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顺着破碎的钢架滴落，在积满油污的地面上砸出一个个浑浊的水洼。
蔷薇靠坐在一截断裂的水泥管道内，手指死死按着左肩的伤口，指缝间渗出的血液。
“咳……！”
她猛地咳出一口血，溅在苍白的手背上。
“真烦。”蔷薇啐了一口。
分身的死亡不仅带走了她一部分力量，还影响了她的本体，对于操控灾厄这件事她本身还不算熟练，此番和苏璃的交战只能算是霸王硬上弓。
直接上手控制灾厄和让灾厄服从自己是有区别的，让灾厄成为自己的分身确实是一个能够有效试探鹿远的方法，但这方法的副作用实在是太大了，她还没法做到让分身受的伤完全不影响自己。
蔷薇闭眼，用魔力检查了一下自己散在桐门市的实验体是否全部回收了。
她并非能控制所有灾厄，那些听从她命令的拟态型灾厄都是她亲手抓捕调教出来的灾厄，都是很珍贵的，必须小心保存。
忽然，她的眉头微微一皱。
大部分灾厄都回收了不错，但还有一个很弱小的魔力源仍在桐门市内游荡。
现在去回收太危险了……算了，就让魔法少女们清除了好了，只要大部分实验体回收了就好。
蔷薇低头看向自己的伤势，左肩上有一个明显的撕裂伤，是陈欣的狙击枪留下的。
计划还不够周密，居然能被自己的棋子伤到，真是耻辱。
她缓缓站起身，踉跄了一下才稳住身形，每走一步，伤口都传来撕裂般的疼痛，但她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桐门市……暂时不能待了。”
她抬头望向远处，天际线上隐约可见一座灯火通明的城市轮廓。
【云京】，整个Z国最大的都市，也是魔法少女势力最强的地方。
但相应的，城市越大，魔法少女就越没法精细的检查城市的每一个角落，只要不造成什么骚乱，那座城市就是一个躲藏的好去处。
“正好。”蔷薇说道，“去那里养伤，顺便重新布局。”
蔷薇抬起手，指尖凝聚出一缕魔力，但随即又散去。
“啧，现在用传送太冒险了。”她低声自语，“魔力可能会被天爱星探查到。”
她选择离开桐门市的原因之一有一个就是天爱星，这种覆盖整个城市的探查真是太变态了，让她完全没法躲藏。
她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摘下了自己胸口的变身水晶，身体周围渐渐的泛起了微弱的黑色烟雾。
烟雾散去后，原本华丽的战斗服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件普通的黑色大衣和牛仔裤。
她随手将长发扎成马尾，又从口袋里摸出一副黑框眼镜戴上，镜片下那妖艳的瞳孔褪去了光泽，变成普通的深褐色。
就像一个普普通通去旅行的大学生一样。
“这样就行了。”
她迈步走出废弃工厂，雨水打在她的肩上，浸湿了大衣，伤口还在隐隐作痛，但她脸上看不出丝毫异样。
三十分钟后，桐门市郊公路。
一辆出租车缓缓停在她面前，司机摇下车窗：“去哪？”
“云京。”蔷薇拉开车门坐进后座，“走高速。”
司机从后视镜瞥了她一眼：“这么晚去云京？车费可不便宜。”
蔷薇没有回答，只是从钱包里抽出几张钞票递过去。
“现金？”司机疑惑，现在还在用现金的人太少了。
蔷薇没有回答，只是又掏了一张百元大钞丢给了司机。
现金是躲避追踪的一个好办法，魔法少女之间的认知障碍是不存在的，所以就算是人类形态的她也必须小心行事。
司机识相地闭了嘴，踩下油门。
车窗外的景色飞速后退，雨滴在玻璃上划出水痕，蔷薇靠在座椅上，看着窗外的景色。
“我们会再会的。”
-
鹿远踉跄着向前冲去，雨水打湿的裙摆绊住了她的脚步。
她重重摔在潮湿的草地上，双手却仍拼命向前伸着，仿佛要抓住那个转瞬即逝的幻影。
“芊芊！”
可当她再次抬头的时候，鹿芊的身影却消失了。
鹿远擦了擦脸上的雨水。
是幻觉吗？不……那太真实了，雨水落在她头发上淅淅沥沥的样子，被雨水淋湿的印着雏菊的连衣裙都在告诉她……
那不可能是假的。
但是为什么，又消失了？
芊芊没死吗？可那天在购物中心的废墟里，鹿芊满脸血迹的躺在自己怀里失去生息的的样子还历历在目，那场景她鹿远这辈子都不可能忘。
那为什么，刚刚自己又看见了她？！
鹿远有些崩溃的抱住了自己，蹲在地上。
我……疯了吗？
雨水突然停了。
鹿远抬起头，黑色伞面在头顶撑开了一片晴空。
顺着伞骨往上看，苏璃的长发在夜风中微微飘动，白色制服上还挂着未干的雨滴。
“怎么一个人跑到这来了。”苏璃把干毛巾罩在她头上，“哭成这样，敌人袭击都发现不了。”
粗糙的毛巾摩擦着脸颊，熟悉的味道笼罩下来，鹿远突然抓住那只正要收回的手，湿漉漉的脸埋在对方掌心。
“苏璃姐…我好像……”
“嗯。”
“我话还没说完……”
“我知道。”苏璃蹲下来与她平视，指尖擦过她发红的眼角，“要背还是抱？”
“我又不是小孩子——喂！”
身体突然悬空，苏璃已经把她打横用公主抱抱了起来。
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林宛撑着蓝色透明伞飞奔而来，陈恋雪抱着保温杯跟在后头，两人都被雨淋湿了大半身体。
“鹿远大笨蛋！”林宛带着哭腔说道，“要扫墓为什么不叫我！”
“鹿远姐姐……体温过低会感冒的。”
陈恋雪轻轻的说道，她举起保温杯递给鹿远，保温杯里飘出蜂蜜姜茶的甜香。
鹿远接过保温杯，小口的啜饮。
雨滴顺着伞沿滴落，在脚边溅起细小的水花，鹿远被苏璃稳稳地抱在怀里，林宛和陈恋雪关切的目光包围着她。
温暖的姜茶香气萦绕在鼻尖，这一切都如此真实，如此温暖。
“可能……真的是我看错了吧。”鹿远轻声呢喃，将脸埋进苏璃的肩头，苏璃身上淡淡的香气让她紧绷的神经慢慢放松下来。
活在过去可不是什么好事，尽早忘了吧。
林宛突然凑近，用还带着雨水的手戳了戳鹿远的脸：“笨蛋鹿远，下次不许一个人偷偷跑出来了！”
“好冰！”鹿远被冻得一激灵，却忍不住笑了出来。
“好了，明天还得演出呢，早些回去吧。”苏璃抱着鹿远离开。
“苏璃姐，我其实可以自己走路的。”鹿远在苏璃的怀里小声说。
“都哭成泪人了，怎么走？”苏璃说道，“老老实实呆在我怀里吧。”
“……”鹿远又往苏璃怀里缩了缩，“好。”
身后的林宛后牙槽都要咬碎了。
可恶啊！！怎么被苏璃姐抢先了！御姐公主抱的杀伤力这么大吗？！
她小跑着跟上苏璃，陈恋雪见状也慌忙跟上。
“苏璃姐！你累了可以换我抱哦～”
“我不累。”
“哎呀，说不定呢～”林宛还是不死心。
“唔……”陈恋雪像一只小兔子一样跟在众人身后插不上话。
几人渐行渐远。
在她们身后不远处，一只小小的蓝色史莱姆正悄悄蠕动着。
那团半透明的胶质生物在月光下泛着微光，它缓慢地移动到墓碑前，轻轻触碰了一下鹿远留下的那颗水果糖。
糖果立刻被包裹进它果冻般的身体里，被渐渐溶解。
它像是有智慧似的，看了一眼远去的鹿远众人，又缩回了墓碑的阴影里。
“……”
苏璃像是感觉到了什么视线一样，回头看了一眼，却什么也没看见。
“苏璃姐……？”鹿远疑惑的问道。
“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