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锐的汽笛声穿透湿冷的空气，从河面那些吞吐着滚滚黑烟的钢铁巨兽口中发出，沉闷而悠长。

码头上，起重机如同钢铁巨人的手臂，在浓雾中缓慢而笨拙地挥舞，将成吨的货物吊起移动放下，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和沉重的撞击声。空气里混杂着煤烟，河水的腥气，货物腐烂的恶臭，以及无数汗湿躯体的酸臭味

悠璃守真

此刻正在距离芦间国约9500里远的阿尔比恩王国

他身上穿着剪裁合体的三件套西装

“这该死的味道！”

他低声抱怨着，声音在雾气中显得有些模糊。

他正站在一处相对僻静的码头栈桥边，面前支着一个便携画架，画板上是一幅刚起了个轮廓的停泊在浓雾中的巨大蒸汽轮船。

颜料盒打开着，调色盘上的油彩也沾着湿气。

“少爷”

一个清冷而平静的女声在他身后响起，用的是芦间语，“如果您觉得难以忍受，我们随时可以返回寓所。或者，去俱乐部喝杯热茶也好过在这里…陶冶情操？”

声音的主人穿着一身深蓝色阿尔比恩式女仆装，外面却罩着一件深灰斗篷，兜帽下露出一张清秀但没什么表情的东方面孔。

她是雪村小四叶，悠璃家的仆人，同时也是守真的贴身护卫

一位小有实力的法介者

守真没回头，只是随意的用画笔在调色盘上戳了几下

“不，难得今天不下雨，不在外面多走走，多看看多领略领略异域风情岂不是辜负了这万里迢迢？”

他画笔一挥，试图给轮船烟囱加上一道浓烟，结果画出了一团脏兮兮的灰色。

小四叶的目光扫过画板上那团糟糕的灰色，又落回守真沾了点颜料的袖口，声音毫无波澜

“在这里除了呼吸充满了各种可疑物质且尚不清楚是否对人体有害的空气，以及欣赏这些发出巨大噪音喷吐黑烟的钢铁造物，您还领略到了什么异域风情？”

“恕我直言，少爷，您画了快半年，画技似乎并无长进，倒是浪费了不少上好的颜料和画布。我们每月丰厚的生活费，大概有三成消耗在这些艺术追求上了。”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

“还有四成花费在俱乐部，剧院和赛马场”

守真一点不恼，笑嘻嘻地放下画笔，活动了下有些发僵的肩膀

“哎呀，小四叶，别这么扫兴嘛！”

“钱不就是用来花的吗？”

小四叶沉默了一瞬，她太了解这位少爷了，无论怎么刺他都一副没脸没皮的样子。

来到这这个国家后就没干过一天正事，满脑子各种不切实际的幻想，家族期望的学业正事完全抛之脑后

“少爷”

她声音依旧没什么波澜，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您再这样下去，我们恐怕连回芦间的三等舱船票钱都不够了”

“当然，若您对学业继续秉持当前态度，被学院退学，我们倒能在钱花完之前提前启程回国。届时，船票之忧自解。”

守真被噎了一下，俊朗的脸上笑容僵了半秒，随即又像没事人一样

“啊，回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