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道该如何回应那句告白。
她甚至不敢去思考这三个字背后的重量。
她只能选择，假装没有听见。
过了很久，久到夏侯明以为她会就这么抱到天黑时，林小梅才终于松开了手臂。
她将自己的脑袋，靠在了夏侯明的胸口。
夏侯明能清晰地感觉到，对方那沾着泪痕和血迹的脸颊，正隔着薄薄的校服布料，贴着自己隆起的胸膛。
那份被告白后的灼热感，似乎穿透了布料，烙印在她的皮肤上。
“……自己能走吗？”
怀里的脑袋，像小狗一样，摇了摇头。
然后，一个闷闷的声音，从她的胸口处传来。
“不过，我可以爬。”
夏侯明看着她这副样子，所有心绪，最终都化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她伸出手，将林小梅从自己身上推开了一些。
“我还没原谅你。”
她看着林小梅那双黯淡下去的眼睛。
“你对她……做的那些事情。”
她走到一旁，捡起了林小梅那件还带着一丝汗味的T恤，扔到了她的头上。
“穿上。”
林小梅默默地，将那件衣服套在了自己那具青涩的身体上。
夏侯明转过身，背对着她，半蹲了下来。
“……上来。”
林小梅看着她那纤细却可靠的后背，脸上的表情，一点一点地亮了起来。
最终，绽放出了一个得偿所愿的灿烂笑容。
夏侯明背着林小梅，推开了那扇吱呀作响的门。
午后的阳光猛地涌了进来，刺得她睁不开眼。
门口站着一个人。
班长。
她穿着一身干净整洁的校服，神情平静地看着她们，仿佛已经在这里等了很久。
夏侯明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这幅面孔。
“下午第一节课，已经上了二十分钟了。”
夏侯明目不斜视地，径直从她的身旁走了过去。
“让开。”
林小梅也在她的背上，有气无力地，对着班长抬了抬下巴，附和了一句：
“……好狗不挡道。”
班长没有动怒，甚至连表情都没有丝毫变化。
“……去医务室，钥匙在我这里。”
夏侯明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不情不愿地，转过身，看向那个冷静的女生。
个子不高，比现在的自己还要矮上一点。穿着一身干净校服，鼻梁上架着一副厚厚的黑框眼镜。一头微带自然卷的黑色长发，被一丝不苟地梳在脑后。
整个人看起来，就像一只随时准备过冬的小松鼠。
“你怎么会在这里。”
班长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
“那你觉得，我应该在哪里？”
“下午上课，你，林小梅，郁语晦，一个都没回来。”
“我猜，你们大概率会在这里。”
她顿了顿，侧过头，看了林小梅一眼。
“至少，林小梅会在这。我偶尔会来这里看书，撞上过她几次。”
班长的话，像一块石头，投入了夏侯明那本就混乱的心湖。
但激起涟漪的，却不是关于林小梅的部分。
“等等……”夏侯明猛地停下脚步，“你说……郁语晦也没回教室？”
“嗯。”
就在夏侯明准备继续追问时——
“嘶——！”
一股尖锐的剧痛，突然从她的肩膀处传来。
她疼得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地就想把背上的人甩下去。
她扭过头，林小梅正将脸埋在自己的肩膀上。
“你干什么！？”
林小梅没有回答，只是瞪着夏侯明。她的眼神里，充满了委屈、愤怒和一种病态的满足感。
班长站在一旁，看着眼前这一幕——
一个女孩背着另一个，另一个却在咬着对方。
“所以，你和林小梅，到底是怎么回事？”
“……打了一架。”
“是因为郁语晦吗？我看到她中午从厕所里出来，嘴角破了。”
夏侯明没有回答，但她的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
“你们……”班长摇了摇头，“从分班开始，就一直是班里的焦点呢。”
“先是你，带着林小梅她们，在班里作威作福。然后，你又变成了女生，林小梅接替了你……”
“说实话，看着你们，真的……挺有意思的。”
“身为班长，”夏侯明反问，“你不应该阻止我们吗？”
“你们会听吗？”班长轻笑了一声，“我中午可是试着劝过林小梅了。”
“……那倒是。”
“而且……”
她看着远处操场上那些正在上体育课的学生，眼神变得有些悠远。
“你不觉得，那样……很无聊吗？”
夏侯明沉默了，她发现，在这个看似正常的躯壳之下，似乎也藏着一个她们的同类。
她没有再追问关于郁语晦的事。
忍着肩膀上传来的疼痛，朝着医务室的方向走去。
林小梅趴在夏侯明的背上，不知是累了还是怎么，竟然真的睡着了，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
终于，她们来到了医务室的门口。
班长从口袋里拿出一串钥匙，熟练地找到了其中一把，打开了门。
夏侯明小心翼翼地，将林小梅放在了那张铺着白色床单的病床上。
班长走到药柜前，拿出消毒水、棉签和一卷干净的绷带，放在了床头柜上。
“你来，还是我来？”
夏侯明看着床上那个毫无防备的身影，又看了看自己那双还残留着施暴触感的手，内心五味杂陈。
“……你来吧。”她最终还是选择了逃避，“你是女生，方便一点。”
班长听到这个借口，抬起眼，透过厚厚的镜片，用一种看白痴一样的眼神，静静地看了夏侯明足足三秒。
“夏侯明，你现在，也是女生。”
夏侯明的身体颤了一下。
班长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她拧开消毒水的瓶盖，用镊子夹起一个棉球，熟练地开始为林小梅清洗嘴角的血迹。
夏侯明看着这一幕，感觉自己像一个多余的人。
她转过身，准备离开。
“等下。”
班长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你的脸。”
“……什么？”
“左边脸颊上，有一道三厘米左右的划痕，还在渗血。”班长抬起眼，“还有你的手臂，需不需要我帮你处理一下？”
夏侯明下意识地碰了碰自己的脸颊，传来一阵火辣辣的刺痛。
她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从那棵树上坠落时，也受了伤。
“不用了。”
班长似乎早就料到她会这么说，没有再坚持。
“随便你，”她低下头，继续为林小梅处理着伤口，“对了，提醒你一下。”
“明天，就是校庆了。”
“王老师早上在班会上说的，你大概没听见吧。”
校庆。
明天。
她必须做点什么。
“沈茉，”她突然开口。
班长抬起头，疑惑地看着她。
“下午的课，我都不会去了。”
“你……”
还没等班长做出反应，夏侯明已经走出了医务室。
她要去确认一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