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爬到半山腰,临近中午,叶云州才踏上朝天峰顶的石阶。

刚走进木屋,一股混着灵米清香的暖意便漫了过来。

客厅里的木桌上,粗瓷碗正冒着热气,蒸腾的白气裹着灵兽肉的醇厚,令人垂涎欲滴。

林悦兮端着最后一盘清炒灵蔬从厨房出来,见叶云州进来,眼睛先亮了亮,像落了两星碎光:“欢迎回家,师父!”

回家?

叶云州微微一愣,忽然感觉特别温馨。

现实之中,身处冰冷的皇宫,孤身一人,连亲近的人都没有,更别说家了。

但看见眼前,乖巧可爱,还做好饭菜等他回家吃饭的少女,莫名觉得暖暖的。

“我回来了,悦兮。”他的声音比寻常低了些,连自己都未察觉。

“嗯嗯,师父,快吃饭。”

她快步把盘子摆上桌,“刚出锅的灵雉汤,您尝尝看,我加了点后山采的凝露草。”

叶云州在石凳上坐下,感受到桌面的温热。粗瓷碗里的灵米饭颗颗分明,映着旁边红烧灵兽肉的油光,那盘清炒空心菜都令人充满食欲。

他夹了一筷送进嘴里,清冽的灵气混着草木香漫开,鲜得恰到好处。

“怎么样,师父好吃吗?”

林悦兮眼眸亮亮的,满眼期待的看着他。

“很好吃!”叶云州也是颇为惊喜,没想到林悦兮竟然把素菜做得如此好吃,“我家悦兮太厉害了!”

他记得去年这丫头第一次做饭,把灵米煮成了浆糊,灵兽肉炒得发焦,如今瓷盘里的菜色却油亮匀称,连素菜都如此精湛。

叶云州以为悦兮会像从前那样,蹦跳着扑过来摇他的胳膊要师父的表扬。

但……

林悦兮只是歪了歪头,素净精致的脸上绽开个安心的笑,眼里闪着细碎的光:“师父喜欢就好。”

“悦兮不会抱着师父的手臂撒娇要表扬了吗?”叶云州假装失望的叹气。

“真是的,师父。”林悦兮嘟了嘟嘴,脸颊泛起浅粉,“还把人家当小孩。”

在得到答复前,她其实很紧张。

前几日听见师父随口说想吃点清淡的素菜,她花了不少心思研究。

只希望师父喜欢,一直期待师父的表扬。

等师父夸了,就骄傲地挺起胸膛,她就很开心满足。

可现在真见了师父眼里的惊喜,那些雀跃忽然就沉淀下来,变成了满当当的幸福和踏实。

原来比起听多少夸奖,更让她欢喜的,是师父吃到她饭菜时,高兴的表情。

这一刻,她突然知道了,之前的一切努力都值得的!

“师父再尝尝这汤。” 林悦兮拿起汤勺,刚要往他碗里盛,头顶忽然掠过一阵翅声。

一只青羽云雀扑棱棱落在院中的老松枝上,昂起头叫唤:“叶长老,信件!叶长老,信件!”

话音未落,一卷竹纸已从鸟喙中落下,飘到叶云州手边。

这打断了叶云州的思考。

难道悦兮已经过了撒娇的年纪,不是小孩了吗?

他展开扫了眼竹纸,随手塞进袖袋。

“是宗门的事吗?” 林悦兮眨着眼睛,手里的汤勺还悬在半空。

“不是。” 叶云州又夹了一筷子空心菜,“是我下注的凭证,下的是夺冠。”

“下注?” 林悦兮忽然想起镇上赌坊的吆喝,眼睛瞪得溜圆,“是新锋试剑的押注?师父您押了谁呀?是秦岳师兄,还是苏婉师姐?”

她听说这两位是夺冠大热门,青石镇的赌坊都把他们的赔率挂在最显眼的地方。

叶云州嚼着菜,抬眼看向她,带着一丝笑意:“你说呢?”

林悦兮愣了愣,手里的汤勺 “当啷” 磕在碗沿。

阳光穿过她耳后的碎发,在鼻尖投下小片阴影,她忽然红了脸,摆手摆得像风中的荷叶:“师父您别开玩笑!我怎么可能…… 我夺冠还早!”

“悦兮,你的努力为师看在眼里?” 叶云州放下筷子,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他见过这丫头深夜在院中练剑,月光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剑穗上的汗水滴在青石板上,晕出一小片深色;也见过她为了悟透一式剑招,在剑坪上站到双腿发麻,连饭都忘了吃。

那些旁人看不见的苦,都成了他这个师父相信徒弟的底气。

林悦兮咬着唇,手指绞着衣角:“那…… 师父您押了多少呀?”

声音小得像蚊子哼,眼里却藏着点好奇。

“不多。” 叶云州端起汤碗,喝了一口,灵雉汤的暖意顺着喉咙滑下去,“也就五十枚上品灵石。”

“噗 ——” 林悦兮刚含进嘴里的汤差点喷出来,猛地站起身,手掌在木桌上拍出轻响。

她睁圆了眼望着叶云州,眸底满是惊惶:“师父!您每月俸禄才二十枚上品灵石啊!这…… 这要是输了……”

叶云州抬手,温温的掌心轻轻落在她发顶。

她今日依旧用木簪挽着发髻,发间那枚青蓝相间的丝绸蝴蝶结,自上次被他夸过好看后,便成了她素日里最上心的装饰。

此刻那蝴蝶结正随着她急促的呼吸轻轻颤动,泄露了少女心底的波澜。

他按住她因激动而微微发颤的肩膀,声音平缓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我的徒弟,岂能连个押注的人都没有。”

“可这也太多了……” 林悦兮的声音里已带上了哭腔,眼眶红得像浸了水的樱桃,“您还要留着买丹药、寻剑坯,还要给自己修炼用……”

她早偷偷记着账呢。师父每月的俸禄,除去给她添置修行材料,剩下的便一分分省着花,连件新道袍都舍不得做。

这份拮据,她看在眼里,疼在心上。

叶云州望着她急得泛红的眼角,眼底漾开一抹浅淡的笑意:“放心,十天后月俸就下来了。饿不死你师父。”

其实他根本无需修炼,所以灵石相当宽裕。

可林悦兮不知道,此刻的她,倒像是个精打细算的小管家婆,为他的生计操碎了心。

他瞧着她这副模样,忽然沉了声:“别闹了。” 顿了顿,又故作严肃地板起脸,威胁道,“再闹,说不定我就再押上半个月俸禄,给你凑个整。”

“师父!” 林悦兮跺了跺脚,声音里裹着几分无奈的嗔怪,在朝天峰空旷的山谷里荡开几缕轻浅的回音。

木桌上,那碗灵雉汤还氤氲着袅袅热气,暖黄的阳光漫过头顶,将师徒二人的影子在屋子里拉得很长,紧紧依偎着。

林悦兮望着师父眼中那份笃定,心头那点因五十枚上品灵石而起的惶恐,竟不知不觉淡了许多。

至少她知道,这世上有个人,比她自己,更信她能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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