔法少女的队伍里，有男人？是辅助人员吗？）

随即，她似乎反应了过来，迅速切换成了字正腔圆的中文：

“钱经理，后勤部的人来我们业务组做什么？打印机又坏了？”

“不不不。”

钱经理连忙摆手，笑得一脸褶子：

“这位是【灰水晶】，我们组的新人。人才引进计划，你懂的。从今天起，他就是你的搭档了。”

“搭档？”

夜野萤的困惑变成了毫不掩饰的怀疑。

她在林雨身上来回扫视。

最后，她发出一声不知道是嘲讽还是荒谬的冷笑：

“一个男人，当魔法少女？”

“呃……对。那个，虽然听起来很离谱，但确实是这样……”

林雨感觉自己的脸颊在发烫。

他强行挤出一个自认为和善的笑容，按照新员工入职培训里学来的礼仪，主动伸出了手：

“你好，前辈。我叫林雨，以后请多指教。”

然而。

夜野萤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伸在半空中的手。

丝毫没有要握上去的意思。

她甚至把身体微微后仰，靠在椅背上，拉开了一段堪称“绝对防御”的社交安全距离。

尴尬了。

我的手上是有什么病毒吗？

林雨的手僵在半空，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

算了，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他索性手掌顺势往下一翻，顺势改为挠了挠头，然后对着夜野萤来了一个九十度的标准鞠躬：

“哈……哈哈，那个，总之！以后就麻烦你了！请多多关照！”

都这么卑微了，差不多该给个面子了吧？

“哎呀呀，小萤，别这么不近人情嘛。”

钱经理赶紧出来打圆场。

他笑着拍了拍夜野萤的椅背：

“【灰水晶】可是我们C区好不容易才盼来的特殊人才，总监都亲自过问的。”

他又转向林雨，解释道：

“别介意啊小林，小萤她是我们通过‘新海市高新人才引进计划’，特地从日本请来的专家。你知道的，我们华夏自古以来就是包容开放，海纳百川嘛！小萤虽然年纪小，但已经是身经百战的A级精英了，你跟着她，能学到真东西。”

日本专家？

现在的专家都这么卷了吗？都开始招童工了？！

林雨在心里疯狂吐槽。

夜野萤似乎对钱经理这种“和稀泥”的说法很不满意。

她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林雨这才惊讶地发现，这位气场强大的前辈，个子居然只到自己的胸口，是个名副其实的矮个子萝莉。

但即便需要仰视，她的气势依然完全压制了林雨。

她盯着钱经理，一字一顿地说道：

“钱经理，我需要他的数据。同步率、亚空间抗性指数、模拟战评估报告。没有这些，我拒绝和一个不明不白的实验品组队。这是对我和整个团队生命的不负责任。”

“好好好，这就发给你。”

钱经理立刻操作终端，将那份堪称“黑历史”的文件发送了过去。

夜野萤坐回椅子，开始迅速浏览林雨那份惨不忍睹的培训报告。

只见她那好看的眉头越皱越紧。

那表情，就像是一个清华学神在看一份连名字都写错了的学渣试卷。

毕竟，那份报告的数据简直辣眼睛：

被“击杀”457次，平均存活28秒，反击率17%，最终评定D。

“啪。”

她关掉全息屏，语气斩钉截铁，不带一丝商量的余地，

“不行。”

“我拒绝。钱经理，你应该知道A级人员有权否决队员人选。”

“根据数据，他的生存能力甚至不如一个刚入职的D级新人。在B级以上的任务中，他的存在只会是那个最大的突破口和累赘。”

“我不可能把我的后背，交给这样一个随时会爆炸的不确定因素。”

她冷冷地看着林雨：

“退一万步说，让一个只训练了一个月、数据垫底的新人直接上战场，这简直是谋杀。公司是疯了吗？”

“呃……”

林雨在一旁听得眼皮直跳。

虽然被当面说成是累赘很伤自尊，但人家话糙理不糙，没法反驳。

其实他也不理解钱经理为什么要将自己和这个大佬组队。

这不是摆明了让人家大佬带妹（弟）上分吗？换谁谁乐意啊？

“哎呀，小萤，话不能这么说嘛。”

钱经理脸上的笑容丝毫不减。

他拉过一张椅子，坐到了夜野萤身边，身体微微前倾，摆出了一副“我们私下谈心”的架势：

“数据是死的，人是活的嘛。”

“你想想，我们C区一组，一直都是整个分公司的业绩标杆。为什么？因为有你这个王牌在。但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啊。”

他压低了声音，用一种神秘兮兮的语气说道，

“其他组的经理，早就眼红我们的成绩了。这次总监把【灰水晶】这个‘总公司级重点项目’硬塞到我们组，是什么意思？这是一次考验！考验我们C区一组，是不是真的具备培养‘特殊人才’的战略眼光和能力！”

夜野萤面无表情：

“公司政治和我无关。”

“不不不，这跟你息息相关！”

钱经理立刻切换了策略，这次他精准地瞄准了夜野萤的七寸：

“小萤，我知道，你一直在为‘新海市特殊人才永久居留资格’的事情努力，对不对？你的工作签证明年就要到期了。想续签或者转永居，光有漂亮的杀怪KPI是不够的。”

“新海市的移民政策有多严，你比我清楚。他们不仅看你的个人业绩，更看重你对这座城市的‘综合贡献度’。”

“你想想，如果你这次能成功把【灰水晶】这个总监亲自关注的‘特殊项目’带出来，哪怕只是让他达到C级的及格线。这份履历，这份‘指导新人、为公司培养战略后备力量’的综合贡献……”

“在你年底提交永居申请的时候，会是多么有分量的一个筹码！”

“到时候，我亲自给你写推荐信，再以公司的名义向市管委会打个招呼……你觉得，那张卡，是不是就稳了？”

这番话，像是一把钥匙，精准地插进了夜野萤心防的锁孔里。

她那双一直古井无波的深蓝色眼眸里，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动摇。

钱经理见状，立刻趁热打铁，开始上价值：

“而且，我们【拂晓公司】的理念是什么？‘绝不让奉献者吃亏’！林雨同志虽然基础差，但他有潜力，有总监的关注！我们不能因为一点点困难就放弃战友嘛！”

“帮助新人成长，带领团队进步，这本身就是你作为A级王牌，应尽的责任和义务！对不对？”

一套组合拳下来，办公室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林雨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

这就是职场PUA的高级形态吗？

太强了！这领导不愧是领导！

这画饼的技术，这利益捆绑的手段，简直是一套一套的啊！

夜野萤沉默了许久。

她那双眼眸在林雨和钱经理之间来回移动，似乎在计算着这件事的风险与收益。

最终，为了那个渴望已久的目标，她做出了妥协。

“……可以。”

她缓缓开口，声音依旧清冷，

“但我有条件。”

“你说你说！”

钱经理大喜过望。

“先从最简单的D级任务开始。我需要一次实战，来亲自评估他的真正价值。”

夜野萤转过头，用那双不带任何感**彩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林雨：

“如果他在任务中的表现，比数据显示的还要差……”

“我会立刻向总监提交报告，申请将他永久调离所有外勤岗位。”

“我的永居申请很重要，但我绝不会拿自己的命去给别人当保姆。”

“没问题！完全没问题！”

钱经理一口答应下来，生怕她反悔，

“就这么定了！正好，今天下午就有一个完美的‘新手体验任务’！”

他转身看向林雨，脸上的笑容灿烂得像是一朵盛开的菊花：

“听到了吗，【灰水晶】？前辈可是给了你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哦！一定要好好把握！”

林雨只能勉强扯动嘴角，点点头。

“是……是……谢谢领导，谢谢前辈。”

但他看着夜野萤那双冰冷的眼睛，心里却在打鼓。

不知道为什么。

他总觉得，自己的这次“新手体验”，可能并不会像钱经理说的那么“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