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见,吉他手。”
手机屏幕亮起又暗下,那条群聊的消息静静地躺在那儿。
夏灼的头像是一个可爱的太阳拟人化萌妹子,带着一种天真的固执。
林星遥甩甩头,试图将这些画面驱散。她需要睡眠。需要暂时摆脱这副身体带来的不适感,以及那个名为“学园祭”、“拯救草履虫乐队”的离谱任务。
窗外,城市的灯光亮着,遥远的车流声如同低沉的呜咽。
...
...
闹钟准时在六点四十响起。
林星遥睁开眼,短暂的睡眠未能彻底洗刷精神的沉重。
那种来自躯壳深处的轻微酸痛感和仿佛被什么东西无形包裹的闷塞感依然存在。
她掀开淡蓝色的被子,晨起少女特有的低血压让她眼前花了几秒。
镜子里,一张因为睡眠不足而略显苍白的脸,额前几缕黑发因为静电微微翘起。
她习惯性地抓起椅背上那件熟悉的灰色连帽卫衣套上,宽大的帽檐落下来,遮住了大半张脸和黑发里那抹不明显的深蓝挑染,留下一个线条单薄的下巴轮廓。
推开家门,清冷的晨风裹着早点摊的油香和少年少女们松弛许多的喧哗扑面而来。
讨论游戏新角色、新发色,抱怨数学作业的也有,但少了记忆中那份窒息般的紧绷感。
啊,双减政策吗?确实蛮不错的。起码晚自习减没了,还是说高一生特有的比较有活力...
看着眼前似乎与自己上高中时读成傻*截然不同的高中生们,还是比较令人感慨。
她扯了扯帽檐,像一道灰色阴影贴着人行道边缘滑行,步履刻意落后半步,将自己嵌入梧桐树叶驳落的晨光缝隙里。
前方不远处的楼梯口,人流量忽然小幅度拥挤起来。
几个男生似乎刻意放缓了脚步,眼神朝着同一个方向瞟。
林星遥随着人流顿住脚步,视野被前面几个高个子男生挡住。她本能地侧了侧身,试图把自己藏得更深一点。
“……夏灼学姐!早!”
“早啊,学姐!”
几声清亮又带着明显雀跃的招呼声从前排传来。
一个高挑的身影正从楼梯上缓步走下。
即使是林星遥那极力抗拒融入环境的视线,也在一瞬间捕捉到了那个焦点。
夏灼换了校服裙装,同是深蓝的百褶裙随着她轻盈的步伐划出流畅的弧度。
几缕俏皮的暖棕色挑染发丝垂在颈边,柔和地扫过白皙的皮肤。没有多余的装饰。
她脸上带着那种晨间特有的、未经修饰的清爽感,比昨天在昏暗灯光下少了几分社交性的完美,却更显生动自然。
她对着主动打招呼的学弟学妹们回以礼貌的点头微笑,眼睛弯成好看的月牙形。
“早。”
声音清澈,带着晨起的微哑,轻易地穿透了走廊的嘈杂。
步态从容,裙摆轻扬。
晨光从走廊尽头的窗户斜射进来,为她周身拢上一层浅金色的柔光。
所过之处,短暂的安静如同涟漪般荡开,低低的议论声中,兴奋与仰慕无声弥漫。
林星遥有点疑惑了,这样的超人气现充角色,怎么会组不出一个乐队?
不管了,下午练习再问问吧...
她果断绕开拥堵人群,拐进冷清侧梯。
教室门推开,书本纸张的微尘气味与清晨的喧闹混合扑面。
林星遥般然滑向角落的座位。
刚坐下,前桌女生转身摊手:“林星遥,物理作业就差你了。”
可以,虽然不知道前面女生叫什么,但作业昨天晚上都写完了。高一刚开学的物理重新学还是能学明白的。
八点钟,第一节课,讲台上。
老师的声音隔着毛玻璃般模糊
“……基本不等式……月底月考在眼前……”
“我勒月考。” 林星遥脊椎下意识绷直。
双减也有月考吗?那很坏了,苦也。
下课铃像是某种赦免,瞬间激活了整间教室。
凝固的空气被打散,嬉笑声、挪动桌椅的吱嘎声、追逐打闹的脚步声混合成一股喧嚣的洪流。
林星遥立刻像一枚被投入沸水的冰块,迅速消融在她的角落位置里,努力把自己缩成一个存在感稀薄的点。
她又不得感慨,可以,我高中一下课全中昏睡魔咒了,这双减真牛逼吧?
...
...
上午的四节课很快就过去了,学生们鱼贯而出,教室里瞬间只剩下散落的书本。
林星遥几乎是最后一个动作的人,她慢吞吞地收拾文具,拖延着融入走廊那股如同泄洪般的人潮的时间。
当教室里终于只剩下她一个人时,她才起身,步入即将散尽的喧闹余波中。
避开了高峰期的人流高峰,食堂里略显空旷。
她端着盛了米饭、清炒时蔬和紫菜蛋花汤的餐盘,径直走向食堂最角落、光线最昏暗的那排座椅。
她坐下,开始安静进食,将注意力完全集中在食物本身,屏蔽掉周围零星的目光和低沉的背景噪音。
就在她机械地进食时,隔着几张空桌,前方拐角处一张靠墙的四人桌传来的对话声,像几颗小石子不期然地砸进了这片被刻意维持的安静水面里。
声音不大,但在空旷的后半段食堂里,听得异常清楚。
“喂喂,你听说了吗?高二(五)班那个转学生?”
“嗯?那个…传说中的?”
“对!就那个白夜!”
“哦——她啊!知道知道,艺术生特招进来的嘛!才来几天,名字就传遍了……不过听说超难接触的?”
“岂止是难接触!简直就是移动冰山!眼神扫过来都能冻死人!昨天我去音乐教室拿东西,正好碰到她一个人在那儿练琴……嘶……”
说话的人夸张地吸了口冷气,
“那个气场!方圆五米生人勿近!”
“这么夸张?她弹得怎么样?”
“弹得怎么样?那已经不是‘怎么样’能形容的了!”
另一个声音陡然拔高了几分,
“我跟你讲,隔着门缝都能感觉到那种……力量?精准?鬼知道怎么形容!完全不像高中生的水准!简直像从专业乐团出来的!”
“这么厉害?!她弹什么?”
“键盘手啊!声音好猛好冷好……嗯……怎么说呢,像刀子在划!”
“哇……听起来有点吓人……”
“是吧!不过……”
声音又压低了,带着点神秘的八卦感,
“我还听说,她好像拒绝了好几个社团的邀请?连艺术团那边都被她直接无视了!架子超级大!”
“这么拽?那她干嘛转学过来?”
“谁知道呢……好像是家里什么安排?或者……找什么特定的东西?”
“啧……天才的世界真是难懂。”
“嗯,反正离远点好。感觉靠近了会被冻伤……”
话题很快又转移到了下午的体育课和某个新开张的奶茶店上。
林星遥手中的勺子顿住了,停在搅散的米饭上方,几粒饭粒黏在勺子的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