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女士啜饮了一口“特饮”,放下杯子,语速不疾不徐的:
“这需要问你自己。”
话音落下,她便微微低下头,专注于面前的早餐,用动作无声地宣告了对话的结束。
又是这样……米修拉心底涌起一丝烦躁。
总是说一半藏一半,难道要等到下次见面才肯透露?
这简直是在浪费彼此的时间!
在惹人恼怒这件事上,自己竟有些比不上对方。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情绪,脸上重新挂起得体的微笑,起身告辞道:“明白了,那么,打扰了。”
接下来的一整天,米修拉都异常安分地待在家中,未曾踏出房门一步。
这倒并非因为惧怕那只猫头鹰到了白天也不敢出门的地步,也并非无事可做。
她是在刻意表演,给某些可能存在的窥探者看。
事关生死存亡,即便有薇薇安的庇护,米修拉也不敢笃定暗处的敌人不会铤而走险,针对她采取极端行动。
近两年在恶作剧领域的深耕,让她对如何把握这种危险的“尺度”积累了相当的经验。
她计划着,等过几天庆典正式开始后,再找借口,名正言顺地去展开调查。
夜色降临,晚餐结束。
薇薇安回到卧室,去对付那份拖延已久的稿件。
米修拉则走进了书房。
她打算找些关于“梦”的书籍翻阅,弄明白自己在那奇特梦境中究竟有何特殊之处。
家里唯一那盏依靠电池的明亮台灯已被薇薇安征用。无奈之下,米修拉只好点燃了一盏老旧的煤油灯。
昏黄的光晕摇曳着,散发出略显刺鼻的气味,勉强照亮了书架。
她一手提着油灯,另一只手的手指在一排排书脊上飞快地掠过,目光如扫描般搜寻着。偶尔抽出一本觉得有用的,便夹在腋下。
不多时,她腋下已夹着三本选中的书,回到了书桌前。
刚把书和油灯放下,米修拉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桌面一角。
那本熟悉的、灰蓝色封面的小蓝书,如同往常一样,静静地躺在那里,封皮上似乎还蒙着一层薄薄的灰尘。
看到它的瞬间,米修拉的心脏猛地一跳。
梦境废墟中获得的那一本书,瞬间在她脑海中浮现。
她随手翻开书页。
然而,仅仅翻动了几页,米修拉的目光就骤然凝固了,维持着翻书的姿势,一动不动,连呼吸都屏住了。
…………
夏洛特殷玥两人步出校门,并肩走向站台,天空飘起细碎的雨丝,裹挟着寒意的风团在空气中游荡。
夏洛特下意识裹紧了身上单薄的衣物。
站台上,一人停在黄线后,等待着归家的电车;另一人则需原路返回雾海警局。
趁着电车未至的间隙,殷玥的目光穿透细密的雨帘,看了过来:“既然剑术相当了得,之前从来不露一手?”
风裹着湿冷的雨意从月台尽头涌入,吹拂着她那条垂至臀部的马尾辫,发梢轻轻摇曳。
夏洛特一时语塞。
这问题根本无从答起,总不能直言我是顶包师吧?
殷玥的目光并未移开,她凝视着夏洛特微微侧过的脸庞,语气淡然:“看来,我又多知道了你一个秘密。”
刺耳的刹车声划破雨幕,电车驶入月台。
排队的人群开始骚动、前移。
“再见。”殷玥匆匆道别,在身后人流的推挤下,身不由己地向前进。
夏洛特站在原地,并未移动分毫,只是目送着少女的身影没入拥挤的车厢。
电车缓缓启动,载着她驶向远方。
另一边,望着那逐渐缩小的影子,殷玥的嘴角悄然勾起一丝难以捉摸、近乎透明的笑意。
夏洛特踏上归途,步伐却带着几分闲散,目光流连于沿途的街景。
对于殷玥这样身处食物链顶端、心思难以揣测的大小姐,她本能地想要保持距离。
毕竟,关于与对方相处的记忆,在她脑中已所剩无几。
相处越久,露馅的风险就越大。
一个念头这时浮现,要不,以后就别再去艾克斯顿学院了?
但这想法很快被她自己否决。
想要找回“夏洛克·福尔摩斯”的记忆,就必须接触过去的友人,即使冒险也在所不惜。
这关乎她能否在这座城市、乃至这个世界立足生存,容不得半点马虎。
说是原路返回,夏洛特却故意绕了远路。难得的、不受监视的自由时刻,她不愿早早结束。
沿途经过繁华的商业区,灯红酒绿的娱乐街区早已苏醒。
装饰华丽的居酒屋纷纷亮起暖光,透过门扉,能瞥见里面灯红酒绿的景象。
歌姬的婉转歌声、男人们高声争论起哄的喧闹,交织成一片沸腾。
越是往里走深,街道的景象愈发光怪陆离。
浓妆艳抹职业不明的女子,大量身份存疑的外邦人,还有那些面相凶悍浑身透着暴戾气息、疑似暴力团成员的身影……
在一家散发着暧昧粉色灯光的店门前。
一名衣着略显暴露的女子掏出娴熟地叼起一支烟,摸出打火机,“啪”地一声点燃。
她的目光随即扫向店门,一名游客模样的客人似乎正与保安激烈争执。
口角迅速升级,眼看就要演变成斗殴。
不过都与夏洛特无关。
她只是个路过的进狱系侦探,普通的民事纠纷?那是律师或警察的职责。
联邦警局管不管这种事?算了,回去时顺便跟哪个警探提一嘴便是。
回到栖身之所,已是晚上七点。疲惫感如潮水般瞬间将她淹没。
夏洛特草草冲了个澡,几乎是栽倒在了床上。
感冒多久能好?她不知道。
但三天后的侦探大会至关重要,她必须以最佳状态出席。
第二天清晨醒来,头脑仍旧昏昏沉沉,连站稳都觉困难。
夏洛特完全处于一种混沌状态,只是凭着本能爬向冰箱,摸出几片面包塞进嘴里,又爬到水龙头边灌下几口冷水。
吞下药片后,她再次迷迷糊糊地倒回床上。
不知何时,她又坠入了梦境。
和上次一样的地点,一样的人——白紊凝,穿着泳装。
怎么回事?怎么总梦见泳装美女的样子?难道是我欲求不满?
不应该啊……算了,反正是梦,享受当下再说!
“紊凝……”夏洛特在梦中呢喃,下意识地向那个身影靠近。
“你是不是醒了在装睡?不然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一个带着微微困扰的声音,模糊地穿透梦境,传入耳中。
夏洛特艰难地掀开沉重的眼皮。映入眼帘的,是她那间小小的房间,以及一个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白紊凝正坐在她的床边,脸上带着些许困扰的神情,低头注视着她。
咦……该不会是梦中梦吧?
意识依旧昏沉,夏洛特如同迷失在沙漠中的旅人,向着虚幻里的绿洲,不由自主地伸出了手。
然而,指尖传来的触感,却是如此真实而柔软。
“好些了没有?”
那带着一丝羞涩的询问声,以及被她握住后手背传来的温暖……夏洛特猛然从昏沉中惊醒!
她猛地撑起身体,惊愕的目光死死锁定在床边的人身上。
怎么回事?她怎么进来的?一点声音都没有?
她……应该没有做什么可以让人报警的事情吧?
不对,这里就是警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