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南用不见青撬开最后一块石板,沈鱼儿便捏着水法顺着土缝渗下去,托住坑底的躯体。
刘寡妇还有气,只是被妖气缠得昏迷不醒,裙摆下的脚踝有一圈暗红的勒痕,和祭坛狼骨上的金线纹路一致。
“先救她。”
林南的声音压得很低,指尖在刘寡妇腕间搭了片刻,锁魂环的金焰微微跳动,“妖气没入心脉,先用清灵符压着。”
沈鱼儿立刻从袖中摸出符纸,指尖蓝光流转,符纸贴在刘寡妇眉心的瞬间,她喉咙里溢出一声轻咳,睫毛颤了颤。
霍远瑶已将张二狗捆在柱子上,厌恶地看向他:“灰袍的模样,再仔细想想。”
张二狗涕泪横流,语无伦次:“高、高个子,左手有疤,说话带京城口音……他说、说这院子是养蛊的瓮,鸟是引子,等刘寡妇的血把土浸透,就能……”
“就能养出妖。”
林南接过话,指尖捻着那撮狼毛,“他没说养什么妖?”
张二狗摇头,突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他留了这个,说鸟叫得凶时,就把这东西埋进土坑……”
纸包里是些灰黑色的粉末,霍远瑶凑过鼻尖一闻,怒意瞬间浮上脸颊,“是蚀骨草烧成的灰,掺了人血。”
沈鱼儿的水法突然波动,水链勒得张二狗闷哼一声,“你们杀了多少人?”
“不是我们!是那灰袍逼我的!就这一个!”张二狗哭喊,“他说不照做,下一个埋进坑的就是我……”
“再说,三位仙师!我别的什么都没敢做啊,我这些天都没敢住家里,都跑外面儿去了!”
林南没再追问,示意霍远瑶看刘寡妇的裙摆。
蓝布裙的夹层里,藏着半张撕烂的符纸,上面的符文和祭坛石坛的刻痕如出一辙。
“带回青云门吧,请长老们来看看。”
她将符纸折好塞进袖中,“之后的处理,已经超出我们的能力和权限了。”
离开长宁村时,天已微亮。
沈鱼儿抱着昏迷的刘寡妇,水法凝成的护罩上沾着露水,她回头望了眼那座浸满桂花糕香味的村落,低声道,“他们连普通村民都不放过……”
“不止村民。”
林南的目光落在竹笼里的鹦鹉身上,它不知何时安静了,只是歪着头啄左翼的血渍,“这只鸟,沾染妖气以后,便是在模仿‘人’的欲望。”
霍远瑶问着,“模仿谁?”
“模仿所有被卷进来的人。”
林南望着渐渐清晰可见的青云山脉,“张二狗的怯懦,刘寡妇的恐惧,甚至……我们的警惕。”
鹦鹉突然叫了一声,这次不是呻吟,也不是什么“血满了”,而是清晰的两个字:
“吾王……”
林南的脚步猛地顿住,手腕处的玉环烫得像块烙铁。
……
……
御兽峰的山门在晨光中泛着青光,通报的弟子一路小跑而来,“峰主在大殿等着,请诸位即刻启程,前往大殿说事!”
驭兽峰的大殿比青云门主峰青云峰的议事大殿更简朴,四壁挂着驯养异兽的图腾,中央的石案上摆着个青铜鼎,鼎里的香灰积了厚厚一层。
罗长风背对着门口,腕间的兽牙串被捻得发亮,听见脚步声,猛地转过身。
“人呢?”他的声音沙哑,目光扫过沈鱼儿怀里的刘寡妇,又落在竹笼里的鹦鹉身上,“把鸟给我。”
林南解开笼门,鹦鹉却突然扑到她手背上,尖喙蹭着她皮肤,发出亲昵的“啾啾” 声。
罗长风的瞳孔骤然收缩,“它认你?”
“我用了请妖法,它沾了我的妖气,”林南的指尖划过鹦鹉左翼的血渍,“它和祭坛的狼血同源,还掺了蚀骨草灰。”
罗长风没接话,只是从袖中摸出个玉盘,盘底刻着鉴妖镜的简化符文。
他抓起鹦鹉按在玉盘上,指尖凝出真气,玉盘瞬间亮起红光,鹦鹉发出凄厉的惨叫,左翼的血渍竟渗出黑色的雾,在盘上凝成个模糊的狼头虚影。
“果然是妖气。”
罗长风的手在发抖,“三百年前袁桥练《请妖法》走火入魔,也只是让自己妖化,可这……这是在硬生生要造出新的天生妖种啊!”
他指着狼头虚影,“这妖气纯度,依典籍描述,都快赶得上妖王了。一只鹦鹉沾点血就成这样,要是换了人……”
“刘寡妇身上有同样的符文。”
沈鱼儿将刘寡妇放在临时搭起的软榻上,展开那半张符纸,“和祭坛的刻痕一样,但这一次不是兽血,是用活人血画的。”
罗长风接过符纸,指尖刚触到,突然“嘶”地抽气,符纸竟像烙铁般烫人。
“血引阵,”罗长风的心情显然不太好,“用活人的精血当引子,把普通生物的精魄炼化成真气,这本是邪修的功法,可没想到居然用来造妖?这主持法阵的人好生阴毒。”
霍远瑶突然开口,“莫非真是丹霞派的人在背后推动?”
“除了他们,谁还敢在青云门的地界用蚀骨草?”罗长风将符纸扔进青铜鼎,符纸遇火即燃,冒出的黑烟却凝成个扭曲的人影,“但这阵法……不止丹霞派能做,得查千年前的卷宗,看看妖族覆灭的事里,有没有漏网之鱼。”
他看向林南,目光复杂:“你能让这鸟安静,说明你的请妖法能克它。往后……驭兽峰可能要多麻烦你了。”
林南刚要说话,殿外传来弟子的通报:“寻林长老来了。”
青灰色的道袍出现在门口时,殿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舒影的目光没看罗长风,也没看刘寡妇,径直落在林南手背上的鹦鹉身上,黑眸里闪过一丝极淡的金芒。
“这鸟,”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不是异兽,是只正常鸟兽。”
“是,”林南稳住声音,指尖的鹦鹉突然扑腾起来,冲着舒影的方向叫,“杀人啦……杀人啦……”
舒影斜睨一眼,只是转向罗长风,“刘寡妇交给五术峰和丹峰去研究,鸟我带走。”
“寻林长老……”
罗长风想说什么,却被她冷冷打断:“这件事,驭兽峰查不了。”
她的目光扫过林南,锁魂环的金焰突然温顺下来,像被无形的手安抚着。
“林南,你跟我来,”她转身往外走,声音隔着衣料传来,“关于这鸟的叫声,有些事……你该知道。”
林南望着她的背影,又看了眼竹笼里突然安静的鹦鹉,指尖的温度一点点凉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