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捧着找回的五百枚铜币，手臂被沉甸甸的分量压得微微发沉，她还是忍不住愣了愣神。
这套襦裙花的数目，比她预想的要多上不少。
走出成衣铺，云柠从刚找回的铜币里数出六枚，小心翼翼塞进自己的破旧布袋子。
余下的则仔细揣进怀里贴身的小兜，手上按了按，才觉稳妥。
“真贵啊……”云柠捏着襦裙，声音里带着点肉痛的喃喃。
抬眼望向身侧的洛星寒，她忽然挺直脊背，认真道：“寒大哥，以后您要是再来京城，我免费给您当向导。”
洛星寒闻言，漾开一抹浅淡的笑意：“好啊。”
接下来的大半天，云柠像模像样地领着洛星寒转了京城不少有名的去处。
她时不时讲起些景点的来龙去脉，带着孩童特有的鲜活劲儿，听着倒真有几分专业向导的模样。
天色渐渐暗下来，街灯次第亮起，云柠才停下脚步，问向洛星寒：“寒大哥，您来京城，应该还没见过京戏吧？我带您去看看？不过那地方消费怕是不低，不知您能不能接受。”
洛星寒微怔，随即问道：“需要多少？”
“人均少说也得十银元呢。”云柠掰着手指道，“那地方说是看戏，其实也是吃饭的酒楼，里头天天有京戏班子驻场表演，排场大得很。”
洛星寒心里盘算着，反正她手头银元充裕，去看看也无妨。
便是钱不够了，回头用些灵石换些便是。
当下便点了头：“走吧，带我去看看。”
云柠眼睛一亮，立马在前头领路。
不过半炷香的功夫，两人便站在了一座气派奢华的酒楼门前。
这酒楼占地极广，门前彩灯高悬，琉璃灯串垂落如星河，映照得朱漆大门与鎏金匾额流光溢彩。
往里看去，往来皆是锦袍玉带的富贵人，衣香鬓影间觥筹交错，一派纸醉金迷的奢靡气象。
“这地方叫京廷阁，寻常人进不来的。”云柠压低声音，向洛星寒解释，“多是官场中人或是世家子弟来这儿。听说前些年，朝里的王爷都曾来这儿看过戏呢。”
洛星寒目光扫过那扇气派的大门，淡淡道：“行，我们进去吧。”
说罢，便迈步先行了进去。
刚踏入京廷阁，一股熏人的香风便缠了上来。
只见一位舞女缓缓迎上，身着流光锦裙，鬓边金步摇随着步态轻轻晃悠，坠子上的细碎明珠晃得人眼晕。
她瞅着两人，声音捏得尖尖细细，带着股刻意的柔媚：“两位客人，是来京廷阁看戏的？”
洛星寒眼神闪过一丝不快，那刻意夹起的语调黏糊糊的，像被水泡软的棉絮堵在耳边，让她生出几分不快。
她没应声，漫不经心地指了指自己，又侧了侧下巴，示意身后正仰着头打量周边环境的云柠。
“我与她，两人。”声音平淡无比，末了才添了句，“这孩子……不另收费吧？”
舞女轻轻摇了摇头，答道：“客人，这同样是需要的。”
语气里褪去了先前的刻意谄媚，倒添了几分自然平和。
洛星寒听着，倒比先前顺耳了不少。
她能清晰捕捉到舞女情绪里的微妙转变，但现在会更让她接受一些。
至少特么的不夹了，夹子赶紧爬吧！
“那两人的话，要多少？”
舞女听了，眼尾微颤了一下，愣神片刻，立刻接话道：“这位客人，两位共需二十银元方能入场。”
云柠在她身后悄悄拽了拽她的衣袖，眼神似乎有些拒绝。
这小家伙估计又想跑了。
洛星寒侧头看了她一眼，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牵起她的小手。
随即转向舞女：“带路吧，找个看得清楚的位置。”
舞女见她爽快，也不再多言，微微颔首做了个“请”的手势，转身在前头引路。
穿过雕梁画栋的回廊，廊下挂着的宫灯映得地面金砖亮闪闪的。
远处已隐约传来锣鼓梆子声，混着戏文里的拖腔，忽高忽低地飘过来。
云柠一路踮着脚看，眼睛瞪得溜圆，看着廊柱上描金的缠枝纹，又瞅着来往侍者捧着的鎏金托盘，小声感叹：“这里头可真阔气……”
洛星寒听着她的嘀咕，嘴角微微一勾。
比起外头的纸醉金迷，这孩子眼里的鲜活，倒更让她觉得有趣些。
“请坐。”舞女引着二人到一处类似现代卡座的位置，便转身退开了。
“还真是讲究……”洛星寒忍不住低叹一声。
前世她连戏园子的门都没踏过，倒在这儿尝了鲜。
二人还没坐定，就见个小二搓着手凑上来，笑问：“二位瞧着面生，是头一回来？”
洛星寒斜睨他一眼，还是点了点头。
小二顺嘴接道：“单看戏没什么滋味，二位要不要点些吃食酒水？”
他顿了顿，嘿嘿一笑：“再说了，小哥瞧着孤单，要不要叫个姑娘陪着？”
洛星寒有些无奈，没料到又有人来荐这个。
现在没把，要美女有何用，况且又没徒弟一半姿色。
“吃食不用多备，上两份招牌菜就好。酒水和其他的助兴玩意儿就不必了，这儿有孩子。”
“好嘞客官！”店家应得爽快，又忙道，“另外加上进场费，统共是五十银元，您看是这会儿先结了，还是等会儿吃完一块儿算？”
“现在付。”洛星寒语气平淡，随即从储物戒拿出五十银元，摆在小二面前。
“好嘞！”小二立刻眉开眼笑，点头哈腰道，“小的这就去吩咐后厨，您二位稍等片刻，招牌菜马上就来！”
此刻他再没眼力见也能看出那是修仙者必备的储物戒，这店里看来是来了一位隐秘仙人啊！
小二应声退下后，云柠支支吾吾开了口：“寒大哥，这……这不好吧。平白费了您五十银元，其实我在外面等着就好的。”
洛星寒没接她的话，只缓缓问：“你看过京戏吗？”
“只远远在戏台子外围瞥过两眼，”云柠垂了眼，声音低了些，“还被巡街的差役赶过，差点被抓……”
“那正好，”洛星寒的声音听不出情绪，“现在能堂堂正正看了。我也没看过，你既是我的小向导，正好给我讲讲。不然往后遇上了别的人，你这怕是要闹笑话。”
“这……”云柠微怔。
刚开口给洛星寒讲些戏文里的一些门道，却慢慢顿住了声。
女孩的眼睫颤了颤，眸子里忽然亮起来。
台上戏子水袖翻飞，胡琴与锣鼓声混着清亮的唱腔漫过来，早把她的神思勾了去。
毕竟是个孩子。
洛星寒望着看的愣神的云柠，轻轻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