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没有停下,只是凭着感觉调整了一下手指的位置,继续拨动。
右手扫弦的节奏也慢慢找到了感觉,虽然依旧单一,但比最初的机械拨动多了几分流动感。
清冷的旋律在略显滞涩的演奏中流淌出来,带着一种淡淡的、如同江南梅雨季般挥之不去的怅惘。
歌词在她心中默念:
“一个人 眺望碧海和蓝天 在心里面 那抹灰就淡一些……”
“海豚从眼前飞跃 我看见了最阳光的笑脸……”
当副歌的旋律响起,那简单却抓耳的“好时光都该被宝贝 因为有限……”在指尖流淌时,虽然技巧依旧生疏,节奏也不够精准,但那份旋律本身蕴含的温柔与感伤,却透过并不完美的演奏,悄然弥漫在午后的阳光里。
最后一个音符落下,余音在微尘浮动的空气中飘散。
林星遥睁开眼,指尖残留着琴弦的微麻感,指腹上清晰的红色压痕传来阵阵钝痛。她有些忐忑地看向夏灼。
夏灼不知何时已经安静下来,她双手托着下巴,眼睛亮晶晶的,像是发现了新大陆的孩子。
她没有立刻说话,只是专注地看着林星遥,眼神里充满了纯粹的欣赏。
“哇……”
她轻轻呼出一口气,声音带着点梦幻般的赞叹,
“……真好听。”
她站起身,脚步轻快地走到林星遥面前,微微俯身,榛果色的眼睛里满是好奇。
“星遥学妹,这是什么歌?旋律好温柔,又带着点……嗯……说不清的忧伤?我从来没听过呢!”
林星遥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回答
“……《心墙》。林俊杰的。”
“《心墙》?林俊杰?”
夏灼重复着这两个名字,眉头微微蹙起,脸上露出明显的困惑,她歪着头,像是在努力搜索记忆,
“林俊杰……是哪个新出道的歌手吗?还是独立音乐人?我好像……完全没印象啊。”
她的表情不似作伪,是真的茫然。
林星遥的心猛地一跳。一个模糊的、之前被忽略的念头瞬间清晰起来。
……没听过?林俊杰……没听过?哦牛批,难道说...?
难道……这个世界……很多音乐……和我原来的世界……不一样?
夏灼还在兀自困惑。
“这么好听的旋律,我怎么从来没在排行榜上听过?难道是地下乐队?还是国外的?”
她随即又兴奋起来,眼睛闪闪发光。
“不管了!星遥学妹!这首歌太棒了!太适合我们了!旋律的感觉……嗯……有种温柔又倔强的力量感!”
她突然想到什么,猛地一拍手,脸上带着急切和期待
“对了!歌词!你有歌词吗?这首歌的歌词是什么?旋律这么好听,歌词一定也很棒吧?”
林星遥看着夏灼亮晶晶的眼睛,脑海里自动浮现出《心墙》的歌词:
“一个人 眺望碧海和蓝天 在心里面 那抹灰就淡一些……”
“海豚从眼前飞跃 我看见了最阳光的笑脸……”
“好时光都该被宝贝 因为有限……”
她张了张嘴,想复述出来,却又觉得有些难以启齿。
……直接说?会不会太奇怪?
她犹豫了一下,只是含糊地说。
“……歌词……大概是讲……一个人面对心墙,渴望阳光和改变吧。”
“心墙……阳光……改变……”
夏灼低声重复着这几个词若有所思
“听起来……很有故事感呢!”
“对了!”
夏灼像是想起什么,动作麻利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我先查查这首歌!看看有没有现成的谱子或者翻唱,省得我们自己扒谱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飞快地在手机屏幕上操作起来。
林星遥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查?查什么?!这个世界根本没有这首歌啊!
夏灼的手指停顿了一下,眉头微微蹙起。
她在搜索框里输入了“林俊杰”,指尖敲击的速度慢了下来。屏幕的光映在她脸上,那双榛果色的眼睛里,原本的兴奋和好奇渐渐被一丝困惑和惊讶取代。
她反复滑动着屏幕,翻看了好几页搜索结果,表情越来越凝重。……没有?怎么可能?这么好听的歌……连一点信息都没有?林俊杰……查无此人?
她下意识地抬头看了林星遥一眼,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林星遥被她这一眼看得心里发毛,下意识地抱紧了怀里的吉他,指尖抠紧了琴弦。
完了完了完了……她发现了?她是不是觉得我在骗她?这吉他……这吉他弦怎么这么滑?
夏灼盯着手机屏幕又看了几秒,最终,她缓缓地按下了锁屏键。屏幕暗了下去,映出她若有所思的脸庞。
她没有立刻说话,只是将手机放回口袋,脸上那抹困惑和惊讶被她迅速收敛起来,重新挂上了一个温和但略显复杂的笑容。
“嗯……”
她轻轻开口,声音比刚才平静了许多,听不出太多情绪,
“好像……没找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呢。可能是比较小众的独立作品吧。”
她避开了“查无此歌”这个事实,选择了更委婉的说法。
“不过没关系!”
夏灼很快调整了语气,笑容重新变得明朗,但眼神深处似乎多了一丝探究,
“这样反而更好!说明这首歌足够独特!说不定就是我们的‘秘密武器’呢!”
她看向林星遥,目光带着鼓励。
“星遥学妹,歌词的事,就拜托你啦!把它写下来,我们一起研究!”
她看着夏灼那双看似鼓励、实则暗藏玄机的眼睛,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比刚才弹琴时还要难受十倍。
“……嗯。”
她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这个音节,声音干涩得厉害。
胃……好痛……这次是真的要穿孔了吧……)
夏灼似乎没注意到她内心的惊涛骇浪,或者说,她选择性地忽略了。
她拍了拍手,语气轻快:“那今天就先到这里!星遥学妹,你回去好好回忆歌词!明天放学后,我们在这里集合。”
她走到门口,又回头朝林星遥挥了挥手,笑容灿烂依旧。
“加油哦!搭档!我相信你!”
然后哼着不成调的旋律,脚步轻快地离开了活动室。
门被轻轻带上。
活动室里只剩下林星遥一个人,抱着那把“烧火棍”吉他,僵在原地。
阳光依旧温暖,空气中漂浮的微尘依旧清晰可见。
她低头看着自己指腹上清晰的红色压痕,又想起夏灼最后那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和那句“小众独立作品”……
完蛋了。这草台班子还没开张,感觉就要因为‘伪造曲目罪’被取缔了
草台班子的齿轮,在一声可疑的“小众独立作品”和搭档沉重的“信任”中,开始了它充满未知与危机的转动。林星遥只觉得前路一片黑暗,胃痛得让她想立刻原地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