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略显嘈杂的走廊，脚步匆匆，最终停在一间三人病房门口。
推开门，病床上的母亲，面容憔悴，而父亲正笨拙地削着一个苹果。病房的角落，父亲陪护的被褥行囊堆叠着。
“爸，妈。”苗珍露出微笑，声音放得很轻。
“珍珍来了。”
看到女儿，母亲浑浊的眼睛一下就亮了，而父亲则默默地把削得坑坑洼洼的苹果递过来一半。
苗珍摆摆手，从提包里拿出一个信封，塞到父亲粗糙的大手里：“爸，这是这个月的，先用着……医生怎么说？”
父亲捏着信封，看看床上的妻子，笑了：“挺好，挺好的，完成这次化疗，就可以回家了，然后一个月后复查，再等手术安排。”
说这些话的时候，父亲并没有真正面对女儿的眼睛——为节省钱，这几次化疗都没舍得使用昂贵的靶向药。
苗珍很熟悉父亲，那脸上的微笑，就像一只巨大的铁手，猛然拽紧了心脏，疼得让人窒息。
“是啊，化疗有效果，就敢做手术，没问题！”
病房里，另外两位病人的家属都笑了——乐观，是这里每一个家属都必须保持的，无论真假。
可是这些欢颜笑语，让苗珍更加如坐针毡。
俯身替母亲掖了掖被角，苗珍也笑了：“妈，你看，医生都说效果好。你就好好休息，别担心钱的事。我……我现在工作挺好，老板人不错，工资也高。”
母亲枯瘦的手反握住女儿的手，力气小得可怜：“珍珍……既然效果好，那就没必要到东海来治，回县里也一样。”
“嗯，等动完手术，后续康复治疗我们就回去。”苗珍用力回握了一下，飞快地站起身，不敢再多待一秒，“爸，我先走了，晚上还有个……培训。”
离开病房，直到医院外灼热的阳光晒在脸上，苗珍才敢大口呼吸。
不陪酒，哪能赚到钱——云子明的话像根刺一样一直扎在她心上。
掏出手机，颤抖的指尖悬在通讯录的某个号码上，迟迟未敢按下。
“许哥，我想了下，还是以前那个岗位吧……另外，我想请两天假，在医院陪我妈妈……”苗珍的声音很轻柔。
“哈哈，可以可以……唉，我早就给你说了，以你的资质，一定会是我们这里最受客人欢迎的员工……行，就周六晚上吧。规矩你知道，不会让你吃亏。客人只要满意了，钱根本不是问题！”
会所经理的话，仿佛带着某种蛊惑人心的魔力，也带着令人窒息的污浊，悄然包裹了苗珍的全身。夏日的暑气，也无法驱散渗入心头的那股阴寒。
……
……
锦绣花园。
“刷手机，玩游戏，喝酒……这个只能叫打发时间好吧？”
客厅，程之月在沙发上翻了个身，懒洋洋的，“那么大的身家，这都是些什么吊丝生活。”
“是啊，高估他了……也许砸钱玩女人，还真是他唯一的爱好。”程之玉趴在一边，有气无力，“真是‘天下泡妞，唯钱不破’，唉，比不了。我的特长也吸引不了他的注意力……他喜欢喝酒，难道我要去学醉拳吗？”
“本来你可以卖艺不卖身，把他拿下，现在只剩下卖身了……嘿嘿，也正好契合他唯一的爱好！哥，加快进度吧，下次穿骚气点！”
“废话，我要白送当然简单了！”程之玉大怒，手中抱枕就砸了过去，程之月一个抬手挡下。
程之玉很无奈，感觉自己面对的是一块没有任何生活情趣的石头，任何精巧的算计，都难以渗透进去。
“不，也许我们想当然了……从方柔的提醒来看，云子明不会是那么简单粗暴的一个人，原生家庭问题儿童的特征明显。”
小闹剧结束，程之玉恢复了冷静，在客厅里走来走去，“程之月，我准备再晾他两天。然后增加接触次数，我尽量每次都录音，逐步深入分析。如果他真是个没有感情的木头，我就是卖肉都不行。”
程之月想了下，微微点头：“好，我做个数学模型，把你们的互动划分为不同的维度，然后以他的几种情绪变化做变量，等样本量够了，做偏态分布分析，找到他的情绪价值需求点……嗯，怎么说来着，‘爱具体的人，不要爱抽象的人’，数学是抽象思维，但都是解决实际问题！”
“牛掰啊！”程之玉愣了，继而大喜，“果然，科学改变生活，程之月，把你的那个乱七八糟的数学音乐停了，就弄这个！”
程之月昂起小脑袋，颇为自傲：“这又花不了我多少时间，随便玩玩……对了，这个数学模型和数据统计分析，就叫做《程之玉雌堕计划》！”
“哈哈，给力！”
程之玉双手一拍，很是开心，不过两秒钟后，又感觉有些不对，慢慢转过身，直勾勾盯着沙发上一本正经的程之月：“你刚才说什么？”
“我随便玩玩……”
“不是，后面那句！”
“没了。”
“你分析他，然后指导我雌堕？！”
“哎呀，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嘛，你这叫以身入局！”
程之月摇头晃脑，哼着小曲，悠哉悠哉走向了书房。
不是，那个，我……看着妹妹装聋卖傻的样子，程之玉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
……
入夜了，云子明还在公司的健身房里跑步。
云子明今天的心情很不错，不光是和程之玉吃了顿午餐，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而且下午回到公司后，无意中又发现了一个核心业务上的疏漏，为公司避免了一次重大损失，得到了云重河的表扬。
现在，在健身房挥洒汗水，就是和好心情呼应的最好形式。
加入公司到现在，云子明一直小心翼翼，大概这是第一次在工作上得到父亲的赞赏，让他有种说不出的舒坦。
过去两天，每天晚上陪程之玉玩一局游戏，到今天共进午餐，一切仿佛又好转了，再没有出现什么倒霉的事。云子明有种感觉，那个纠缠了自己半个多月的世界诅咒，似乎被什么奇妙的力量给排挤掉了。
车祸就是世界诅咒的开始，车都坏成那样了，我居然只是一点点胳膊皮肉伤……和程之玉玩了两次游戏，吃了顿饭，然后整整两天做什么都很顺利……对，还给了我一个十分灵验的拜佛求签信息……
难道从车祸那天开始，就是她给我带来了好运，是缘分吗？
云子明离开跑步机，走到落地窗前，拉开窗帘，静静地看着楼外的夜景。几分钟后，拿起手机看看时间，快21点30分了，又到了一天玩游戏的时间。
每天只玩一局，不沉迷游戏，生活自律，挺好的一个人……云子明笑着走向更衣室，准备回办公室上游戏。
一声轻响，手机传来了微音的消息提示。
【王母娘娘的娘】：对不起，云先生，公司有一些资料需要我在家处理，这两天我就不玩游戏了，晚安！
云子明愣了下，望着手机的聊天窗口，心头一阵说不出的失落。
叹了口气，现在别说玩游戏，连加班的心思都没了，云子明顺手点开了哔站——已经有两天没有刷那些音乐UP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