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牧沐费力地睁开眼，眼前却是一片无边无际的灰暗，天空是压抑的铅灰色，脚下是深不见底的漆黑，没有一丝光亮。

他茫然地站在原地，看不到任何东西，只有那若有似无的呜咽声，仿佛从四面八方传来，又仿佛近在咫尺。

“我……这是在哪里？”

他喃喃自语，声音在空旷的虚无中显得格外微弱。

他试探着伸出手，向前摸索，指尖触碰到的只有冰冷流动的空气。

“有人吗？”

他朝着这片死寂的灰暗大声呼喊，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悄悄缠绕上他的心脏。

他迈开脚步，朝着一个方向，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边走边喊，声音在虚无中回荡，得不到任何回应。

…………………………

“钱医生，他怎么样了？！没事吧？！”

VIP病房外的走廊上，龙沁语一把抓住刚从病房里出来穿着白大褂的老医生的手臂，语气急切。

钱医生，这位在医学界德高望重的老者，此刻却眉头紧锁，手里捏着一份厚厚的检查报告，看向龙沁语的目光充满了凝重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

“龙小姐，”

钱医生斟酌着措辞，声音低沉，

“病人目前的高烧已经控制住了，暂时脱离了危险。但是……”

她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组织语言，

“按照您的要求，我们对他进行了非常全面的检查。目前初步的结果……有些……不太乐观。”

钱医生的语气显得异常谨慎，从业数十载，她见过无数疑难杂症，但白牧沐的体检报告所呈现的状况，还是让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棘手和震惊，报告上的每一项数据，都指向一个令人忧心的事实。

“龙小姐，要不……”

钱医生将手中另一份文件递了过去，语气带着商量的意味，

“您先看看这份初步的体检报告单？等您看完，我们再详细谈？”

她在说出刚才那番话时，明显看到龙沁语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而冰冷，周身的气场都压抑了下来，即使是她这位医学泰斗，在面对龙家这位未来继承人的威压时，也不得不放低姿态。

“这是病人的初步体检报告摘要，请您过目。”

钱医生将文件递到龙沁语面前。

龙沁语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焦躁和不安，伸手接过了那份仿佛重若千斤的纸张，她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一行行地扫过上面的文字和数据。

几分钟后，龙沁语颤抖的手指几乎捏不住那张薄薄的纸，冰冷的白炽灯光打在报告单上，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针，狠狠扎进她的眼底。

姓名：白牧沐

年龄：18岁

身高：154cm

体重：36.5kg

左眼视力：5.0

右眼视力：N/A（无光感）

……

血常规：重度贫血（Hb 58g/L），白细胞计数异常偏低……

生化：肝肾功能多项指标显著异常……

影像学：胸片提示双肺陈旧性病灶，密度不均；腹部超声提示肝脏形态异常，回声增强……

……

初步诊断：

1. 重度营养不良伴多器官功能储备不足；

2. 右眼永久性失明（原因待查）；

3. 肺部陈旧性损伤（疑似吸入性？）；

4. 肝脏弥漫性病变（性质待定，需进一步活检）；

5. 重度贫血（需紧急输血）；

6. 免疫机能低下……

“龙小姐…”

钱医生看着龙沁语瞬间煞白的脸和剧烈颤抖的肩膀，声音放得更轻缓，带着一种沉重的怜悯。

“病人的情况…非常复杂且危重。这不仅仅是高烧的问题。他身体的根基…已经…非常脆弱了。长期的营养不良、过度劳累、可能的慢性疾病或未愈的旧伤…都在侵蚀他。这次高烧更像是一个引爆点，将他体内积累的问题彻底暴露了出来。他的肝脏、肾脏功能都在警戒线以下，肺部情况也不乐观，贫血更是严重到随时可能引发休克甚至…”

“够了！”

龙沁语猛地打断钱医生，声音尖锐得变了调。

她猛地转过身，背对着医生和病床上昏睡的白牧沐，肩膀剧烈地起伏着。

那张总是带着张扬笑意或是玩味神情的精致脸庞，此刻被巨大的震惊、恐惧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心疼撕扯得扭曲。

她死死咬住下唇，直到尝到一丝血腥味，才勉强抑制住喉咙里即将冲出的呜咽。

怎么会…这么糟糕？

在她怀里温顺得像只小猫的小家伙…他的身体里竟然藏着如此触目惊心的破败？

154cm，36.5kg…这数字单拎出来已足够骇人，配上那密密麻麻的异常指标，简直像一份无声的死刑判决书。

右眼失明…她想起昨晚在昏暗巷子里他平静的回答，那时她只觉得怜悯，现在才明白那平静之下是何等的绝望和麻木。

“他…他还能…”

龙沁语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她甚至不敢问完那个问题。

钱医生叹了口气，语气凝重道：“当务之急是稳定生命体征，输血纠正贫血，抗感染治疗，补充营养和能量。后续…需要大量细致的检查来确定各个器官病变的具体原因和程度，才能制定治疗方案。坦白说，龙小姐，他的预后…非常不乐观。身体亏空得太厉害，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可能…随时可能…”

“救他！”

龙沁语猛地转回身，蓝色的眸子此刻布满血丝，通红的眼睛死死盯住钱医生，里面燃烧着近乎疯狂的执拗和不容置疑的命令。

“用最好的药！最好的设备！最好的医生！不计代价！我要他活着！必须活着！”

她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带着龙家继承人不容抗拒的威压。

“是，龙小姐，我们一定竭尽全力！”

钱医生连忙应道，额角渗出了细汗。

“我已经安排了紧急输血，营养支持和抗感染方案也在同步进行。重症监护室也准备好了，等生命体征稍微稳定些就转过去密切观察。我们院最好的几位专家也在赶来的路上，会进行全院会诊…”

就在这时，病房门被轻轻敲响了。

一个怯生生而又带着点甜糯的声音在门外响起：“请问…白牧沐同学是在这个病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