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被泠异彩半推半就地带了进去,一股混杂着新纸张和油墨的的味道,扑面而来。
办公室里一片忙碌。
几个她叫不上名字的学生会干部正围在一张大桌子旁,认真地裁切着校庆要用的节目单。
而在他们中间,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年轻女老师,正背对着门口,和学生们有说有笑。
“……我说李浩,你这直线裁得比我画的都歪啊!”
“韩老师你别笑我了,我手都快抽筋了……”
“哈哈哈,坚持一下,干完活老师请你们喝汽水!”
那声音充满了刻意营造出来的活力和亲切感,让夏侯明感到一阵莫名的不适。
“韩老师。”泠异彩微笑着开口。
那个被称为“韩老师”的女人转过身来。
夏侯明在看清她脸的瞬间,一股熟悉的烦躁感,瞬间涌了上来。
是她。
就是这个女人。
教生物的韩秋雨。
在教导主任办公室里,那个试图用“世界奇闻”里的猎奇知识,来为自己的“异变”打圆场的、多管闲事的年轻女老师。
韩秋雨看到泠异彩,立刻热情地打招呼:
“哟, 异彩来啦!”
随即,她的目光就落在了泠异彩身后那个低着头、扎着马尾的身影上,眼前一亮。
“夏侯明同学也来啦!”
她这一声中气十足的招呼,让办公室里所有人的目光,都瞬间聚焦到了夏侯明的身上。
夏侯明被这突如其来的注视搞得浑身不自在,下意识地就想往泠异彩身后躲。从喉咙里,含糊不清地挤出了一个字:
“……嗯。”
韩秋雨完全不在意她的冷淡,反而笑得更开心了,像是在逗一只怕生的小猫。
“怎么想到过来帮忙啦?”
夏侯明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实话实说:
“泠异彩说……管饭。”
这个过于实在的回答,让办公室里瞬间安静了一秒。
随即,韩秋雨爆发出了一阵毫不掩饰的笑声,试图用这种方式来化解尴尬。
“哈哈哈哈!这么诚实啊!没问题!一会儿忙完了,老师带你们出去吃顿好的!”
泠异彩立刻上前一步,用手轻轻碰了一下夏侯明的后背。
“韩老师,您别介意,”她微笑着说,“小明她……最近没什么胃口,心情也不太好。我让她出来帮忙,也是想让她换换环境,散散心。”
韩秋雨听完,脸上立刻露出了然的同情。
“是这样啊……唉,也是。青春期的孩子嘛,心思总是比较重,还遇到了这种事。”她点了点头,用一种赞许的目光看着泠异彩,“异彩,你真是个好朋友,这么关心同学。”
旁边一个正在裁纸的学生会干部,也立刻随声附和道:
“是啊是啊,异彩一直都很热心肠的。夏侯明同学,你别想太多,我们都不会用奇怪的眼光看你的。”
另-一个女生也赶紧点头:“对啊对啊,有什么困难就说出来,大家都会帮你的。”
夏侯明听着这些廉价的安慰,感觉自己像一个被围观的动物。
他们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这让她感到一阵生理性的恶心。
泠异彩则像一个完美的主人,微笑着替她应付着这一切:
“谢谢大家,我会好好照顾她的。”
随后,夏侯明被泠异彩安排在了办公室最角落的一张小桌子旁,负责将裁好的节目单,按页码顺序叠好。
就在夏侯明被这种令人窒息的氛围搞得快要烦躁到极点时,那个她最不想面对的人,走了过来。
韩秋雨端着自己的搪瓷杯,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脸上带着刻意营造出来的善意笑容。
“夏侯明同学,”她开口了,“其实……老师一直很想找你聊聊。你最近……变化很大啊。”
她看了一眼夏侯明那扎着马尾的后脑勺,笑着说:
“连发型都变得这么……可爱了。”
夏侯明身体一僵,将头埋得更低了。
韩秋雨完全没有察觉到她的抵触,反而放低了声音,用一种她自认为很温柔,能与学生交心的语气,开启了那个话题:
“老师查了很多资料哦。关于你这种情况,在医学上虽然还很罕见,但并不是什么危害健康的症状。书上说,这可能跟青春期的激素水平剧烈波动有关系。所以,你千万不要有太大的心理压力,也不要在意别人的眼光……”
“我们要做一个内心强大的人,对不对?”
她一边说,一边还伸出手,想拍拍夏侯明的肩膀,以示鼓励。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砰”的一声,猛地推开了。
两个女生,一脸惊慌地冲了进来。
“韩……韩老师!不好了!”其中一个女生上气不接下气地喊道,“女……女厕所那边,有人打起来了!”
“什么!?”
韩秋雨猛地站起身,表情瞬间变得难看。
“别急,慢慢说,是谁在打架?”
泠异彩也站了起来,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担忧。
“是……是三班那个林小梅!”另一个女生心有余悸地补充道,“她把另一个女生……就是那个总是一个人的……拖进去了!”
夏侯明的心脏,猛地一缩。
“我们听到里面有‘砰砰’的声音,还有……好像还有哭声……”
“太吓人了,我们不敢过去看……”
还没等那两个女生说完,夏侯明的身影已经从她们身边冲了出去。
“夏侯明同学!”
韩秋雨在后面惊呼了一声,也立刻跟了上去。泠异彩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同样快步跟上。
走廊上,回荡着夏侯明那因为急切而显得有些凌乱的脚步声。
她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那个名字——
郁语晦。
就在她们快要跑到走廊尽头的厕所门口时,一个瘦弱的身影,缓缓地,从里面走了出来。
她的校服衣领有些凌乱,脸色比平时更苍白了一些。
然后,所有人都看到了。
在她那缺乏血色的唇边,有一道极其刺目的血迹。
“郁语晦同学!你没事吧?你的脸……”
韩秋雨震惊地上前,用老师的口吻关切地问。
夏侯明的脚步,也停在了原地。
她死死地盯着那道痕迹,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郁语晦抬起头,看了看眼前这几个人,露出了一个浅浅的微笑。
“老师,没事的。”
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
“我们闹着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