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淡淡的，却不容置疑。
林南跟在舒影身后，脚步被风拉长，她的心仍满是疑惑，鹦鹉那句奇怪而拉长的“吾——王——”像一根细线，紧紧缠绕在她的胸口。
她跟着走，走进一处少有人至的僻静地带，这里铁笼稀疏，藤蔓从笼顶垂下，遮去了半片天光，地面的泥土里还留着新旧爪痕。
舒影在一处空地停下。
那只鹦鹉被放在近处的木架上，虽然被收进鸟笼，但它的眼神仍旧锐利，除了林南看谁都是一副看仇人的样子。
“你可知那只鸟为什么会叫‘吾王’？”舒影开口。
声音沉稳，没有责难的锋芒，但每一个字都像压在林南心上的重物。
林南想了想，觉得那问题比表面听起来要复杂得多。
罗长风在玉盘上的检验，盘底红光汇聚成狼头的虚影，血渍里混着蚀骨草的灰，这些细节并非天真的偶然。
但非要说实话，林南的确不知道。
她其实有猜过：是否是因为某种原因，这只鹦鹉能感受到，自己曾经的确当过它们的王。
那个被旧王朝女将军万军丛中轻取首级的倒霉妖皇。
这种往事舒影并不知情。
于是她回答：“可能是模仿，也可能是巧合。”
“别用模糊的词糊弄我。”
舒影横过来，那双冷淡的眼盯着她，“这种叫声，不是普通灵禽学成的。要学那口音，需要在特定的祭祀或仪式里，被长期浸染一种固有的气息。说简单点，那个声音不是鹦鹉学舌的声音，而是，妖气共振发出的声音。”
林南的手微微收紧，掌心里像抓着一团冰。
她咽了口唾沫，问，“既然如此，那会是谁在这么做的？是人还是某种旧法？”
舒影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抬眼看向东南方向的山脊，暮色把山影拉长成深色的齿状。
“有的人渴望一夜之间改变命运，他们会触碰旧时被封印的东西，或者以人命换取气运。至于是谁，我需要证据。”
她的语气淡然，却把“证据””二字掷给林南，像是一个任务。
林南定了定，本想要把所有零碎的印象讲给她听，但一想到舒影说“证据”时嘴角那淡淡的控制欲，她又不自觉地收了回来。
她试探性地问，“你曾在东南见过这种东西？”
舒影点了点头。
“见过。那是很久以前被记为禁忌的祭典余痕，偶有零散残存被私下利用。”
她的声音里像有一丝旧痛，但瞬即被平静覆盖，“但我不会在没把所有线索都铺清前，拿猜测来带你入险。”
若是千年之前，她肯定不会这样做的。
她只会整理出东南的情报，一封诏书直接丢在林南手中，接下来她要做的，就只是等待结果罢了。
成则奖，败则罚。
大公无私，堪称当世明君。
只可惜呐，明君是天下人的，对那个被她辜负的人而言，这样的她反而是昏君。
所以现在的她不在乎天下，她只想成为一个人的明君。
这样就好。
“那块残片呢？”
林南把目光拉回当下，思索时指尖不自觉在外袍的边缘摩挲，“罗长风拿到玉盘时，那血渍和蚀骨草的灰混在一起，说明祭祀里用了某种药材和兽血，若是把它拼在一起，或许可尝试搜寻其他祭坛。”
舒影沉默了几息，终于说，“我把残片交给玄尘子，剩下的交给他和其余峰主。之后的事，你们就不必参与了。另外你要记住，不要轻易把这些线索告诉门外的人。”
“我说的门外，是思过崖门外。”
思过崖，只有她们这对关系逆转的师徒。
林南点头，心里却生出一种莫名的感受。
她换了个角度，忽然问，“你这是在担心我，还是在教训我？”
舒影移开视线，眸色在天色里淡了一分，“你自己猜。”
她的语气里既有省略的温度，也有不容争辩的坚定。
果然嘛，舒影这个人还是老样子。
你自己猜。
帝心难测呐，哪怕这个人现在已经不是皇帝了。
“后续的事，有我们长老去做，你只要做你自己的事就行。”
林南深吸一口气，努力把心绪压回理性中。
她点头应下，心里却把那股被守护又被疏远的感觉存了起来。
舒影看她一眼，似乎看到了她眼底那点难以名状的东西，嘴角浮出了一丝淡淡的浅笑。
“先把事情交个差，你现在去传武堂，有人会给你交接奖励与登记。另外，记住不要把不必要的猜测说给外人听。”
舒影边走边说，语气又恢复了那种不容置疑的平淡。
对味了。
这才是她熟悉的那个舒影。
……
……
下山的路上，她碰见在石阶一直等着她的小姑娘。
沈鱼儿挥挥手，脸上的笑意倒是洋洋洒洒落在林南心尖，扫去她心头的不适。
“怎么样小林，寻林长老找你出去说什么？”
林南笑了笑，心里忽然浮现舒影刚才那句“你自己猜”。
她看着沈鱼儿眨巴眨巴的大眼睛，心里突然升起一丝逗弄的念头，她便也有样学样，“你猜？”
小姑娘可不是猜来猜去的类型。
她一把抱住林南的手臂，一边摇晃着一边娇声道，“好小林，你就告诉我嘛~”
感受着手臂处传来的柔软触感，林南心头一颤，她连忙将沈鱼儿从自己手臂上扒下来，小声警告着，“你说事就说事，不要动手动脚的。”
小姑娘抬起人畜无害的脸蛋儿，“可是我本就不想说事，只想动手动脚的呀。”
“你……！”
沈鱼儿的身法已经修炼的炉火纯青了。
比如，在林南的暴栗落下前，她已经跨开一步像个小兔子跳走。
她逆着光，身上件橙黄色的裙子随着风飘摇，偏着腰肢，两只小手背在身后。
明明是如此甜美的动作，脸上却是一抹坏笑。
林南便也停下了步子，心头暖暖的，她小声念叨，“这小孩咋恁可爱呢。”
……
……
两女抵达传武堂门口时已有不少弟子在登记任务功绩。
一名执事认出林南，朝她挥手，“等你们好久了，你们这次出去到底弄了个什么事儿啊这么热闹，掌门给你们裁定了奖赏，等会有清单来发。”
他没看出林南神色的变化，便忙去忙回。
倒是沈鱼儿在那多嘴，问着霍远瑶来交接任务了没。
接下来几日会很忙：交接、登记、以及可能的后续调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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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急，等会儿还有一章。
这一章本来中午发的，我忘记传云端了，在公司没办法更，诶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