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雅正低头批改着作业,细框眼镜滑落在鼻梁上,她的神情专注于学生的每一页字迹,整个办公室只有苏雅和龙沁语两人,格外安静。
“砰!”
一声突兀的脆响打破了办公室的宁静。
苏雅抬起头,只见龙沁语面色铁青地站在窗边,身上穿着的并非平日考究的定制套装,而是一套明显经过精心修改、面料昂贵、剪裁极为合体的欣恒中学制服,深色格裙搭配挺括的白色衬衫和深色西装外套,裙摆下修长的双腿包裹在同色系的优质长袜中,脚上是一双擦得锃亮的小皮鞋。
这身装扮本该显得青春,此刻却只衬得她周身气场更加阴郁冰冷,她的脚边是碎裂的白瓷咖啡杯和一滩深褐色的污渍,滚烫的咖啡溅上了她昂贵的长袜和皮鞋,留下深色的印记,她却浑然不觉。
“夏晚晴......”
龙沁语的声音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每一个字都裹着冰渣,
“你也配碰我的东西?!”
她猛地攥紧了手机,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色,屏幕上是夏晚晴将白牧沐壁咚的一幕。
苏雅放下笔,站起身,走到龙沁语身边,她没有看地上的狼藉,目光平静地落在龙沁语紧绷的侧脸上。
她注意到龙沁语这身突兀的校服,心中了然,这绝非龙沁语的心血来潮,龙沁语特意换上这身欣恒校服,恐怕是打算真正的留在欣恒,因为白牧沐的存在,这位龙家的天才也心甘情愿的留在这所学校了吗?
“沁语,”
苏雅的声音温和依旧,却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她伸出手,轻轻按在龙沁语紧握成拳,有些微微颤抖的手上,掌心传来温暖的触感,
“冷静点,白牧沐同学没事,照片里他只是被拦住问话。”
她的目光扫过手机屏幕上白牧沐,眼底深处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但语气依旧平稳,
“夏晚晴行事张扬,但这里是欣恒,她不敢太过分,况且我接到学生会纪律部风纪委员的报告,冉羽墨的礼盒掉地惊动了她们,夏晚晴已经离开了。”
龙沁语的身体依旧紧绷得像拉满的弓弦,苏雅掌心的温度似乎也无法融化她眼中的寒冰,她猛地甩开苏雅的手,力道之大让苏雅都微微踉跄了一下。
“不敢过分?”
龙沁语嗤笑一声,淬火般的蓝眸转向苏雅,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失控的尖锐,
“苏雅,收起你他人面前的那套虚伪!我龙沁语的东西,就算我不要了,也轮不到外人染指一根手指头!”
她的话语如同淬毒的利箭,毫不留情。
办公室里的温度骤降。
苏雅被甩开的手还悬在半空,她脸上的温和笑意终于淡去,镜片后的眼神变得沉静而锐利,她没有动怒,只是静静地注视着暴怒的龙沁语,声音依旧平稳,却带上了一层不易察觉的冷硬:
“沁语,注意你的言辞。白牧沐是学生,是活生生的人,不是你口中的‘东西’。他在欣恒,在我的班级里,我就有责任保护他。”
她顿了顿,目光毫不退缩地迎上龙沁语燃烧的蓝眸,
“至于北辰的学生如何,自然有校规约束。冲动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只会把他推到更危险的风口浪尖。你现在这个样子冲出去,是想让全校都知道他成了龙家大小姐和夏家夏晚晴争抢的‘物品’吗?”
“约束?呵!”
龙沁语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就凭那几张废纸一样的校规?”
她低头扫了一眼自己身上精致的制服,嘴角勾起一抹充满讽刺意味的弧度,
“正好,这身衣服……挺适合的。”
她的声音在空旷的办公室里回荡,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暴戾。
苏雅沉默地看着她,没有再试图靠近,两人之间,无形的气场激烈碰撞,一个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一个如同深不可测的寒潭。
午后的阳光依旧明亮,却驱不散这方寸之地弥漫开的硝烟味。
苏雅知道,龙沁语的愤怒需要宣泄口,她必须尽快找到白牧沐,确保他暂时避开龙沁语和夏家的双重风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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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学的铃声如同解脱的号角,学生们潮水般涌出教室。
从夏晚晴怀中跑出来后,白牧沐躲在校园的公园里,等待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等到了放学的时刻,等着夏晚晴离开。
几分钟后,白牧沐起身下意识地走向教学楼后那排几乎废弃的旧体育仓库。
那里平时少有人至,堆满了蒙尘的旧器材,空气中常年弥漫着灰尘和铁锈的味道。
推开沉重的铁门,一股陈腐的气息扑面而来,仓库里光线昏暗,只有几缕夕阳从布满蛛网的透气窗斜射进来,在布满灰尘的地面上投下几道光柱,光柱里漂浮着无数细小的尘埃。
白牧沐靠在冰冷的铁质货架上,大口喘着气,冰冷的空气吸入肺腑,带来一阵刺痛,却也让他紧绷的神经稍稍松弛了一瞬。
他疲惫地闭上眼,试图将脑海中那些混乱的画面驱散。
他以为这里是安全的避风港,却不知道,对于某些“猎人”来说,越是偏僻的角落,越是理想的“捕猎场”。
就在这时,一个细软甜糯得如同棉花糖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在仓库昏暗的角落里响起:
“学长?”
白牧沐猛地睁开眼,他明明确认过仓库里没人!
“谁......”
她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还是说……她一直就在这里等着?
林小萌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他面前几步远的地方。
她背着那个几乎和她等身大的书包,怀里依旧抱着那本厚重的精装书,栗色的短发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毛茸茸的。
她仰着小脸,浅琥珀色的大眼睛在昏暗中异常明亮,像黑暗中猫科动物的瞳孔,正一眨不眨地看着他,脸上挂着甜美的笑容。
“学长一个人躲在这里,是在玩捉迷藏吗?”
林小萌歪着头,笑容天真烂漫,她迈开小步子,轻盈地靠近,
“带上小萌一起玩好不好?”
她的靠近让白牧沐瞬间感到一种毛骨悚然的寒意。
他想后退,但背后就是冰冷的货架,退无可退。
仓库的门,似乎在他进来后,被风或者别的什么,轻轻地掩上了。
林小萌走到他面前,近得能闻到她身上那股如同甜腻糖果般的香气,她忽然踮起脚尖,努力将小脸凑近白牧沐的面颊,小巧的鼻翼微微翕动,像是在嗅闻什么。
“嗯……”
她发出满足的的细小叹息,大眼睛弯成了月牙,
“果然……还是这个味道最好闻了呢。像被雨水打湿的、快要凋谢的白玫瑰,带着一点点……绝望的味道。”
她抬起头,笑容越发甜美,甚至带着一丝病态的迷恋,从校服口袋里掏出了一小颗包装得花花绿绿,看起来十分诱人的水果糖。
她小心翼翼地剥开糖纸,露出里面晶莹剔透的糖果,递到白牧沐毫无血色的唇边。
“学长脸色好白,是不是饿了?”
她的声音甜得发腻,眼神里充满了孩童般纯粹的期待,
“这颗糖很甜的哦!吃了就会有力气了!学长快尝尝嘛!”
那糖果散发出的甜香在封闭的仓库里显得格外突兀和诡异。
那颗糖果在昏暗的光线下,反射着诡异粘稠的光泽。
白牧沐看着那颗近在咫尺的糖,看着林小萌那张天真无邪的笑脸,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他猛地偏开头,声音嘶哑干涩:“……不用。”
林小萌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了一下,浅琥珀色的大眼睛里,那抹孩童般的天真如同潮水般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无机质的、如同深渊般的空洞。
她依旧举着那颗糖,声音却陡然失去了所有的温度,甜腻不再,只剩下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平直:
“学长……真不乖呢。”
她微微歪着头,眼神直勾勾地盯着白牧沐躲闪的眼睛,嘴角缓缓咧开一个近乎狰狞的弧度,与其甜美面容截然不符,露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
“总是拒绝别人的好意,是会……被讨厌的哦。”
她的声音很轻,却像冰冷的毒蛇缠绕上白牧沐的脖颈。
“不过没关系……”
林小萌脸上的狰狞笑容又瞬间消失,重新变回了那副甜美可人的模样,速度快得如同幻觉。
她将那颗糖收了回来,重新用糖纸仔细包好,珍重地放回口袋。
林小萌仰着脸,笑容灿烂得晃眼,伸出纤细白皙的手指,轻轻点了点白牧沐的胸口,动作亲昵,指尖却带着冰凉的触感。
“学长只能烂在我手里哦。”
她甜甜地笑着,一字一顿地宣告,浅琥珀色的眼底深处,是浓得化不开的占有欲和毁灭欲,
“别人……都不配呢。”
她的话语在空旷的仓库里带着轻微的回音,如同某种不祥的诅咒。
林小萌离开了,仓库里死寂一片,只有尘埃在昏暗的光柱里无声沉浮。
白牧沐从刚才开始,就感觉自己像是被一张甜腻的蛛网层层包裹,越挣扎,束缚得越紧。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寂静中,白牧沐背后紧贴着的冰冷货架另一侧,黑暗中,悄无声息地伸出了一只苍白得毫无血色的手。
那只手如同冰雕玉琢,五指修长,指甲修剪得圆润干净,它如同幽灵般无声无息地贴上了白牧沐裸露在衣领外的脆弱的颈后皮肤。
冰!彻骨的冰!
那感觉如同被一块万年寒冰瞬间贴上了最敏感的神经末梢!
白牧沐浑身剧烈一颤,像被高压电流击中,所有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
他猛地想要回头,想要尖叫,但那只冰冷的手仿佛带着某种诡异的力量,让他全身的肌肉瞬间麻痹僵硬,连一丝声音都发不出来!
他就像一只被钉在标本板上的蝴蝶,连挣扎的资格都被剥夺了。
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所有的感官,他像一尊被冻结的雕塑,僵立在原地,瞳孔因为极致的惊骇而缩成了针尖大小。
前有甜美病娇的毒蛇,后有冰冷致命的解剖刀……他陷入了真正的绝境。
一个冰冷得没有任何情绪起伏的女声,紧贴着他的后脑勺响起,气息拂过他的耳廓,带来地狱般的寒意:
“别动。”
是夏晚星!
那声音停顿了一瞬,仿佛冰冷的金属探针在扫描他的生命体征。
紧接着,那毫无波澜的声音再次响起,每一个字都像冰锥凿进白牧沐的耳膜和心脏:
“你的身体…心跳频率异常,核心温度偏低,肌肉纤维存在不明原因的轻微溶解迹象……”
她的声音里终于带上了一丝近乎狂热的探究欲,如同科学家发现了前所未有的新物种标本。
“果然…你的身体...很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