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先生……的怀……真温暖……”泪水从她眼角滑落,沿着脸颊蜿蜒而下。
“你……真傻。”陈凯低声道,他一时间也不知还能说什么。
刚才那局面,对他来说并非完全的死局,他还有机会搏上一命。
“我……只希望……先生……平安……”她的声音已经哽咽。
她艰难地抬起颤抖的手,摇摇欲坠。
陈凯连忙扶住,那只沾满血水的手轻轻抚上他的脸。
仿佛透过“五感鬼”的面孔,也能看见真正的陈凯。
陈凯切回了真实身份。
宋枕月看着他,勉强露出一丝笑意:“这……就顺眼……多了。”
陈凯的泪水,终于落下。
宋枕月用那只血手替他擦去,却在他脸上抹下一道殷红。
“其实……我……真的,很喜欢你……”
“嗯,我知道。”
宋枕月笑了笑,笑意里透着凄美与释然:“那就好……至少……你知道……”
“快……走。”
她的声音里带着急切,下一刻,那只手垂落,砸在地面。
——哐。
“谢谢你,宋枕月。”
陈凯轻轻放下她的残躯,切换了身份,转身头也不回地疾奔。
——就在他踏出一步的瞬间,指尖有一根无形的“线”骤然崩断。
心口一紧,他明白——那是她的生命线。
吼——
巨鬼追来。
被绞杀的五感鬼同样未死,身上只多了几道线状疤痕。
它缓缓抬起头,锁定陈凯的背影,也追了上去。
地上的宋枕月,眼中的光渐渐黯淡。
走马灯般的画面飞速闪过,最终定格在——
赌场。
那天陈凯第一次来,要她做向导。
几次交谈,她渐渐了解,也渐渐喜欢上了这个男人的冷冽与气度。
后来陈凯要走,她闷闷不乐。
他临走前说要去上厕所,很久都没回来。
她和谢若曦正要去找他时,他回来了,只是淡淡告别,转身离去。
她呆呆地看着他的背影渐渐远去——就像现在。
直到很久以后,她才知道,陈凯那天是去找她的上司,替她赎身。
所以她才能离开赌场,才能在这里,与他再逢。
泪水从她眼角滑落,她闭上双眼,静静咽下最后一口气。
——
陈凯疾驰在昏暗的走廊上。
脚步声在寂静中重叠,像是有影子追着他跑。
“快到了……”他的呼吸压得很低。前方,就是宴会厅——回音的领地。按照推测,其他鬼不敢踏进去。
嗒——
背后,脚步声多了几道,很轻,却诡异地与他的节奏错开。
巨鬼放下了斧头,身体形态在扭曲,变得同样高瘦,步伐暴增。距离在缩短。
“哼。”陈凯脚步加重,刻意踩出响声。
嗒,嗒,嗒嗒嗒——
五感鬼与巨鬼同时顿了一瞬,像是被规则干扰。
陈凯趁机爆发,体内厉鬼躁动到极点,冲到门前,推开宴会厅大门,踏了进去。
门在他身后“砰”地合上。
外面,两只鬼影停在门前,静立无声,像是被隔绝在另一片世界。
——
宴会厅内,行者已聚齐。
谢若曦、王文、钟烈、郑义、张丽丹、楚雄,连朴成训也在。
“陈凯呢?”钟烈开口。
谢若曦沉默片刻,“不知道。他引走了巨鬼……就没回来。”
楚雄皱眉,“夜快到了。也许……他已经——”
“我赞同。”朴成训面无表情,冷声打断。
“我不同意。”张丽丹语气果决,“有陈凯,我们才更可能活着出去。”
王文推了推眼镜,“没错。”
“那你们打算等多久?”楚雄声音低沉。
“也许他早就死了。”朴成训话音未落——
“谁死了?”一道带着寒意的声音响起。
众人齐刷刷看向门口。
“陈凯!”谢若曦眼中闪过一丝喜色。
陈凯缓步进来,脸上沾着干涸的血痕。
“没事。”他淡淡回答,顺势换回了正常身份。除谢若曦、王文外,没有人知道他手上的规则手段,他也没打算解释。
朴成训的眼神陡然阴沉,嘴角抽动,“你……竟然还活着。”
陈凯冷笑,“你死了,我都不会死。”
气氛骤然凝固。
“好了好了。”王文向前调解,“不管过去有什么恩怨现在都放一放,现在生路就在眼前,能出去才是最重要的。”
陈凯与朴成训对视片刻,双双冷哼收声。
只是,陈凯心里已经把朴成训当作可以动用的下一枚棋子。
——
昏暗的走廊上,宋枕月的上半身静静地躺在冰冷的地面上,血水沿着地砖的缝隙蜿蜒流淌。
寂静中——
她断裂的腰腹处,忽然有东西蠕动起来。
那是无数细长的血丝,从断口深处探出,像活着的虫子一般,带着令人头皮发麻的黏腻声。
咔、咔——
血丝扭动、相互缠绕,像是某个看不见的裁缝在黑暗中默默工作。
地面另一侧,原本被巨鬼砍飞的下半身,也在微微抽搐,仿佛感应到了什么。
下一刻,血丝猛地延伸,牢牢钩住那半具躯体,将它一点点拖了回来。
嗤——
断面与断面贴合,血丝疯狂缝合,像是把一块块破烂的布料缝成一件完整的尸偶。
不到十秒,宋枕月的身躯已经完整地立在了原地。
她的眼睛缓缓睁开。
只是,这双眼睛已经失去了温度,瞳孔中密密麻麻的红色丝线轻轻颤动,像是活着的生物在眼底爬行。
她的呼吸极为平稳,没有痛苦,也没有情绪波动。
甚至连之前的柔和气质,也像被剥夺干净,只剩下冰冷与疏离。
嗒——
背后传来脚步声。
宋枕月没有回头,只是声音低沉而空洞地开口:
“我记得……你应该走了的。”
黑暗中,那个男人的身影走了出来,唇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我倒想走……不过,还不是时候。”
——玉。
宋枕月缓缓转过头,眼中的丝线微微收缩,“你,不该来见我。”
玉只是耸耸肩,脚下随意踩死了一条偷偷蠕动的血丝。
“收起你的手段。对付别人也许有用,对付我——没意义。”
宋枕月没有回应,眼底的丝线轻轻颤了两下,像是在无声地试探,却在碰到某种无形的阻力后,缓缓退回。
空气中的压迫感依旧在蔓延,只是这一次,不知是她在逼近他,还是他在逼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