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位面的雪连续下了三天,却覆盖不了位面外灾厄聚集地的废墟,也冻住了那些尚未干涸的血迹。幸存的人们聚在都城广场上,围着篝火分享从聚集地抢来的罐头,笑声里带着劫后余生的亢奋。 

“我就说灾厄没什么可怕的!”铁匠铺的老王举着个锈迹斑斑的能量核心,“你看他们跑得多快,连物资都来不及带走!” 

“还是李公子有远见,”卖布料的妇人往李砚碗里添了勺肉汤,“要不是你带头号召,我们还被蒙在鼓里呢!” 

李砚握着断矛坐在角落,矛尖的冰碴还没化。这三天来,他成了北境的英雄,可每次听到“英雄”两个字,爷爷那句“守住良心”总像根刺扎在心头。他瞥了眼坐在门槛上抽旱烟的父亲和爷爷,又看了眼在灶台前默默添柴的母亲——自那日后,家里就再没好好说过一句话。 

“阿砚,”李父突然开口,烟锅在鞋底磕了磕,“我总觉得不对劲。灾厄要是真这么好对付,当年北境防线也不会……” 

“爹!”李砚打断他,声音带着刻意的强硬,“那是以前!现在我们有曙光的支援,还有……” 

话没说完,天际突然掠过一片阴影。不是云,是密密麻麻的灾厄生物——黑色的皮肤裹着混沌晶石,利爪在雪地上划出火星。这种看起来可怕的灾厄生物,只是混沌派系的炮灰先头部队。

“敌袭——!”有人尖叫着打翻了篝火,人群瞬间炸开。

李砚猛地站起,断矛在地上划出半圈冰痕:“别怕!列阵!用净化符!”

可当第一个混沌炮灰撞进人群,他才明白自己错得有多离谱。那怪物被净化符灼得嗷嗷直叫,却硬生生扯断了两个卫兵的胳膊,黑色的血溅在雪地上,冒起阵阵白烟。更多的灾厄涌来,它们不怕死,甚至会撕扯同伴的尸体当武器,广场上的惨叫很快盖过了呐喊。

“怎么会……”卖布料的妇人瘫在地上,看着自己的儿子被混沌晶石刺穿胸膛,“它们明明那么弱……”

李砚挥矛刺穿一个灾厄的喉咙,却被另一个扑断了肋骨。剧痛中他才看清,这些炮灰的皮肤下流动着淡蓝色的光——那是混沌派系批发的低级铭文,可即便如此,也不是他们这些连上位神都没有的凡人能抗衡的。

“爹!娘!快进地窖!”李砚拖着断矛往家的方向爬,雪地里拖出长长的血痕。他回头望去,那些刚才还在欢呼的人们正被灾厄撕碎,篝火被染成血色,抢来的罐头滚得满地都是。 

李父拄着拐杖想冲过来,却被爷爷死死按住。老人的手在抖,烟锅掉在雪地里,火星瞬间熄灭:“别去……没用的。” 

“那是阿砚啊!”李母哭喊着要扑出去,却被李父紧紧抱住。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李砚被三个混沌生物围住,断矛被打飞,肩胛骨被利爪刺穿。 

就在这时,一道冰棱突然从天而降,精准地冻住了那三个灾厄。李砚抬头,看见几个穿着黑色甲胄的人影站在屋顶,为首的人脸上带着不耐烦的冷笑:“动作快点,别耽误了大事。脱落执事大人们亲临,这次可是我们晋升的大好机会。”

“头儿,这北境位面的防线也太脆了,”一个矮胖的灾厄踢开脚边的混沌炮灰尸体,“连先头部队都扛不住,真不知道【凛冬】大人以前护着他们什么。” 

那个领头的灾厄瞥了眼蜷缩在雪地里的李砚,混沌法则在掌心凝成冰珠:“谁知道呢。不过上面发了话,这姓李的一家留着活口,其他的……”他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赶紧清场,别等大人们来了看见这乱糟糟的场面。” 

李砚这才看清,这些灾厄的甲胄上都刻着【凛冬】二字——那是丽华麾下的混沌军团标记。他挣扎着想爬起来,却被一只皮靴踩住后背,骨头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 

“还敢动?”踩住他的灾厄嗤笑,“要不是看在【凛冬】大人的面子上,你现在已经变成混沌养料了。” 

广场上的惨叫渐渐稀疏,幸存的人被集中赶到城墙边,像待宰的牲畜。李父一家被单独拎了出来,圈在院子里,四周布下了混沌结界。李母抱着昏迷的李砚,看着院外成片倒下的乡亲,突然明白了什么:“那些聚集地……你们是故意让我们毁的?” 

屋顶的灾厄们没理她,反而吵了起来。 

“你们腐化派系的来凑什么热闹?这片区是我们混沌派系的辖区!” 

“嘿,你这话就不对了,”一个浑身冒着灰雾的灾厄冷笑,“玛克威拉陛下的命令是‘肃清’,又没说归谁负责。再说了,谁先拿下首功算谁的,这规矩你不懂?” 

“都给我闭嘴!”为首的混沌灾厄怒喝,“谁不知道这是【凛冬】大人的老家?真把事情闹大了,十个脑袋都不够砍!”他踹了踹身边的同伴,“尤其是你,别总盯着那老头手里的烟锅,【凛冬】大人说了,他们要是自杀了,就让我们陪葬!” 

这话让李家人浑身一震。爷爷慢慢捡起地上的烟锅,枯瘦的手指摩挲着锅沿的“守”字,突然低低笑了一声:“原来如此……原来她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李父猛地看向结界外——那些被他们毁掉的聚集地废墟里,连块完整的能量核心都找不到,哪像是仓促撤离的样子?分明是早就清空了所有危险物资,连能伤到人的武器都没留下。所谓的“胜利”,不过是对方出于某种顾忌的退让。 

“她到底想干什么……”李母抱着李砚的手在抖,眼泪砸在儿子染血的衣襟上,“要杀要剐给个痛快,这样吊着算什么?” 

屋顶的争吵还在继续。负责这片区域的基层干部们脸色铁青,他们本来想借着这次机会在丽华面前邀功,没想到其他派系的人闻着味全来了——这些家伙平时见了丽华就躲,这会儿倒抢功劳抢得比谁都凶。

“我说你们,”一个披着黑斗篷的灾厄突然开口,幽冥法则在指尖凝成骨蝶,“别忘了玛克威拉陛下的命令,天黑前必须完成‘净化’。要是让【魇渊】大人看见你们在这内斗,小心她的吞噬法则把你们的法则结晶都给嚼了。”

这话果然管用,争吵声立刻停了。灾厄们重新散开,开始有条不紊地清理战场,法则之力交织成网,将整个北境位面笼罩在一片冰冷的能量场中。

李父看着院外被混沌法则冻结的夕阳,突然问爷爷:“爹,她,到底想干什么?” 

爷爷没回答,只是对着结界外的灾厄扬了扬烟锅:“告诉你们丽华大人,李家没什么好欠她的。要杀就杀,别学那些伪君子做派。” 

屋顶的灾厄翻了个白眼,懒得理他。他们才不管这家人怎么想,只知道必须看好这几个活宝——丽华的命令里带着从未有过的戾气,附言里明明白白写着“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若有损伤,提头来见”。谁要是敢动这家人一根头发,估计会被永寂冰封冻成万年不化的冰雕。 而且这老家伙居然知道【凛冬】大人的真名,他们和大人到底是什么关系?不会是……亲戚吧?这个念头让他打了个寒颤,赶紧收回目光。

夜幕降临时,北境都城彻底安静下来。雪还在下,落在结界上发出细碎的声响,像谁在低声哭泣。李砚从昏迷中醒来,听见父母压抑的啜泣,看见爷爷对着黑暗出神,突然明白那些被他视作“胜利”的日子,不过是暴风雨前最后的平静。

结界外,灾厄们的低语顺着风雪飘进来:“听说了吗?十位大人已经从灾厄焉域出发了……” 

“这次动静闹这么大,估计是要给其他位面杀鸡儆猴……” 

李家人蜷缩在院子的角落,听着那些冰冷的对话,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他们面对的不是可以反抗的敌人,而是足以轻易倾覆整个世界的灾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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