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她的脚步声，在空旷的仓库里，激起一阵阵沉闷的回响，惊起了房梁上几只打盹的鸽子，扑棱着翅膀飞向了破损的屋顶。
她走得很慢，这让她有足够的时间，看清对方的全貌。
她看到了，林小梅赤裸着上半身，那件被汗水浸湿的校服T恤，被随意地扔在一旁。
她看到了，她那具尚在发育中的、略显青涩的少女身体上，布满了从树上坠落时留下的新鲜划痕。
她看到了，她的嘴角也破了，一道细小的血痕顺着下巴滑落，滴落在她裸露的锁骨上。
她比自己摔得还要惨。
夏侯明的内心，毫无波澜。
她甚至，都没怎么在意对方那赤裸的身体。
她的身影，挡住了那道刺目的逆光。
林小梅的世界，瞬间暗了下来。
但她脸上的笑容，却因为这突如其来的阴影，而显得更加清晰。
“你也跳下来了啊。”
她闭上了眼睛。
夏侯明伸出手，轻轻地捏住了林小梅的下巴，强迫她微微抬起头，迎向自己。
她的指腹，能清晰地感觉到，对方皮肤下那微微颤抖的肌肉，和那快得有些不正常的脉搏。
她的目光，最终落在了林小梅嘴角那道已经凝固的血痕上。
这不是郁语晦的血。
这是她为了等候自己，而付出的代价。
砰！
沉闷的、血肉撞击的声音。
林小梅被这一记结结实实的拳头，直接从跳箱上打翻在地。
她缓缓地抬起头，另一边嘴角，也裂开了，一股温热的鲜红液体，缓缓地流了出来。
但她的脸上，没有痛苦，没有愤怒，只有一种……得偿所愿的满足。
她看着正俯视自己、因愤怒而剧烈喘息的夏侯明，笑了。
“……你回来了。”
夏侯明蹲下身，一把揪住林小梅那沾满了灰尘的头发。
“我问你。”
她的声音冰冷，像从牙缝里挤出来一样。
“谁准你……去动她的？”
林小梅看着她那双燃烧着怒火的眼睛，脸上那病态的笑容，却更灿烂了。
“她？”
“是那个只会躲在别人身后的闷葫芦？还是那个只会装神弄鬼的怪胎？”
林小梅因为头皮的剧痛而倒吸了一口凉气，但眼神却变得更加兴奋。
“怎么？只准你玩，不准我碰一下吗？”
夏侯明将林小梅从地上拎了起来，强迫她与自己对视。
“老实说，”她盯着林小梅那双微微放大的瞳孔，“无论你对温雪兰做了什么事，我都不觉得生气。”
“因为我也是一样的混球。”
她停顿了一下，揪着对方的手，猛地收紧。
“可是……谁让你碰郁语晦的！？”
砰！
林小梅的头，因为这一记重拳，重重地撞在了身后的跳箱上，发出一声闷响。
她的鼻腔里，涌出了一股温热的液体。
但她没有发出任何痛呼。
她只是缓缓地抬起头，任由鼻血顺着人中滑落，滴在自己的嘴唇上。
然后，她笑了。
那是一个混杂着鲜血、泪水、痛苦和满足的悲哀笑容。
“这样啊……”
她伸出舌尖，轻轻舔了一下嘴唇上咸腥的血迹。
“你真的变成她的一条狗了呢。”
这句话，彻底引爆了夏侯明最后的理智。
砰！
她的拳头，再次狠狠地砸在了林小梅的脸上。
脑海里，却浮现出林小梅第一次抽烟，结果被呛得眼泪直流的样子。
她揪住林小梅的衣领。
眼前，是林小梅那因为痛苦和兴奋而扭曲的脸。
脑海里，却是林小梅在夕阳下，对自己露出笑容的脸。
砰！
又是一拳。
林小梅却笑得更开心了，眼泪和鼻血混在一起，让她整张脸看起来狼狈而又诡异。
“不过，没关系。”
她喘着气，呻吟着。
“没关系的。”
砰！
夏侯明的拳头，又一次落下。
“就算你变成了女生。”
砰！
“就算力气不如从前了。”
砰！
“就算……你真的心甘情愿地给那个怪胎当玩具。”
她伸出颤抖的手，温柔地，抚摸着夏侯明那再次握紧，沾着她血迹的拳头。
“我依旧愿意做你的狗。”
她看着夏侯明的眼睛，那眼神里，充满了怜惜、狂热，和一种深不见底的、卑微的爱意。
“你被她……”
“被她们压抑了很久吧……？”
“我知道的……”
“没关系……”
“把你想做的事情……”
“把你不敢对她们做的事情……”
“把所有的不爽……”
“全部宣泄到我身上吧。”
夏侯明的拳头，在半空中，停住了。
她的理智，在那一瞬间，回到了这具早已失控的身体里。
她看着自己那双沾满了别人鲜血的手，又看了看地上那个正对着自己露出幸福笑容的、赤裸的女孩。
恐惧。
一种对自己内心深处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她的心脏。
“是我……”
夏侯明的声音嘶哑。
“是我……把你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
林小梅脸上的笑容，微微凝固了。
她看着夏侯明那双不再燃烧着愤怒，而是充满了痛苦与疲惫的眼睛。
“我们都……”
夏侯明伸出手，用她那沾染着林小梅鲜血的指腹，轻轻地，拭去了林小梅脸颊上的一道泪痕。
“……回不去了。”
林小梅看着她，看着她脸上那份与自己如出一辙的、深不见底的绝望。
她突然笑了。
那是一个发自内心的、无比灿烂的、甚至可以说是天真无邪的笑容。
她吃力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在夏侯明那有些错愕的目光中，她张开双臂，用尽全身的力气，紧紧地、紧紧地，抱住了夏侯明。
她将自己那遍体鳞伤的、赤裸的、沾染着鲜血和泥土的身体，毫无保留地，贴上了夏侯明那同样沾满了尘土的身体。
她将头，埋在夏侯明的颈窝里，像一只终于找到了归巢的、伤痕累累的野狗。
她能感觉到，夏侯明的身体，在最初的僵硬之后，缓缓地，放松了下来。
夏侯明没有推开她。
也没有回应这个拥抱。
她只是静静地，站在那片充满了她们共同罪恶回忆的废墟之上，任由这个被自己亲手扭曲的女孩，抱着自己。
夏侯明能感觉到，有温热的液体，正从林小梅的脸上，滴落在自己的身上。
是眼泪，还是血，她已经分不清了。
然后，她听到一个含糊不清的声音，从自己的颈窝处传来。
那声音，像一句梦呓，又像一声祷告。
“……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