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女人说,声音轻而细软,吐字也清晰标准,尾调也尽数收拢。
仿佛少女的名字是她动用了全部心神,谨慎的放在了心尖一样。
一丝异样的轻佻都不允许。
“很可爱。”
女人再次重复,暗紫色的眼眸倒影着少女的身影。
细微的诧异在眼里晃了晃,染山纱良捏着衣角,还未来得及问对方你是怎么知道我的名字时。
女人却伸出手,道:“这个是纱良的吗?”
少女的视线落在女人的手指。
指甲薄而圆润,透着粉,仿若整整齐齐排列的小贝壳;掌心处则平摊这一个蝴蝶发卡。
染山纱良认得这个发卡。
那是她刚刚劫后余生,想要去商店街买、却被店员告知被其她人买走了的蝴蝶发卡——银白色、材质是塑料的,但是却很可爱。
她喜欢可爱的东西。
可是……
刚刚店员不是说,三天前就被人给买走了吗?还是和她穿着一样的校服的人买走的。
染山纱良摇着头,“不……”
话音未落,女人的手指突然向上探了探。
紧接着,掠过少女的脸颊,女人手落在了少女的发间。
少女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却只感觉到对方只是动作很轻的将发卡别在了她的鬓边。
而女人神情专注,眼睫微垂,令人心折。
一点点微凉的呼吸擦过耳垂。
染山纱良的呼吸骤滞,又急促。
“好可爱。”女人端详了一下染山纱良被束好的发,将她耳前一缕碎发别至耳后。
染山纱良拾头看向对方。
对方脸上满意的表情丝毫没有作假,那原本简直像假人一样的精美五官,此刻也因为有了表情,变得生动起来,暗紫色的眼眸中也有了某些情绪在流动。
以至于,用『神明』来形同女人是丝毫不夸张的。
女人低下头,看向染山纱良,眼波流转,嘴角轻轻一勾。
一瞬间,明明是深邃又暗沉的初夏徬晚,染山纱良却觉得,周围猛得开满了花朵,连串的红蔷薇和成片的白山茶,以女人为中心,疯了一样四下蔓延。
“怦……”
心脏跳动的频率几乎击穿耳膜。
染山纱良闭了一下眼睛。
当她再次睁眼时,女人已经后退了半步。夕阳的余晖斜斜地穿透她的发丝,在肩头洒下一层虚幻的光晕,仿佛整个人随时会融化在这片暗沉的暮色里。
“那个……”请问你是。
少女想要询问对方的名字。
可是,明明只是正常的询问,少女之前也问过这样的问题……
所以没关系、不用紧张。
然而,少女这话才说出口,就有一股火焰烧上来,直像是要烧穿她的喉咙,叫她干渴、堵塞,再也多说不出一个字。
要命的是,那阵火从喉烧到了她的脖子,还一路烧上去,下颌、脸颊直到耳廓.....全都在烧。
她能清楚感觉到自己脸上滚烫烫,可越是感觉到,越是难受,越是助长那火焰。
到最后,她整个人都烧滚了,烧得像开水,头发里都是热的,甚至能听见头顶上噗噗冒泡的声音。
“纱良,可爱。”
女人温柔笑着,目光明媚专注,直盯着她漫成一片红晕的脸看。
“我、我……谢谢……”染山纱良嗫嚅了几声,低下了脑袋,连看对方都不敢看了。
“纱良……”女人却不给少女害羞的机会,她伸出手,指尖抵着女孩的下颌,强迫她看向自己。暮色中,她的瞳孔泛起奇异的流光,像是将息未息的余烬里的最后一丝火星。
“记住我。”她凑到少女耳畔。
染山纱良的睫毛剧烈颤抖起来。她闻到了对方发间传来的冷香,像是雪松枝头落下的第一捧新雪,又带着某种古老寺庙里线香燃尽后的余韵。
这种矛盾的气息让她想起小时候在祖母家见过的和服人偶——
精美绝伦却又令人不安。
“你……你是谁?”
少女的声音细若蚊呐。
女人没有回答,只是用手指揉了揉女孩的唇,缓慢的说道:
“这里,受伤了。”
染山纱良这才后知后觉的察觉到到下唇处有细微的刺痛。大概是刚才不小心咬破的吧,少女想。
“没……”没事的。
染山纱良刚想这样说,远处忽然传来了刺耳的警笛声。
女人的动作顿了顿,“我要走了。”
说完,女人缓缓转过了身子。
染山纱良下意识的伸出了手,似乎想要抓住什么。可是女人走的实在很快,只是几秒钟,她的身影在渐浓的夜色中,逐渐朦胧缩小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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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离开了,染山纱良虽然有很多想问的东西,但是最终却什么都没有说出口。
她只是沉默的站在原地,注视着女人渐行渐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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