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那样气质少见又非常独特的女人夸奖，染山纱良真的很开心。

而且对方还那样温柔，送给了她想要的蝴蝶发卡，还给她戴上了……拇指来回摩挲着头顶的发卡，染山纱良唇角不自觉的勾起，心情与之前也截然不同。

但是，少女忽然皱了皱眉，有些懊恼。

她没有问她的名字，也没有问她为什么知道自己的名字……

不，最好还是不要有联系。

心情骤然低落，染山纱良想到了自己现在的处境，遇到了很多麻烦的事情，还被一个莫名其妙的神明给缠上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死翘翘。

所以，最好还是不要联系。

不要牵扯任何人。

尤其是……不该卷入的人。

染山纱良一边想着这些，一边走过了马路。

女孩身边逆行过了许多人。

染山纱良也听到了许多声音。

汽车发动机暂停时的嗡鸣；

补课班出来的学生交谈的声音；

行人匆匆行走的脚步；

远处的蝉鸣和不知名小鸟发出的清脆声响；

小孩打闹的欢笑……

即便染山纱良觉得自己好像是没有什么救了，但透过耳畔的声音，染山纱良的目光从黑白相间的地面，投向广袤无垠的夜空。

厚重的雾霾遮住了所有星星的光辉，一轮星月若隐若现，好似神明窥视的眼睛。

『活下去』

『无论怎么样自己都要活下去』

橘黄色的路灯下，银发少女稍稍站立，露出一个孩童般的天真笑容。

游戏，还是现实；幻觉，亦或者是真实……

全都无所谓了。

她想要活着。

.

“纱良姐姐！”

熟悉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像一根细线，将她从恍惚中轻轻拉回。

是回末近望。

小小的少年蹲在门前，直到看见她的身影，才缓缓站起身来，语气抱怨，却又藏不住担忧：“你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晚？再迟一点，妈妈都要让我去学校找你了！”

染山纱良没有回答。

或者说，大脑轻飘飘的，不想去思考，难以调动起任何回答对方话语的情绪。

——她有点疯了，她自己知道。

“姐姐？”

少年的话语弱了几分，似乎是察觉到了她异常的沉默。

“没事喔。”

自言自语的说着，染山纱良慢吞吞的走到了回末近望面前。

少年也终于看清了染山纱良。

蓝盈的眼眸泛着血丝、空空洞洞，嘴唇明明皲裂苍白，但是脸颊却泛着妖异的红。

“姐姐……你是不是有些不舒服？”

染山纱良眨了眨眼，像是刚从梦中惊醒，勉强扯出一个笑：“没……没事的……只是有些累……”

少女的笑很勉强，像是用尽全力维持的面具，随时都会破碎。

同时，回末近望也清晰的感觉到染山纱良看自己的眼神……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雾霭般。

“姐姐……你……真的没事吗？”少年声音微微发抖，像是惊慌失措又像是害怕，“你看起来，神色好糟糕……就像是快要消失了一样。”

染山纱良怔了怔。

快要消失吗？

不会……

她不会消失的。

“不会的……”

片刻，染山纱良抬起手，轻轻摸了摸回末近望的头，轻声道：“姐姐不会消失的。”

她要活着。

无论如何都要活着。

回末近望却只感觉到冷。

感觉到染山纱良的手异常的冷。

他抬头看了看染山纱良，发现对方嘴角微微勾起，像是噙着笑。

一股寒意从心底涌出，回末近望忽然想起来前几天看过的漫画里描写的影子人——

当一个人即将被取代时，会看见另一个“自己”。

那便是影子人。

它们会杀死本体，取而代之，过着看似正常的生活，然后，一个接一个地，将所有亲近之人也变成影子，吞噬殆尽。

回末近望浑身僵硬，冷汗顺着脊背滑落，脑海里不停的闪现着漫画里的恐怖画面……

染山纱良浑然不觉回末近望在想些什么。

她只是脚步虚浮地跨过门槛，鞋也没脱，便径直走向自己的房间。

片刻，“咔哒”一声，门锁落下。

世界，被彻底隔绝。

少女背靠着门滑坐在地，呼吸渐渐变得浅而急促。头顶的蝴蝶发卡不知何时歪斜，一缕银发垂落眼前，她望着那抹微弱的反光，忽然觉得它像极了今晚那轮藏在雾霾后的月亮——明明真的存在，却无法看得真切。

“哒……”

“哒……”

五六分钟后，门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是母亲。

“纱良？”

染山夫人的声音温和，却带着无法忽视的担忧。

“你回来了，怎么都不说一声……刚刚近望说你脸色很差，开门让妈妈看看。好吗？”

染山纱良自觉她是有点疯了的。

而这个理由是说不出口的。

所以，少女只是乏力的敷衍道：

“妈妈……我没有什么事，只是下午有点累，想睡觉了。”

“可是晚饭……”

“妈妈，真的没事。”染山纱良重复着，声音轻得几乎快要融化在了空气里，“不用担心我……”

门外静了几秒，最终传来一声低低的叹息：“那.....需要什么就叫我。”

脚步声远去，走廊重归寂静。

染山纱良缓缓抬头，目光落在床头旁的等身镜前。镜中的少女脸色潮红得不正常，眼底布满血丝，嘴角干裂，可那双眼睛……却亮的吓人。

染山纱良凝视着镜中的自己，忽然歪了歪头，像是在打量一个足够陌生又足够熟悉的存在。

这是自己吗？

少女想。

好像是自己，又好像不是。

……

.

晚饭还是要吃的。

因为肚子很饿。

染山纱良也终于找到了一个说得出口的理由——

上次的数学小测成绩出来了，她只考了个位数。

染山夫人似乎松了一口气。

“只是考差了而已，没关系的。”

“下次努力就好了。”

同时，或许是染山纱良的情绪太让人担心了，染山夫人并没有像之前那样责备少女，反而十分温柔的安慰着她。

回末近望也没有说一些笨蛋之类的话，也跟着染山夫人安慰着少女。

“没事的姐姐，虽然只是个位数的成绩，但是、但是……姐姐的料理做的比某个大学生强一万倍。”

说着，回末近望有意无意的看了看回末未来。

回末未来笑了笑，没有说话。

始终没有说话。

只是低着头，拨弄着碗里的筷子却没有怎么动筷。但是她的余光一直注视着染山纱良——

哭泣过的眼眸、苍白的唇角、虽然极力掩饰，但还是止不住露出空洞和病态的神情，还有指尖无意识的敲击着碗沿的节奏，像极某种濒临崩溃的倒计时……

她知道。

全都知道

她的纱良下午遭受的什么。

遇见了神明，那个本该早已经死去的神明。

可她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吃完了饭。

起身经过染山纱良身边时，她脚步微顿，目光落在少女白皙的锁骨，哪里……隐隐还有着受伤、被欺负了的痕迹。

“纱良，今天我来洗碗。” 回末未来终于开口，声音平静的没有一丝波澜：“你去休息吧。”

染山纱良怔了一下，抬头看向回末未来，眼神涣散又迟疑，“谢谢...姐姐。”半晌，她轻声说，声音沙哑，像是气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