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竟如此轻易便将这未来的主角护在了羽翼之下。
可看着少女浑身泥污后还有单薄的肩头,那份轻松转瞬被沉甸甸的滋味取代。
曾是天之骄女,天纵奇才,如今却成了街头乞儿。
这早已不是家道中落能解释的坎坷,而且要说跟他没关系怎么可能,但叶云州识趣地未曾多问,只将这份落差藏在心底。
带她登上玄天剑宗朝天峰,领了弟子令牌与素色裙衫,他轻声道:“去梳洗一番吧。”
当林悦兮再次站在院中时,叶云州不由微怔。
先前那个灰头土脸的假小子,此刻眉眼间已显露出少女的清丽,素白裙衫衬得她像株刚抽芽的玉兰,虽尚稚嫩,却已有了舒展的灵气。
叶云州将一柄打磨光滑的木剑递过去,语气沉肃:“从今日起,你随我学剑。这套《云岫剑诀》,需剑诀与剑招同修、白日练招,夜里我教你认字背诀,断不可懈怠,明白吗?”
这剑法是这个世界元婴期“叶云州”一身修为的根基,每一招每一式都已刻入他的神识,那“云岫”二字取自“云无心以出岫”,既藏着玄天剑宗凌驾云巅的缥缈气,又暗合剑势收放自如的真意。
叶云州甚至隐隐觉得,或许能将这剑理带回现实。
自己说不定能靠这套剑法打破现实的困境
林悦兮双手紧紧抱着木剑,指节泛白,低声应道:“是……师父。”
晨曦微露时,朝天峰的练剑坪便有了挥剑声。
叶云州亲自示范,《云岫剑诀》起手式如流云出谷,腕转时带起的风都染着清逸。林悦兮便一招一式地模仿,额角的汗珠坠落在青石板上,洇出一小片深色。
可先天剑心的精血被夺的后遗症终究显现。
她的进步慢得惊人,半个月过去,连《云岫剑诀》的起手式都未能掌握。
又过了半月,木剑依旧在她手中显得生涩。一日黄昏,少女抱着剑蹲在石阶旁,声音带着哭腔:“师父……我是不是很笨?”
叶云州正坐在院中的石桌旁品茶,闻言抬眼:“谁说你笨了?”
“没、没人说……”她慌忙摇头,耳尖泛红。叶云州放下茶盏,轻声道:“过来。”
林悦兮挪到他面前,低着头不敢看他。
他却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头顶,指尖带着温热的力道:“悦兮,你一点都不笨。”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笃定,“万事开头难,咱们不急。你只需做好眼前事,其余的,不必多想。”
少女用力点了点头,眼眶亮闪闪的,像是落了星子。
之后的日子,叶云州常下山带回灵兽血肉给她补养。可一个半月过去,林悦兮依旧没能踏入练气一层,连修仙的门槛都未曾摸到。
一日叶云州下山买酒,路过外门弟子的酒肆,隐约听见议论声飘来:“叶长老收的那徒弟,根本就是块废柴,真不知道玄天剑宗这等仙门,怎么容得下这等根骨……”
“都一个半月了,连练气一层都摸不着边呢!”
“老子资质比她好十倍,怎么没这福气?”
“等着瞧吧,明年‘新锋试剑大会’,看她怎么被揍得哭爹喊娘!”
“那个叶云州也是长得帅,冷冰冰的,得到很多女弟子喜欢,到时候他的徒弟丢大脸,看他怎么办,哈哈哈!”
叶云州掀帘而入时,酒气与嘲讽声一同扑面而来。
一个壮汉抬头没认出他,醉醺醺地问:“道友有事?”
“没什么,”叶云州语气平淡得像在说天气,“只是听你们议论我家弟子,心里不太舒服。”
话音未落,他一脚已踹在壮汉腹部。那人像个破麻袋般飞出十米远,撞翻了酒坛,酒水混着惨叫泼了一地。
其余几人吓得酒意全无,叶云州却已转身离去,仿佛只是掸去了衣上尘埃。
几人自知理亏,又忌惮叶云州的实力,因此没人上前理论
回到朝天峰时,月色已铺满山路。
练剑坪上,一道瘦小的身影仍在挥剑,木剑划破夜空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她的动作依旧磕磕绊绊,却带着孤注一掷的执拗,每一次挥臂都用尽了力气,仿佛要将《云岫剑诀》的精义,从笨拙的招式里硬生生凿出来。
“悦兮。”叶云州轻唤。少女猛地收剑,转身朝他跑来,裙摆在草地上扫出轻响:“师父。”
“怎么还没睡?”他抬手替她拂去发间的草屑。“睡不着,想再练练。”
她的声音带着疲惫,却透着不肯认输的劲。叶云州笑了笑:“努力是好,可也要知劳逸结合。”
“我不累的,师父。”她用力摇头,眼里的光比月色还亮。
叶云州望着她紧抿的唇,眸色复杂,最终只是道:“最多再练一炷香,然后必须去睡,听见了?”
“嗯!师父也早些休息。”他转身走向木屋时,身后忽然传来少女的声音:“师父。”
叶云州回头,正对上她清澈的眼眸:那里面映着月光,也映着不容错辨的坚定。“宗门的‘新锋试剑大会’……”
她攥着木剑的手猛地收紧,指腹在粗糙的剑身上碾出红痕。
深吸的那口气带着山间清冽的夜风,吹得她单薄的肩背微微起伏,声音轻得像羽毛落地,却字字都像淬了月光般清亮:“‘新锋试剑大会’……我一定不会让师父失望的!”
叶云州心头猛地一震。
方才酒肆里那些类似污秽的言语,原来她都听见了。
那些“废柴”“拖后腿”的嘲讽,竟被这看似怯懦的少女默默嚼碎了咽下,化作此刻眼底灼灼的光。
他本想开口说些什么——说那什么比武大会不值一提,说他从不在乎旁人的议论,说她只需按自己的步调慢慢来便好。
可当目光撞上那双澄澈却燃着执拗的眼眸时,所有安慰的话都堵在了喉头。
那里面映着的不仅是月光,更是一个少女在绝境里攥紧的尊严,是她笨拙却真诚的、想要回报一份善意的决心。
叶云州忽然笑了,笑意从眼角漫到眉梢,像春风拂过冰封的湖面。
他缓缓点头,声音放得极柔,却带着不容错辨的笃定:“好。”
月光顺着朝天峰的轮廓漫下来,将两道身影拓在青石板上,一长一短交叠着,像幅被时光定格的画。
练剑坪上那柄木剑静静躺在石旁,剑身在月色下泛着温润的光,仿佛也在悄悄应和着这个无声的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