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愿意。”

话音落下的瞬间,她下意识地抬眼看向夏灼。

那双榛果色的眼睛,在听到那声微弱的“愿意”后,如同被瞬间点燃的星火,骤然爆发出惊人的光亮!

纯粹、炽热、带着失而复得般的狂喜和难以置信的感激,毫无保留地投射过来。

她微微张着嘴,脸上残留的笑意被巨大的惊喜覆盖,嘴角扬起近乎完美的、灿烂到极致的弧度,笑容里没有一丝杂质,只有孩子般的纯粹快乐和希望。

林星遥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不轻不重地撞了一下。

作为林远——那个在代码和加班中摸爬滚打多年的社畜灵魂——他见过太多疲惫麻木的脸。

此刻眼前这张脸,却干净得像被雨水洗过的天空,所有的情绪都毫无遮掩。

那份因自己一句应允而迸发的、近乎燃烧的喜悦和依赖感,如此直接,如此……脆弱。

……像只……亮着眼睛摇尾巴的小动物……

她几乎能想象到拒绝后那光芒熄灭、失落覆盖的样子……这念头让她感到一丝莫名的不忍和怜惜。

她被这复杂的情绪噎住,脸颊温度飙升,狼狈地低下头,恨不得把脸埋进吉他琴箱里。

短暂的寂静。

下一秒——

“太好啦——!!!”

夏灼爆发出比刚才更响亮的欢呼,她激动得原地跳了起来,双手高高举起,​金棕色的长发在阳光下划出耀眼的弧线,脸上绽放的笑容比窗外的阳光还要灿烂十倍!

她似乎想扑上来拥抱,但看到林星遥那副随时要缩进壳里的样子,硬生生刹住了车,改为兴奋地在原地转了个圈。

“星遥学妹……”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但很快被更明亮的语调覆盖。

“谢谢你!真的……谢谢你愿意相信我!愿意……陪我一起‘傻’!”

昨天,林星遥的回应,更像是在冰冷的解散通知书和夏灼单方面的热情裹挟下,被动地接受了一个“任务”。

而今天,这声微弱的“愿意”,却是她理解了夏灼那份近乎偏执的坚持,甚至隐隐感受到那份隐藏在阳光下的孤独和压力之后,​在慌乱、犹豫、甚至自我吐槽中,最终跨越了疏离和自保的本能,做出的一个主动的、带着情感认同的选择。

这不是对“排练时间”的确认,而是对“并肩作战”的承诺。

是对那只“草履虫”命运的共担,是对夏灼那份看似天真却无比炽热的理想的回应。​​ ​​

她的眼前仿佛又浮现出昨天那个抱着吉他、指尖用力按着琴弦、拨出单调而干涩“嗡”声的少女侧影。​​

​那不是技巧的展示,甚至算不上悦耳。

但夏灼听到了在那略显沉闷的拨弦声中——她听到了一种被深深压抑的、如同困兽般挣扎的力道。

一种……灵魂深处发出的、不甘沉寂的钝响。

像生锈的齿轮在空旷的牢房里艰难转动,每一次摩擦都带着清晰的痛感和不肯熄灭的微光。​​

​那不是属于一个普通十六岁少女的琴声。

那里面藏着某种沉重的东西,某种被强行塞进年轻躯壳里的、格格不入的疲惫与孤独,却又在笨拙的拨弦中,透出一丝连弹奏者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想要抓住什么的渴望。​

朋友的价值,或许从不在于认识时间的长短。

有时,认识两三天的朋友,能比认识十年的朋友,更懂你心底的荒原与微光。

就像现在,她看到了林星遥藏在疏离外壳下的那点“真”。

而林星遥……似乎也看到了她“太阳”光芒下,那份不为人知的、守护着“草履虫”的执着与孤独。

这短暂的相识,却比许多浮于表面的“友情”更沉,更深。

著名键盘手丰川祥子有言:乐队是个命运共同体。

而此刻,夏灼觉得,她们之间,似乎也悄然结成了某种奇特的“命运共同体”。

“我先声明...我好久没弹吉他了...”

“……手很生。可能……会很难听。”

林星遥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窘迫。

“技巧可以练,节奏可以调,音准可以修。”

“但那种‘想发出声音’的本能冲动,那种‘不甘心沉默’的灵魂力量……才是最珍贵的。星遥学妹,你身上有这种东西。虽然它被藏得很深,裹着厚厚的壳……但我听到了。”

听到了?你耳朵是装了地心探测器吗?我弹的那玩意儿连隔壁流浪猫都嫌弃地搬了家好吗?

林星遥感觉自己的面部肌肉正在表演高难度杂技——既要维持面瘫扑克脸,又要镇压住疯狂抽搐的嘴角。​​

“好了,事已至此,先展示水平吧!学妹!”

似是看出她的尴尬,夏灼双手一拍,清脆的响声在空旷的活动室里荡开,她脸上带着不容置疑的灿烂笑容,仿佛刚才那些关于“灵魂力量”的宏大宣言从未发生过,只剩下最直接的行动指令。

林星遥抱着那把“烧火棍”,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粗糙的琴颈。

三年……

肌肉记忆像是沉睡在深海,指尖的触感陌生而僵硬。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屏蔽掉夏灼那灼人的目光和隔壁冰冷键盘声的干扰,试图在记忆的碎片里打捞一首熟悉的旋律。

昨天在音乐教室还没开始就被中断施法了,现在...弹什么?

……《心墙》吧……旋律简单,和弦也……应该还记得?

她闭上眼,回忆着前世的旋律。指尖有些迟疑地按上琴弦,左手寻找着C和弦的位置,指腹传来清晰的压迫感。右手拨动。

嗡——

声音干涩,带着点杂音。

她皱了皱眉,左手生涩地变换,按向G和弦,转换的瞬间有明显的卡顿,发出一声轻微的摩擦音。右手拨弦。

嗡……

节奏缓慢,带着明显的迟疑和生疏感。

前几个小节磕磕绊绊,像是在布满青苔的石阶上摸索前行。

她能感觉到指尖的僵硬,每一次按弦都像是在唤醒沉睡的神经。

但渐渐地,随着旋律的推进,一种模糊的熟悉感开始从指尖蔓延开来。肌肉深处的记忆,如同冰封的溪流在春日暖阳下悄然松动。

左手按向Am和弦时,她犹豫了一下,指型有些变形,声音闷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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