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该说的都说了，要不要继续，由你们自己决定。”王文的目光一一扫过众人，像是在做最后的确认。

短暂的沉默后，几人互相对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没办法，再危险也得试，这是唯一可能离开的路。

“进去之后，会受到回音的影响，待得越久，越可能……变成回音的产物。”王文顿了顿，声音里带着一丝冷意。

“至于还有没有别的危险，我也不敢保证。”他耸了耸肩。

“明白。”有人低声回应。

“那就走吧。”

王文推开了大门。

——吱呀。

缝隙间涌出金光，刺得人下意识眯起眼。那光亮华丽得近乎炫目，却没有半点温度，反而像从冰层下反射出来。

金碧辉煌的大厅映入眼帘，巨大的水晶灯如银河倾泻，杯盏交错间溢满流光。人影在其间穿梭、举杯、低语，热烈得仿佛能淹没一切——

……热烈得太完美了。

众人走到栏杆前，俯视下方。

下面的人嘴唇不断开合，但声音却微微滞后半拍，像是——

一段早已录下的对话，此刻被无形的喇叭，精准而缓慢地播放着。

笑声和碰杯声机械重复，像在循环播放一段死去的场景。

“我们推测，过去的自己就在那群人之中。”王文打破了这诡异的节奏。

“人虽然多，可要找到自己应该不难吧？”郑义勉强压下不安开口。

“未必。”谢若曦缓缓道，“过去的自己未必是现在的样子，也许……根本就不是人。”

陈凯侧目看了她一眼，心中暗道：“这妮子，沉稳了不少。”

“谢若曦说得对，我们的线索太少，有些事只能自己去试。”王文语气沉下去。

“多余的话别说，我们来这儿，就做好了死的准备。”张丽丹冷声道。

众人默然点头。

“走。”

王文率先踏上旋转楼梯。

阶梯镶满细碎的钻石，灯光洒下，折射出一片冷白星辉——但脚落下的瞬间，传来一种细微的、像踩在湿绸上的触感，让人忍不住皱眉。

谢若曦与陈凯对视一眼，陈凯没有多言，直接踏了上去。

众人依次跟随，钻石阶梯蜿蜒向下，通往那片虚假却危险的盛宴深处。

众人走下旋转楼梯，踏入宴会厅的中心。脚下的地毯柔软而厚实，却像隔着一层水波，让每一步都带着轻微的晃动感。

王文环顾四周，压低声音道：“我们分头找。记住——不要照成回音。”

众人纷纷点头，神情各异。

很快，队伍分散开来。

张丽丹、钟烈、郑义结伴而行，目光在宾客间警惕游走。

楚雄和朴成训意外地凑成一组，低声交谈着，不时对周围投去怀疑的目光。

王文走到陈凯和谢若曦面前，神情放缓：“陈凯，我也先走了。”

“嗯。”陈凯点头，没有挽留。

“你是规则者，我相信，我们还会再见。”

陈凯挑眉：“这么自信？下次再见，恐怕就是在诡维空间了。”

王文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也许吧。也许一会儿，我们就又碰上了。”

话落，他挥了挥手，独自走向人海。

“你呢？”陈凯转向谢若曦，“打算一个人，还是跟我？”

“跟你。”她毫不犹豫。

“好，那走。”

——

穿行在人群间，耳边是机械重复的笑声与碰杯声，谢若曦忍不住开口：“陈凯。”

“嗯？”

“你之前说，在外面遇到过我的过去。那为什么还要来这里找？直接在外面找不就行了？”

陈凯嘴角微勾：“好问题。可除了我，你们谁见过另一个自己？”

谢若曦摇头。

“没有的话，就算见到了，也会以为是戏相——幻象。”

“况且，现在戏相已经被我掌控，不怕有鬼再假扮。但线索有限，过去的自己，最有可能出现在这里。”

他目光扫过舞池与长桌，“因为他们——就是回音的产物。”

谢若曦沉默下来。

陈凯继续观察那些“人”。

举杯、微笑、低语——一切动作都像真人，可他能看出，那笑容的弧度与眼神的转动，每一次都一模一样。

宴会厅正被无形的力量回放，像一段永不停歇的录像。

他们并非活着的人，而是过去被凝固下来的影子。

谢若曦也在搜寻，虽然和陈凯结伴，但寻找的目标终究是各自的“过去”。

时间一点点流逝，宴会厅依旧在重复着它那虚假的热闹。要从这群笑容僵硬的宾客里找到自己，比想象中难得多。

陈凯的目光扫过人群，忽然低声道：“不能久留——呆得太久，我们也会被同化成回音的产物。”

谢若曦心头一紧：“那现在怎么办？”

陈凯伸手按住下巴，目光沉了几分：“再看。”

“再看？”她有些不解。

不远处，几名行者已经走出了宴会厅，然后又在片刻后折返——他们显然是在用进出交替的方式，拖延被同化的时间。

陈凯的视线微微闪动，似乎在权衡什么，随即道：“走。”

这一声，不容置疑。

谢若曦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带着往大门方向走去。

——

宴会厅大门前，王文等人已经等候多时。

嗒——陈凯与谢若曦的脚步声落下。

“如何？”王文抬眼，镜片反射着灯光。

陈凯与谢若曦同时摇头。

王文推了推眼镜，罕见地叹了口气：“唉……一个影子都没找到，连半点踪迹都没有。”

“也许……我们的线索从一开始就错了。”张丽丹低声道。

“哼。”朴成训冷笑，“我看啊，不是线索错了，是有人——”他的眼神刻意扫过陈凯，“——有东西藏着不说。”

空气微微一滞。

众人齐齐看向陈凯。

陈凯没有开口，只是沉默地立在原地，指尖抵着下巴，像是在排演一场只有自己听得见的推演。

朴成训嘴角勾起一抹阴冷的弧度，冲楚雄使了个眼色。

楚雄心领神会，走上前一步：“陈凯兄弟，要真像朴成训说的那样，你还是把知道的全都说出来吧。”

陈凯依旧无声，仿佛他们只是宴会厅回音里的一段无关紧要的对白。

“陈凯！你什么意思？！”朴成训的声音陡然拔高。

谢若曦冷不丁开口，语声锋利：“哪家的狗，在这里乱叫？”

众人微怔。她很少这样直接。

谢若曦的眼神冷若冰霜——她对这两人早已厌恶至极。一个用她威胁陈凯，一个试探规则拿她当诱饵。

“谢若曦，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朴成训吼道。

“怎么没有？”她一步不退，声音像刀锋一样掠过众人耳畔，“这些线索，是我和陈凯冒着命找到的，还分给你们。结果呢？质疑我们？”

她唇角勾起一抹冷笑：“就算有隐瞒——又怎样？我们凭什么告诉你们？能告诉你们已经够仁慈了，不然你们能站在这？没到宴会厅前就死了！”

朴成训气得胸膛起伏，正要开骂——

陈凯忽然抬眼。

一道森冷的目光，像刀锋一样掠过朴成训与楚雄。

那一瞬，仿佛空气都被冰封，几人甚至听见了自己脖颈后汗毛竖起的声音。

那是看着死人时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