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这狼吞虎咽的模样，想来应该是饿了许久。
初次见面时，她还当是哪个小乞丐来向自己乞讨，没成想，如今倒成了自己的小向导。
原本她只是下来觅食而已，倒没料到会结识这么个活泼的小姑娘。
望着她一口面一口肉吃得香甜，洛星寒心底莫名泛起暖意，竟生出几分欣慰来。
许是太久没尝过饱足的滋味，一大碗面连带着碗底的肉，没片刻就被云柠扫了个精光。
真难想象，这般瘦弱的小身板里，竟能装下这么些吃食。
不多时，云柠擦了擦嘴角，打了个轻嗝，脸上绽开满足的笑。
这时她才发觉，洛星寒一直望着自己，顿时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脸颊：“我吃相很难看吗？寒大哥，您这是在笑什么？”
“没什么。”洛星寒笑着摇摇头，站起身，“吃完了便去付账吧，我们该走了。”
云柠闻言点了点头，从凳上跳下，先跑去将洛星寒给她的那枚银元递向林爷爷。
随即皱了皱眉，又把银元收了回去。转而从自己衣兜里摸出个破布袋子，从里面数出六文铜钱，塞进林爷爷手里。
“小云柠啊，”林爷爷佝偻着背，巍巍颤颤的，叹着气道，“今儿好不容易拉来客人，这碗面就当爷爷请你的，不收钱。”
云柠头摇得像拨浪鼓，小手把六文铜钱往林爷爷掌心又推了推，眼里透着一股子执拗。
“那可不成！林爷爷您平时总给我多加肉，已经够照顾我了，这钱您一定得收。不然……不然我下次就不敢来了。”
林爷爷叹了口气，粗糙的掌心拢住那几枚温热的铜钱，塞进腰间的钱袋里。
“林爷爷，我走啦，过两天再来看您！”见林爷爷收下，云柠笑着挥挥手，对其告别道。
望着她蹦蹦跳跳跟在洛星寒身后的背影，林爷爷站在面馆内，又长长叹了口气，眼角的皱纹里盛着说不清的疼惜。
他转过身，重新揉起案板上的面团，面团被揉得发出闷闷的声响，倒像是在应和他心里的滋味。
洛星寒刚踏出面馆，便被头顶暖融融的日头裹住。
她舒展了下腰身，骨节发出轻微的脆响，一声带着几分慵懒的轻吟声出来，像春溪漫过青石。
“寒大哥！”云柠几步追上来，仰着小脸眨眨眼，“咦？刚是不是有个怪声？听起来……不太像您的声音呀？”
洛星寒心头微顿，刚刚一时松懈，竟暴露了本音。
她轻咳两声，故作镇定道：“哪有什么声音？许是你听错了。走吧。”
云柠歪头想了想，也没再深究，踮着脚挠了挠头：“那……寒大哥想去哪儿？我知道这附近好多好玩的地方呢！”
洛星寒打量着云柠，袖口沾着泥点，发梢还缠着几缕草屑，小脸脏兮兮的，粗布衣裳上却打了好几个补丁。
她失笑一声：“你是我的小向导，本该听你的。不过……”
她话锋一转，指了指不远处挂着“成衣铺”幌子的铺子，“先去换身衣裳。”
见云柠要开口，她提前抢话道：“总不能让我的向导穿着带泥的衣裳吧？旁人瞧见，该以为我苛待你了。”
云柠的脸颊微微红了，声音低了些：“寒大哥，真的不用……您已经对我够好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谢您才是。”
“走吧。”洛星寒可不搭理，率先往成衣铺走去。
“寒大哥等等我啊！”云柠见洛星寒远去，连忙蹬起小腿跟上。
成衣铺的伙计正趴在桌上打盹，听见推门的铜铃声才猛地惊醒，睡眼惺忪看见洛星寒时，先是愣了愣。
这人穿着一身长衫，虽有些看不出男女，但这周身气度看着便不像是寻常人家。
只不过身后跟着个脏兮兮的小姑娘，衣裳旧了些，眼睛却亮得像浸了水的黑曜石。
“客官里边请！”伙计连忙堆起笑。
刚要问要做什么样式的衣裳，洛星寒已指了指云柠：“给她挑两身合身的，棉布的就好，耐穿些。”
云柠刚要摆手，被洛星寒用眼神制止了。
她只好抿着唇，小手紧张地攥着衣角，默默的站在后头。
“小姑娘身量瞧着约莫十岁？”伙计比量着，从里间翻出两件襦裙，“这件用料月白细棉布，很软和，贴身穿不磨皮肤。还有这件用的水绿色粗布，结实，跑跳也不怕勾破。”
洛星寒点了点头，道：“就这件水绿色的吧，她天天蹦蹦跳跳的，容易扯坏衣服。”
随即，她又看向云柠，问道：“小云柠，你怎么说？”
云柠眼睛闪过一丝窘迫，飞快低下头：“都……都可以。”
“那就水绿色吧。”洛星寒替她做了主，转头对伙计道，“改得合身些，我们在附近等。”
伙计应着去了，云柠才小声道：“寒大哥，这衣裳一定很贵吧……”
“不妨事，方才既已得了二百银元，这点钱又算得了什么？全当是给你这小向导的谢礼了。”洛星寒说着，便带着云柠走到外面，在石阶上坐下。
云柠还是不安：“可我……我也没做什么呀。”
“怎么没做？”洛星寒笑了，“至少让我知道哪家面馆的面最好吃，不是吗？”
这话逗得云柠“噗嗤”笑了出来，方才的拘谨散了些。
她晃着腿，忽然指着街角的糖画摊：“寒大哥，那是张爷爷的糖画，他画的龙可像了！”
洛星寒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个白发老人正握着铜勺，在青石板上勾出蜿蜒的龙身。
她刚要说话，成衣铺的伙计已举着一包衣裳跑出来：“客官，改好了！”
“你这里有梳洗之处吧？劳烦带她去梳洗一番，换身干净衣裳出来。”洛星寒对伙计说道。
“客官放心，有的。”伙计点点头，随即转向云柠：“小家伙，跟我来。”
云柠先小心接过包袱，指尖触到里面衣裳的温软，回头望了洛星寒一眼，才跟着伙计进去了。
少顷，云柠已梳洗干净，换上一条水绿色襦裙走了出来。
洛星寒微微一怔，目光落在她身上。
水绿色襦裙衬得她肌肤愈发莹白，头发依旧是简单的一条辫子，却衬得那双眼睛更黑更亮，哪里还有半分先前的灰扑扑模样？
别说，刚刚灰扑扑的模样还真看不出来这孩子的真实样貌。
现在看来，以后也肯定是个美人。
“好看吗？”云柠有些不好意思地转了个圈，裙摆扬起小小的弧度。
“好看。”洛星寒点头，眼底闪着真切的笑意，“走吧，去尝尝你说的糖画。”
云柠眼睛瞬间亮得像落了星子，先拽住了她的袖口：“寒大哥，张爷爷的糖画只要一文铜钱，我有钱，我请你吃！”
“好。”洛星寒任由着小女孩拉着自己，略显无奈的摇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