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雨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用颤抖的手指拨通了家里的电话。

手机银行App上，那条来自【拂晓劳动服务（新海）有限公司】的转账通知，就像是一剂强心针，狠狠扎进了他那颗早已干涸的心脏。

¥ 15,550.00。

税前两万，扣掉五险一金和预扣个税，到手居然还有一万五千多……

这帮人……居然玩真的？

“喂，妈！我找到工作了！”

电话接通的瞬间，他几乎是用尽全力的吼了出来。

声音因为激动都有些变调。

“什么？！”

电话那头的母亲一愣，

“真的假的？儿子！什么公司？做什么的？是不是正经单位啊？”

“正经！当然正经！是一家和【天穹集团】有深度战略合作的‘高科技人才服务公司’！”

林雨将刚刚看过的合同上的话术现学现卖，说得那叫一个流利，

“月薪两万！试用期！税前！”

他特意把“试用期”三个字咬得很重。

仿佛这能证明这份工作的含金量——试用期都这么高，转正了还不得起飞？

“哎哟！我的儿子出息了！老天爷开眼了啊！”

母亲的声音里已经带上了哭腔，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不是没本事，只是没遇到机会！这下好了，这下我跟你爸总算能睡个踏实觉了……”

听着母亲那语无伦次的碎碎念，林雨的眼眶也有些发热。

他挂掉电话，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感觉压在心头好几年的那座五指山，终于被搬开了一角。

他甚至有心情打开了妹妹林雪的微信，发去一条极其装逼的消息：

“哥找到工作了，月薪2W。不用回了，忙。”

很快，林雪回复了一个简洁有力的：“？”。

虽然只有一个问号，但林雨仿佛能看到那个高冷的天才妹妹在那头一脸懵逼的模样。

爽。

太爽了。

……

第二天。

林雨按照通知，准时来到了【拂晓公司】的内部培训中心。

这栋建筑没有挂任何招牌，安保森严得像是军事基地。

刷脸、虹膜扫描、全身安检。

他被领进了一个充满了未来感的综合培训区。

整个中心空旷而安静，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味。

今天似乎只有他一个“新人”。

走廊的墙壁上，挂着几条鲜红的横幅。

上面用加粗的宋体字写着各种充满了时代感的标语：

“安全生产，人人有责；净化灾害，我的使命”

“以奋斗者为本，向贡献者致敬，绝不让奉献者吃亏”

“今日的汗水，铸就明日新海的安宁”

这风格……怎么跟当年我爸那老国企厂里的宣传栏一模一样？

林雨心里犯嘀咕。

这种老干部风和高科技环境的混搭，让他有种穿越时空的错觉。

上午是理论课。

在一个全封闭的小型会议室里，一位戴着黑框眼镜的女讲师，开始为他一个人授课。

“我们公司的官方合作方是【市应急管理局-特殊灾害响应总队】。你们，作为公司外派的【特殊灾害高阶应对协议执行员】，简称【执行员】，将是维护这座城市光鲜外表下，那道最后的防线。”

“你们的力量，源于对【灵能】的引导。”

“而【灵能】，是【亚空间】能量在现实世界的显现。”

全息投影上，出现了一个如同黑洞般旋转的能量漩涡。

亚空间？灵能？这都什么跟什么？

林雨努力想要记笔记，但脑子里早就变成了一团浆糊。

讲师似乎看出了他的困惑，推了推眼镜，解释道：

“简单来说，引导【灵能】需要极高的‘适配性’。公司的研究表明，人类在18岁之前，其‘心智壁垒’最具可塑性，能最有效地抵抗亚空间的负面侵蚀。”

“而在所有人群中，少女的形态，被证明是与守护、净化这类正面灵能亲和度最高的完美‘容器’。”

“因此，长期以来，【执行员】岗位都只能由18岁以下的年轻女性担任。因为这份工作的特殊性，所以在集团内部，我们也习惯性地将这个岗位称为……”

讲师顿了顿，面无表情地吐出了那四个字：

“魔法少女。”

哈？

林雨手里的笔掉在了桌上。

魔法……少女？！

“当然，”

讲师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带着一种看稀有动物的眼神，

“凡事总有例外。”

“你的情况非常特殊。你的灵能亲和度指数……呈现出一种前所未见的【绝对中性】特质。这意味着你的‘容器’稳定性极高，几乎不会受到负面情绪的影响。”

“所以，公司决定破格录用，将你作为一项具有开创性意义的实验项目来进行培养。”

不是……项目？我不是员工吗？怎么变成项目了？

一种不祥的预感，像是冰冷的蛇一样爬上了他的脊背。

……

下午，是“实践课”。

钱经理亲自带着林雨，来到了一间纯白色的模拟。

房间中央，是一个充满科幻感的圆形平台，周围站着几位穿着白大褂的研究人员。

“小林，别紧张。”

钱经理的语气依旧温和，像是在哄骗小红帽的大灰狼，

“理论听不懂没关系，实践出真知嘛。那个协议能为你暂时构筑一具最适合引导【灵能】的身体，我们称之为——【相位灵躯】。来，站上去试试。”

在钱经理鼓励的目光下，林雨稀里糊涂地站了上去。

“【人格面具协议】启动。新人，适应性同步开始。”

一个毫无感情的AI电子女声响起。

下一秒。

刺目的粉色光芒，瞬间吞噬了他的视野。

起初，只是一阵温暖的感觉，像是泡在温水里。

但紧接着——

“咔嚓——！”

剧痛袭来！

痛！痛痛痛痛——！！！

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内部正在发生某种可怕的形变。

喉咙、胸口、下身……

传来一阵阵火辣辣的撕裂感和重构感。

他作为男性引以为傲的那些特征，正在被某种力量强行抹去。

紧接着，一种陌生的重量在胸口成型。

皮肤的触感变得异常敏锐，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有柔软的发丝正垂下来，轻轻扫过脸颊。

身上那套廉价的西装早已化为光点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某种柔软、轻薄的布料贴着皮肤的感觉。

还有……

腿部传来一阵凉飕飕的通风感。

“呼……呼……”

当光芒散去，林雨踉跄着跪倒在地，剧烈地喘息着。

她下意识地低头。

看到的，是一双纤细白皙，完全不像男人的手臂。

再往下。

是深蓝色的百褶短裙，以及一双修长笔直，套着过膝袜的腿。

她惊恐地抬起头。

发现房间的四壁，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可以清晰映出倒影的镜面。

镜子里，跪着一个看起来只有十五六岁的少女。

一头齐肩的灰色短发，一双清澈得像翡翠的绿色眼瞳，五官精致得如同橱窗里的人偶。

但那张脸上，此刻却写满了比见鬼还要恐怖的惊骇与茫然。

“啊——！！！！”

她想发出恐惧的尖叫。

但从喉咙里冲出来的，却不再是那个熟悉的男中音，而是清脆悦耳，甚至带着点软糯的少女声线。

“这……这是什么鬼？！我怎么会变成这样？！”

林雨摸着自己的脸，摸着自己的胸口，感觉整个世界都崩塌了。

“冷静点，小林。”

钱经理的声音从扩音器里传来，平静得可怕，

“忘了上午讲师说的话了吗？这是【太一】根据你的灵魂数据，计算出的最优解。这是为了让你能活下去。”

他指了指林雨身上的JK制服，

“至于服装，只是为了方便你在城市中行动的伪装。你想想，一个穿着战斗服的人出现在街上，会引发多大的恐慌？而一个穿着校服的女高中生呢？没人会在意。”

“这是成本最低、效率最高的伪装方案，懂吗？”

钱经理说的每一个字，都充满了“科学依据”。

但林雨听在耳里，只觉得遍体生寒。

不等林雨反应，钱经理身边的实验人员冷冷地宣布：

“适应性良好。下面，进行实战情景模拟。”

“嗡——”

房间的四壁瞬间变成了极其逼真的三维全息影像。

那是一条充满了垃圾恶臭的后巷，正是他居住的“蜂巢”公寓区附近。

还没来得及对这沉浸式技术发出惊叹，林雨的右手手心突然传来一阵静电般的麻痒感。

无数淡蓝色的光粒子凭空汇聚。

眨眼间，一把造型科幻的手枪，就这么凭空出现在了他的手里。

这……这又是什么鬼技术？分子重构？

枪身简洁流畅，没有复杂的机械结构，连弹匣都不知道哪里打开

“这是【制式灵能手枪】，专门用来对付污染物的。”

钱经理的声音再次传来，

“现在，注意你的前方。敌人出现了。”

话音刚落。

“嘶——吼——！”

一头令人作呕的怪物嘶吼着从巷子深处爬了出来。

那是一团不断滴落着黑色粘液的肉瘤。

肉瘤中伸出了十几条酷似人类婴儿的手臂，胡乱地挥舞着。

而在它的核心，一张五官扭曲的人脸正在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噪音。

“诶……什……什么鬼东西！”

林雨吓得魂飞魄散，转身想跑。

却发现自己的身体撞在了一面无形的空气墙上，无路可退。

而那只虚拟的怪物，已经带着一股腥风，嘶吼着向她扑来！

她下意识地闭上眼，双手胡乱地举起枪，扣动扳机。

“砰！”

没打中。

下一秒。

“噗嗤——！”

一股难以形容的剧痛传遍全身！

她感觉自己的肚子被什么东西狠狠撕开了！

【模拟训练结束】

【阵亡时间：12秒】

【痛觉同步率：85%】

房间恢复了纯白。

林雨浑身冷汗，瘫倒在地，大口地喘着粗气。

那种死亡的痛苦体验，真实得让她胃里翻江倒海。

她明白了。

她全都明白了。

为什么这工作会有那么高的薪水？

为什么会有一千万的人身意外保险？

这他妈是拿命换的啊！！！

“喂喂喂！你们之前没说这份工作是干这些活儿啊！我不干……我不干了！”

她用那陌生的少女声音，对着钱经理心力交瘁地嘶吼，

“钱经理！我要辞职！这跟我们说好的不一样！这是诈骗！”

钱经理脸上那副和善的笑容，在这一刻，如同面具般缓缓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带着嘲弄的审视。

他慢条斯理地拿出平板终端，调出了昨天林雨签下的那份合同。

周围的研究人员都停下了手中的活，十几道目光齐刷刷地聚焦而来。

那目光里，有同情，有麻木，更多的，是看好戏般的冷漠。

“辞职？可以啊。”

钱经理轻轻地笑了一声，声音温和得让人发毛，

“根据我们双方自愿签订的【特殊人才雇佣与保密协议】，第三部分，第3.2条：乙方在合同期内单方面提出解约，视为根本性违约。需向甲方支付……伍佰万元整的赔偿金。”

“这……这是霸王条款！是格式合同！”

变身为少女的林雨，下意识地抱住自己纤细的双臂，身体因恐惧和愤怒而瑟瑟发抖，

“你们昨天根本没跟我说清楚这些细节！我要去告你们！我要去告你们欺诈！”

“告我们？”

钱经理的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林先生，我劝你在说出这句话之前，最好先动动脑子。”

他滑动屏幕，调出了另一份文件，

“首先，你与我司的违约金纠纷，标的额为500万元。按照规定，你需要在立案时预先缴纳四万六千八百元的诉讼费。请问，一个连房租都交不起的穷鬼，拿得出来吗？”

“其二，我们的诉讼地点在新海市人民法院。我们【拂晓公司】是【天穹集团】的战略伙伴，是本地的纳税大户。你觉得，一个外地来的无业游民，胜算有多少？”

他俯下身，盯着林雨那双惊恐的绿色眼睛，语气变得冰冷而正式，

“最重要的是，我必须提醒你。你所接触到的一切，包括【亚空间】、【灵能】、【人格面具协议】，都属于国家机密。”

“你一旦提起诉讼，就必然涉及泄密。到时候，恐怕还没等法院开庭，【应急管理总队】就已经先以‘危害公共安全’及‘泄露机密’的罪名，把你请去喝茶了。”

“到时候，你面对的可就不是赔钱那么简单了。”

钱经理说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重锤，狠狠地砸在林雨的心上。

有理有据，逻辑闭环。

每一个环节都被法律、权力和规则包裹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

她终于明白，自己从一开始，就踏入了一个无法逃脱的完美陷阱。

房间里。

穿着JK制服的灰色短发少女，无力地瘫坐在冰冷的地板上。

她抱着膝盖，将脸深深地埋了进去。

完了。

我……已经……没有退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