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出笼的热包子哟——”
青木城富源大街的晨雾里,包子铺老板的吆喝声裹着白面发酵的甜香,在青石板路上悠悠荡开。
蒸笼揭开时腾起的白雾,朦胧了街角那个瘦小的身影。
那是个穿洗得发灰的破麻衣的孩子,短发上沾着尘土,小脸被泥污糊得看不清模样,只一双眼睛亮得惊人,像藏着星子的寒潭。
她贴着墙根猫腰挪动,手指蜷得发白,直到老板转身添柴的瞬间,飞快地扯过块脏布,裹起蒸笼边的三个热包子,转身就往巷弄深处窜。
“靠,又是你这小贼偷包子!”
擀面杖顿在案板上发出“咚”的闷响,老板的怒喝刺破晨雾。
他抓起擀面杖追上去,粗布褂子被风掀起:“站住!这次非打断你的腿不可!”
死胡同的尽头是斑驳的砖墙,孩子再无退路。
她背抵着墙,胸口剧烈起伏,看着追来的老板撑着膝盖喘气。
最后小乞丐心一横,竟然解开脏布,抓起滚烫的包子往嘴里塞。
烫得龇牙咧嘴也不肯停,囫囵吞咽的模样,像是要把这辈子的饭全部都一口气吃完。
“还敢吃?”撑着膝盖喘气的老板红了眼,拿着擀面杖走了上来。
可老板靠得越近,小乞丐吃得越快。
虽然盯着老板的眼眸藏不住的惶恐,但嘴上的动作并没有因此减慢。
包子铺老板将擀面杖高高扬起,带着风声砸向孩子的脑袋。
孩子猛地闭眼,瘦小的身子缩成团,像只受惊的幼兽。
预想中的剧痛迟迟未到,她睫毛颤了颤,悄悄掀开条缝。
逆光里站着个青衫男子,广袖垂落如流云,正用两根手指轻轻钳住老板的手腕。
阳光透过他发间,在他侧脸描出层柔和的金边,连带着那双看向她的眼睛,都温得像春日融雪。
“她怎么了?”叶云州的声音清润,像山涧淌过玉石。
“你……谁啊?多管闲事!”老板挣了挣没挣开手臂,气得脸红脖子粗,但见叶云州相貌不凡,气势弱了几分。
“老爷,这小崽子偷我包子好几次了!今天非教训她不可,有爹生,没娘养的东西!”
叶云州松开手,指尖轻弹,几枚碎银“叮”地落进老板怀里。“这些,够赔你的包子了么?”
老板掂了掂银子,气焰顿时矮了半截,嘟囔着“算你运气好,遇见好老爷了”,悻悻地转身走了。
巷子里只剩他们两人,风卷着落叶擦过脚边,扬起细小的尘埃。
孩子攥着剩下的半个包子,小口小口地啃着,眼睛却一瞬不瞬地盯着叶云州,像在判断眼前这人是善是恶。
她的小手紧紧环在胸前,那是此刻唯一能给她安全感的姿势。
叶云州缓缓蹲下,青衫拂过地面的枯叶。
他笑起来时眼角有浅淡的纹路,语气放得极柔:“别怕,我不会伤害你。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的眼睛眨了眨,最后还是小声说道。
“林……林悦兮。”细若蚊蚋的声音,带着未脱的稚气,还有藏不住的怯懦。
“悦兮,”他重复了一遍,像是在品味这两个字,“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很好听的名字。要不要跟我走?”
孩子抬起头,泥污下的眼睛里满是茫然:“跟你走?”
“嗯,”叶云州点头,阳光落在他眼底,漾起细碎的光,“我想收个徒弟,觉得你很合适。跟我走的话,每天都能吃饱饭,还能学本事。怎么样,考虑考虑?”
林悦兮低头看着手里啃剩的半个包子,温热的触感透过指尖传来。
她沉默了片刻,像是在权衡什么,最终抬起头,那双亮得惊人的眼睛定定地望着叶云州,一字一顿道:“我……我跟你走!”
“好。”叶云州笑得更深了,伸手想替她拂去脸颊的泥污,又怕吓着她,手在半空顿了顿,才轻轻收回,“我叫叶云州,从今往后,我就是你师父了。叫一声来听听?”
“师……师父。”
稚嫩的声音在巷子里轻轻回荡,像颗种子落进了春土。
叶云州应了声“嗯”,声音里藏着连自己都未察觉的温柔。
风穿过巷口,卷起地上的落叶,仿佛要把这刻的宁静,悄悄送往更远的地方。
“既然你唤了我一声师父,那从今往后,我便是你的师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