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山纱良承受不住的想要尖叫出声,但她的喉咙已然发不出了什么正常的声音,在充斥着混乱和血腥的昏黄世界里,只能勉强听出这样的、类似人的音节的声音:
“你……到底……想要……什…么……”
随后,少女闭上眼,似乎想要不再看它。但没用。那只悲红的、宛若落日一般的眼眸依旧死死的盯着她。
同时,少女还感受到——从脚尖感受到——河流、粘稠的河流,正顺着她的脚尖,先是渗入皮肉,再是蔓延到血管、神经……
——不!不要!
脚尖拍打着空气,染山纱良在半空中剧烈的挣扎着,试图驱散它们。
……依旧没用。
染山纱良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肌肤、血管,还有神经末梢,不断传来异物的异物感与难以形容的冰冷。
——我……
——我正在被污染。
少女意识到了这件事。
——被它污染。
然后会变成什么呢?
怪物?
还是被篡改成某种东西,和脚下的河流一样的东西?
不,不要……
少女还未来得及继续思考。
“嘀嗒……”
“嘀嗒……”
天空下起了雨,大颗大颗的红色雨滴,落入黑色河水之中,顷刻间消失不见。
雨滴自然也接连坠落在染山纱良身上。染山纱良抬起头,蓝盈的眼眸惶惑的睁开,却发现自己衣服上、手背上、发丝上……全部、全部都是红色的……血。
天空下的不是雨,是血。
“不要,不要,不要!”染山纱良哭喊着,泪水混着红色的血迹还有脸上黏糊糊的汗水滑落,滴入到脚下的河流,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她干了什么?
明明什么都没做。
讨厌的事却越来越多。
明明就是普通的回家,却遇到了这样奇怪的事情。
抑制不住的恐惧涌了上来,染山纱良不明白。
很不明白,为什么是她、为什么偏偏是她、为什么要是她……要遭遇这一切。
『卡纳赫织……』
『卡纳赫织……』
……
突然,雨声里,响起了某种奇特的呼唤,那不是人类的声音,而是千万个声带同时震动产生的共鸣。它穿透着血雨,直接回落在了少女的灵魂深处。
染山纱良猛地抬起了头。
她知道了,知道了一切。
也知道了祂的名字。
于是,少女颤抖着双唇,用沙哑的嗓音低低的说出:
“卡纳赫织,放、放……了我……”
卡纳赫织,是她的名字。
染山纱良,是她的祭品。
同时也是卡纳赫织的新娘。
尽管少女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成为了祂的新娘。
但她就是知道。
“求……求你了……我不想死……”
少女的神情哀哀的、很可怜。
嗓子也是嘶哑的,仿若濒死的小动物那样,绝望的、可怜的痛叫。
“求你了……”
染山纱良望着祂,蓝盈的眼眸再次渗出大滴大滴的鲜血,少女一遍遍却机械的呢喃着。
“我不想死。”
“不想死。”
不想现在就死。
不想死在这个七月。
更不想明明好像有很多很重要的事情没有去做,就死了。
……
.
“咔嚓……”
突然,镜面破碎的声音响起。
下一秒,染山纱良感觉脚下猛地一空。那疯狂缠绕攀爬的黑水骤然失去了支撑的力量,包裹身体的冰冷粘腻感和体内蔓延的异物感如同退潮般迅速消失。
眼前的昏黄天空和污浊黑河如同破碎的镜面,寸寸碎裂。
“噗通!”
一声闷响,伴随着熟悉的、带着尘土和汽车尾气味道的空气涌入鼻腔。
染山纱良呆望着。
看见了金黄的、灿烂的徬晚。
远处,隐约传来人声和车流。
她……回来了?
染山纱良颤抖着身子,小心翼翼地环顾着四周。
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街道,路灯已经全部亮起,散发着温暖而稳定的光芒;行人三三两两地走过,偶尔投来好奇或关切的目光。
“唔……”无意识的呢喃了一句。
染山纱良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却感觉身体异常沉重,四肢百骸都残留着一种被水浸透又迅速蒸发的虚脱感,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冰冷余韵,仿佛骨髓深处还残留着那黑色河流的寒意。
少女下意识地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没有任何血渍或伤痕,仿佛刚才那渗入的河流,只是幻觉。
染山纱良松了一口气,几乎是手脚并用的从地上爬了起来。
——刚刚那是什么?
心脏怦怦跳着。
染山纱良很想要把刚才发生的事情当做自己的幻觉或噩梦。
但是,不可能。
完完全全不可能。
这是发生的事,几分钟前,在这个街区……不,这个世界,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时,真实发生的事。
“你没事吧?”
关切的声音,隔着空气,在少女身后不远处响起。染山纱良这才回过神,注意到自己在马路中央上,站了好久,周围的人都用奇怪的眼神打量着她。
“生病了吗?”对方继续说。
“没……没事……谢、谢谢!”
慌慌张张的说完,染山纱良赶在对方还想继续说什么时,踉跄着跑开了。
然而,就在少女跌跌撞撞穿过街道时,眼角余光不经意的撇过路旁花店橱窗——哪里很亮,里面摆放在风信子、铃兰、雏菊——染山纱良透过这些,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蓝染惣叶月。
她穿着蓝白制服,双手交叠在胸前,静静站在不远处的阴影里面,直勾勾的盯着她。
同时,染山纱良还看见。
蓝染惣叶月身后,本应该是正常的、灰色的、拉长的影子,此刻却如同某种粘稠又诡异的东西一样,不断无声蠕动着。
看起来,就好像……
就好像是伸展的触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