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号鸦”的童年并非不幸。

“少当家。”

“殿下,辰安。”

“您早~♪”

最初的记忆是被尊奉为家族未来的掌舵,被视作为明日之希望。

不论是捏着裤腿、来回奔忙的佣仆,厨房里的伙夫,值岗的哨兵,甚至是家族最为宝贵的“武士”们,均恭恭敬敬,卑躬屈膝。

并非嫡系、仅以养子身份被过继而来的天道槲寄生,享有着预期截然不同的地位。

明明“那个人”养育着众多子女,继承人的位置却落在自己头上......感受着时刻不曾消散的嫉妒的同时,年幼的天道槲寄生亦被困惑之情缠绕围困。

直至有一天鼓起勇气发起问询,随后得到了无法彻底释怀的答案。

“因为妳是姐姐的孩子。”

端坐于帘幕后侧的族长————天道黄泉,如此阐释。

口吻,自然;

内容,简要;

情感......不曾波动,仿佛一切皆是理所应当。

“姐姐比妾身要厉害,妾身被全方位地超越......因此,为了家族的长远利益着想,自然要择优而取。”

言外之意即是自身的子嗣均在血统层面有所劣等,而年幼的“亡号鸦”无疑愈加烦闷。

她从未见过双亲,甚至完全缺乏认知,但被如今的“母亲”提醒过一句“那些都不重要”也就选择性无视、忽略至今,亦不曾主动尝试了解。

“姐姐背叛了家族,背叛了一族之血。”

隐匿于朦胧之中的“黑道之花”领袖无感情起伏的言语中蕴含着不容置喙的意志。

“她是个背负污秽的人,留下的唯一价值就是这份血统......姑且秉持‘对事不对人’的理念,妾身可是对妳寄以厚望。”

槲,妾身期待着。

那是一段简短的交谈。

也是天道槲寄生唯一一次对身世的探求。

哪怕家族内部暗流涌动,到处都潜伏着即便是孩童都能轻易察觉、辨明的恶意,当事人努力追随那道背影、渴望配得上“黑道之花”继承人的名号。

然而,好景不长。

汹涌扑来的天道家的黑暗(迫真)终究是压垮、摧毁了“亡号鸦”。

“————她受领了‘污秽’!”

开端是一场“恶作剧”。

“即便是少当家的您,也有决计不能触犯的禁忌”————就如同所有既古老又神秘渊源的家族,“黑道之花”内部规矩繁多,讳莫如深的“秘事”更是多如牛毛。

“只有勇敢的人才能当上家主!”

“槲,我们很想看看那间地下室里究竟有什么!”

“我们会一辈子追随妳的,所以妳也会回应我们的期待吧?”

“帮帮忙吧,槲!”

那时候,还尚不知晓恶意究竟能多么膨胀的天道槲寄生接受了“同伴”们的怂恿、煽动,触碰了那扇被无数遍告诫绝不能打开的门。

门的后方是黑暗;

黑暗的深处是猩红一片。

“■■■■!!!!!!”

黑影扑来,记忆远去,脑袋剧痛,四肢百骸均遭受撕裂一般的酷刑......待到取回意识,天道槲寄生以遍体鳞伤之姿躺在病床上,鼻腔吸入的尽是刺鼻的消毒水气味。

简直像是被十数只恶犬一拥而上撕咬成肉块,浑身都被绷带缠绕的前·继承人身上几乎没有一块完好的部位,此刻仍旧微微渗出血水的右眼部位的医用纱布、更是昭示着此处遭受了眼球险些脱落的重伤。

一言蔽之,主动触碰了禁忌的天道槲寄生被“什么”袭击了。

然后,比濒死的体验更糟糕的,乃是————

“槲,很遗憾,妳将不再是妾身的继承人。”

那个人面无表情地站在病床前,阐述的话语是一如既往的情感寡淡。

“母、母亲,很抱歉,我只是......”

“和触犯了禁忌无关,在一份被‘污秽’影响了的血统面前,皆是琐事。”

以朦胧纱幕敷面的“黑道之花”领袖抬手制止了病床上竭力想要起身的幼女,她内心很清楚对方的遭遇是被那群名义上的血亲陷害,然则天道一族只重视结果。

被污染了就是无可挽回,不需要多余的情感。

“......母亲大人!”

虽然年幼,虽然那时候被高烧折磨得如蚁噬骨,天道槲寄生依旧透彻地认知到印有自己名字的那张“应聘简历”被盖了个象征不通过的“X”————被放弃了。

被舍弃了。

“妳姑且是嫡系,降格为‘武士’未免处置太重......槲,努力成为称职的‘刽子手’吧。”

轻描淡写地,族长————天道黄泉,一句话就决定了义女今后的人生走向。

“妳终究还是那个女人(姐姐)的血脉,由此继承她之前的家族使命......这也算是一种命运使然吧?”

“等等,母亲,我......好疼!”

没有被解释何谓“污秽”,仿佛被隐晦地提醒了讳莫如深的态度;

也渴望知晓被关在地下室的黑影们的真面目,以及想要针对眼睛很痛脑袋很痛胸口很痛手臂很痛腹部很痛脚踝很痛......寻求名为“爱”的关怀。

然后————

“槲,即便如此,妾身也只是换了个方式对妳产生期待。”

从那天开始,天道槲寄生就成为了“亡号鸦”。

亦是在许久之后,她才渐渐搞清楚“污秽”的真面目。

那份从幼年开始就“躲”在身体内持续折磨自己的痛苦源头,乃是————

“有意思......就连老夫也无法看透吗?”

那是若干年后的一次往事。

已经成为“亡号鸦”超过十数年的天道槲寄生回应期待(确信)地成为了一名合格、甚至杀伐甚重的刽子手,是“黑道之花”的御用死神。

直属于天道一族族长的她领命收割性命,长年与黑暗作伴。

“这是妾身因心血来潮诞生的一次尝试想法”————也就是在那一天,“亡号鸦”奉命前去刺杀缘由不明来到这处极东之地寻求洽淡的闻人家的“使节团”。

不论怎么说都依旧是当代家主主动过继得来的女儿的“亡号鸦”非但详尽了解以闻人家为首的东木市四大家族,亦对彼此间的渊源有所涉猎,因此自认为领悟了母亲话语中“尝试”的含义。

无非就是觉得时机已至,想要亲手修正彻底走偏了的世界线、与因此而诞生的如今不该存在的种种产物......然后,任务宣告失败。

自认为本领已跻身当代高手行列的“亡号鸦”被已经呈现出衰老颓势的闻人家主击溃得易如反掌,年轻了二十年的“霸王”始终煞气腾腾、不知收敛为何物,可谓暴虐的人间化身。

不出意外的话,胆敢行刺的“亡号鸦”会被细细剁成臊子。

结果,被认了出来。

“嗯?妳......”

某个瞬间,脑袋突然灵光的闻人王城通过“亡号鸦”的脸、成功捕捉到茫茫记忆海洋里的一块碎片————他将两个人的面庞重叠在一块。

缘由不明地变得恍惚,“亡号鸦”先后经历了凶煞化身的男人迷惘、惊喜与重新恢复残虐的种种变化,且一股更为冷彻的寒意猝然间自脊髓深处攒射而出。

血液忽然冻僵,四肢麻痹,呼吸凝滞,气息几乎断绝......等回过神,主动撇开凶刃的“霸王”竟半蹲到了失血过多的“亡号鸦”面前,缓缓伸出的手————不可思议注入一丝罕见温柔地捏住了当事人的半张脸。

左右来回扳动,仿佛在确认一件心仪的商品是否暗藏瑕疵。

“很好,妳果然和那个人长得很像......妳是我的孩子呐。”

闻人王城的发言彻底令“亡号鸦”深陷错愕。

失败的刽子手无法理解如此新颖的羞辱手段,下意识想要咬断对方逐渐注入感情、不断摩挲自己侧脸的干枯手指。

片刻后,她就听见了堪称最知名电影台词之一的那句“I'm you father”。

“我是妳的父亲。”

“霸王”一字一句道。

“妳......是天道总司的女儿,对吗?”

“......欸?”

霎时间,疼痛与生理性反感均一同远去,只留下原地一具丧失灵魂的皮囊。

什么情况?

什么扯淡的狗血剧情转折?

而且......天道总司,是谁?

“亡号鸦”只知道天道黄泉这位“黑道之花”的领袖,其余家族成员里根本没有这号人。

“等、等等,莫非......!?”

“亡号鸦”刹那间get到真相的冰山一角,浑身血液因此冻僵了一瞬。

只是,尚未等到这份错愕情绪有所散去,伴随着一阵视野的地转天旋,她遭一股霸道的力道推翻在地,后脑勺磕碰出血,强烈的冲击几乎令人晕厥。

“真不错,如果是那个女人生下来的,绝对是个不错的母体。”

或许是痛觉惨烈,亦可能是缺乏这份认知,总之,当整个人畜生程度丝毫没有因为年轻而有所削弱的“霸王”开始试图剥脱“亡号鸦”的夜行衣之际,当事人久久无法理解现状。

“自己马上就要被侵犯”————这个认知概念就连生成的前置条件都不具备。

连番的冲击让“亡号鸦”难以思考,她凭本能想要推开闻人王城贴近到自己脖颈附近不断轻嗅的字面意义上的老脸一张......也就在这个瞬间,向来被视作为晚熟(确信)的天道槲寄生终于隐约理解到将自己压在身下的“霸王”每个动作里蕴含的“性”的概念。

“混、混账!你想要怎样......!?”

曾几何时,“亡号鸦”也设想过父亲究竟会是怎样一个人。

每次朦胧思绪都能勾勒出不同面貌,万千份容貌共同构成了未曾谋面的父亲这个模糊概念。

————偏偏最终以最恶劣、亦是最恶心的方式呈现在了眼前。

“......污秽。”

手臂力量逐渐丧失,也对,本来就失血过多快死了。

开始有刺骨的冷意刺激着全身各处,那似乎是贴身衣物被脱落造成的......没来由地,“亡号鸦”脑海里突然冒出了堪称改变了自己人生的这两个字。

恍惚间,她甚至觉得自己仿佛回到了那个禁忌之门后方关押的黑暗吞噬殆尽的午后。

倘若要说有什么是最贴近“黑道之花”口口相传的受领污秽的禁忌的话,恐怕没有比眼下这一幕更合适的————天道槲寄生,感受着世间真正的最恶。

“飒!!!!!!”

就在“亡号鸦”即将咬舌自尽之际,一息之间将某物等分切割成数万亿份的细微动静被捕捉入耳......意识朦胧间,“霸王”侵犯的动作遭到了中断。

压在身上的重量一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几滴腥臭的血。

“啪嗒”一声滴进眼缝,“亡号鸦”强忍着不适挣扎爬起身,随后呈现在费劲睁开眼眸的她视网膜正中央的那副画面,乃是————

“居然......被妳给碍事了。”

“霸王”捂住脖颈,丝丝鲜血自指尖缝隙里渗出。

开始显白的须发与宽大的衣袍均被鲜血沾染,捂脖站立的闻人王城脸上与其说是“我居然会被砍伤”的错愕,倒不如描述成一种更接近旧相识重逢的怀念、怀恋。

“......”

阻止他犯下色孽之罪的,是一位白发红瞳的武者。

身高偏矮小的女性双手握持一柄太刀,那副身穿道场服的身姿在月色衬托下、是显得如此正义凛然,诚然称得上嫉恶如仇的侠客。

“咕、咕唔......!?”

下意识瞪圆眼眸,一句“母亲”险些脱口而出。

————明明就不是母亲(天道黄泉)。

可......为什么......心头的悸动停不下来?

“真丑陋呐。”

收刀回鞘的动作与挥刀的动作一样潇洒。

其容貌恍惚间与“黑道之花”领袖重叠的谜之女性,眸子竟比前者愈加冷漠、淡漠。

完全没有任何扭头瞥向这边的想法,仿佛在其眼里只是一位很普通的猥亵受害者......但“亡号鸦”很清楚,她在正式看清那张脸的一瞬间就判断出了这份正在经历的悸动的真正面目,因为那个人竟是————

“许久未见呢?我......应该遵从这里的规矩、照例尊称妳一声【剑神】吗?”

终于结束捂脖子的的动作,“霸王”的脖颈上赫然呈现着一条长度狰狞的疤痕,稍微再长个几公分疑似就将首级坠地。

“实在没料到妳会出现在这里,不过也对,毕竟这里是可是妳的故乡。”

游子回乡,一点也不奇怪。

“......”

完全就是熟人的口吻。

甚至还隐晦地混入了更加凸显亲昵的态度。

但就和闻人王城口中的【剑圣】一丁点确认“亡号鸦”具体安危的念头也不具备的性质相同,白发血瞳的谜之女性对于这位“霸王”的态度始终属于熟视无睹。

完全当成空气对待,默默释放着名为杀意的压力。

“人生随时都能迎来意外。”

非常的厚脸皮,或者说厚颜无耻,闻人王城俨然若再年轻二十岁即是极品花花公子的人渣。

“我以为妳会将这孩子带在身边悉心教导、传授‘剑道’......如果是继承了咱俩血统的存在,其前途不可限量。”

但,这股气质,与其说是未来可期的剑道宗师......

“......刽子手?”“霸王”首次紧皱眉头,目光在“亡号鸦”身上停驻多时,“别说是那股招人反胃的血腥味,这孩子根本就没有半点‘剑气’嘛!”

甚至就连武器都是镰刀这种下贱品!

“飒————!”

话音刚落,实在不耐烦的【剑神】出招了。

每一记劈砍都晕开呈现数瓣牡丹形状的杀意,天道总司不苟言笑,不曾念及“旧情”。

“啧,真是护犊子呢......!”

提前做好心理准备的闻人王城这回没有中招。

他感受到了剑尖处蕴含的真格,因而不再嘻嘻哈哈、玩世不恭。

严肃起来的“霸王”直截了当地直抒胸臆:

“之前的话都是为了套近乎,其实我一开始就清楚,或者说听说了妳抛弃了那个孩子,只是碍于各项因素一直得不到‘认亲’的机会......既然是曾经舍弃过一回的事物,又何必在此时摆出这幅不依不挠的态度呢?”

“飒!飒!飒!”

除了最初的那句“丑陋”的批判,【剑神】再没给任何“搭讪”(确信)的机会。

她以一息之间劈出的“三连斩”作为回答,彼此间只拥有被害者与加害人这一层关系的两大当世剑术高手,于高悬于夜空的圆月的见证之下,在谁都不曾关心、留意的所谓的血缘关系层面的女儿的注视下,开始了新一轮的厮杀、鏖战。

不需要任何正式理由,单纯看不顺眼即足够了————当然了,这是【剑神】持有的态度。

“滴答,滴答,滴答......”

然后,不怎么惊心动魄的45秒转瞬即逝。

高手过招招招致命,因而越是宗师切磋(迫真)便愈加用时短暂————落于下风、输掉这场比试的人......是闻人王城。

他没有走火入魔,他筋骨尚且健朗,精神依旧饱满......然则,数十年前的闻人王城,其心智不可谓不轻浮,武学之心不可谓不残缺。

只是一介猥琐野兽的他,断然赢不了已然“忘我”的【剑神】。

“......我认输。”

积累的伤势其实不多,也并非“千里眼”能力持有者,但本能(**)在提醒着“霸王”最迟三分钟后将和对方同归于尽,预见了那样的未来。

现在的自己依旧不够强。

还有许多欲望被贪恋着,还想要变得更强......不希望因为这种搞笑的理由、稀里糊涂地死掉,闻人王城选择见好就收。

“相信只要有缘,哪里都能相见,随时都能再重逢。”

无法奈何对方,却不代表着撤离这块的随心所欲被彻底封杀。

面对动真格想要“逃跑”的“霸王”,纵然是堂堂【剑神】也无力阻止。

没有任何值得书写的告别环节,一场闹剧落下帷幕......紧随其后上演的自然是新一轮的蹩脚舞台剧。

“咳、咳哇......!”

捂住仍旧剧烈起伏的胸口,“亡号鸦”抬眸仰视着月色下站立的那名杀神的侧脸。

对方面部的轮廓线条同“母亲”很相似,构成其人格的主色调似乎是冷漠、冷酷,即便**未遂的“霸王”已经被驱赶走,当事人依旧没有流露出收刀回鞘的念头。

“我......”

“————妳是我的耻辱。”

就在“亡号鸦”犹豫着、纠结着与苦恼着如何同对方展开交谈之际,【剑神】率先开口。

而天道总司道出的第一句话,便宛若一柄巨锤狠狠砸中“亡号鸦”的胸口。

“飒!”

因为无法理解,因为忘却了思考,哪怕侧脸被快得无形的刀锋割裂出一道狭长的血线、流出了汩汩鲜血,天道槲寄生依旧愣神着半跪在原地。

眼睁睁看着面无表情的杀神缓步靠近,此时的“亡号鸦”像极了对即将被屠宰一事浑然无知的蠢物家畜。

“说实话,妳怎么样都无所谓,可唯独不能被那个男人玷污......曾败给对方、遭受到‘战利品’(俘虏)应有的对待,已经是莫大的耻辱。”

语气还是漠然得像是纯粹的旁观者,又或者是一道魅影本身。

“因此,倘若同样的事情再次发生,我唯恐要羞愤得自杀。”

停顿片刻,【剑神】缓缓抬高手中凶刃的锋芒,将剑尖位置瞄准“亡号鸦”的心脏。

“如今在这里相遇,恐怕就是命运的一场安排,安排注定到来的‘解脱’......所以,我会杀了妳。”

仍旧没有情感,没有温度。

————就像这柄即将斩落自己头颅的凶刃。

“啊,啊啊啊......”

嘴角泄出杂音,内心深处有震耳欲聋的咆哮即将冲破牢笼。

再然后......伴随着“啪”的仿佛有根弦断裂的声音,“亡号鸦”的自我意识就此彻底堕入深渊,眼前被一片黑暗所支配。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然后,更然后————

“槲,近来如何?”

那是重新取回意识之后的不知第几天。

被家事缠身的“黑道之花”领袖终于有机会前来探望因重伤险些濒死的义女。

那时候,急匆匆赶来的时候,等到发现的时候,“亡号鸦”仅剩下半口气、真的距离死亡只有一步之遥。

伤得很重,期间接血水与污血的桶都换了好几只,医用纱布与绷带的消耗更是惊人,事后被告知右腿将留下终生残疾,且需要以年为单位的静养。

最后,捡回半条命的现如今,“亡号鸦”的脑袋竟意外得清醒。

再次和“母亲”见面的第一时刻,无视掉任何形式的慰问的当事人,开门见山地质问:

“所以,我是那位【剑神】(您的同胞姐姐)被**而诞下的不被期待的孩子吗?”

等同于死过一回的“亡号鸦”靠着分析乱七八糟的碎片就成功拼凑出真相的大致轮廓。

“......”

她的这通发问,自然令前来探病的天道黄泉陷入沉默。

“我被抛弃了,而您又将我捡了回来、单方面过继成自己的孩子。”

似乎是得到了某种默许,“亡号鸦”继续自顾自地阐述。

或者说,是追问。

“那个男人是禽兽,脑子里并不具备人伦道德的观念,满脑子都是繁殖诞下更加强大、优秀的后代,而本身就那那桩往事视作为耻辱的【剑神】绝不能坐视同样的事情再度发生,但真正的动机也绝非制止,而是打算通过亲手杀掉我这个方式来同过去作出切割......我为什么最终活了下来,是母亲您恰好赶到呢,又或者是我在绝境中爆发出了谁都不曾预料到的可怕力量......这些我通通懒得在乎了。”

“......”

天道黄泉依旧寻觅不到合适的插话机会。

事实上,她觉得这孩子(槲)得出了真相————对方完全是靠着自己才从同胞姐姐手底下捡回条命。

哪怕是领受了“污秽”,天道黄泉现阶段也不认为“亡号鸦”是轻易舍弃也不会心疼的廉价品......要知道,对方可是被■■■■侵蚀了还能正常行动的唯一例外。

研究价值前所未有,“黑道之花”难以承受这份损失。

“亲生父亲想要占有我,诞下我的真正的母亲视我为耻辱化身、甚至就是本身,为此想要亲手杀掉我、让这份耻辱得以根除......呐,妈妈,妳觉得我的人生还有什么意义呢?”

天道黄泉浮想联翩之际,“亡号鸦”用仅剩完好、没有被打瞎掉的左眼直勾勾盯着前者。

她此时像个茫然无措的懵懂孩子,失去了对今后人生道路判别。

“......”

只是很可惜,满脑子只剩下利益的“黑道之花”领袖无法给出任何暖心的安慰。

天道黄泉并不严厉,并不冷酷,同时却也并不良善。

“做妳喜欢的事情就好。”她说,“遵从欲望就好......哪怕,内心发出了‘想要杀掉自己真正的父母’的声音,亦是无所谓。”

追随本心,那就是好的。

留下这番不负责任、甚至带些撺掇意味的发言,确认性命无大碍的天道黄泉轻挥动衣摆,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努力变强吧,天道一族是妳永远的后盾”————从她的背影中,“亡号鸦”读出了这份情感。

“是啊......”

正式认清楚自己自始至终都失去了一切的天道槲寄生在病榻上连连冷笑。

既然没有意义,那就去创造意义。

“既然被蔑视为丑陋的东西,既然如今成了领受‘污秽’的容器......那就,干脆丑陋到最后吧!”

如此这般,“亡号鸦”天道槲寄生在这一天补完了自己的人生意义。

实乃,可喜可贺~♪

。 。 。 。 。 。 。 。 。 。 。 。 。 。 。 。 。 。 。 。

“可爱多!妳千万不能有事啊!?”

事出突然,“天子”正背着“东海帝王”仓皇逃窜。

背上的重量像块烧红的烙铁,每颠一下都往骨头缝里渗疼。

白发少女的肩膀早被压得发麻,手臂肌肉硬得像块冻住的铁块,却还在机械地收紧,把背上的人箍得更紧些。

明明号称“天子之战车”、“天子之足”,以脚力见长的“九龙将”首席才应该是负责扮演坐骑(迫真)的那位,如今正是倒反天罡(继续迫真)的一幕。

然则事到如今,也顾不得计较那些琐事,趁着世界级BOSS被别的大冤种吸引住仇恨、抓紧时间撤退跑路才是一等一的正经事————没错,“天子”机灵得很,几乎在那名针对已经彻底打入冷名单的前·生物爹抱有迷之最大化敌意的不速之客,在偷袭未遂的下一瞬就以绝对“热情”的炽热情感发起第二波汹涌攻势的局势瞬间大变之际,闻人晓东狠咬牙关,冒着自己也难以想象是如何虎口逃生的惊险、凶险程度,竟不可思议地暂时逃离了那片地狱。

之所以描述成“暂时”,自然是因为脑子清醒得很————半毛钱的赢面都没有。

乍看之下那位“善良”的路人姐姐很飒、气场很足,投掷镰刀的那副架势简直可以入选“年度最攻TOP排行”、竞选一下“谁是最猛的1”......但百分之两万是无法造成威胁的,最迟两分钟后就会被击溃,因此必须争分夺秒。

“噢噢噢噢噢可爱多妳怎么比外表看着要沉好多啊啊啊啊啊!果然体育生都是不可貌相筋骨和咱们普通的柔弱少女不在同一生物学分类是吗吗吗吗!?”

众所周知,自幼即被养在深闺里的“天子”堪称娇生惯养的代名词。

所幸她拥有着【见武】这绝对BUG级别的天赋,成功“模仿”了准·闺蜜的体质,因此才能背着骨架意外很沉的“东海帝王”极短时间内一口气跑出这栋已经沦陷为地狱的教学楼。

虽然最近使用次数变得频繁、逐渐开始觉得自己掌握熟练,可底子终究太差,灼热感已经开始折磨“天子”的喉咙,呼吸渐渐难受。

缺氧感像只手攥着心脏,让它跳得又急又乱,震得太阳穴突突直响。

而相信不用一会儿,双腿的肌肉也将呈现出仿佛正在被溶解的无尽酸痛。

“不能松懈!决不能认输!”

额前的白发被汗水浸得透湿,一缕缕黏在额前。

后颈的发尾也湿成一绺绺,贴在汗湿的皮肤上,像些冰冷的细蛇。

用力深呼口气,脸色涨得通红的“天子”替自己加油助威。

朋友为了保护自己失去了右腿,对于一位体育生而言这究竟意味着什么呢?

所以只能继续跑,哪怕膝盖里像是塞了沙子,每弯一下都咯吱作响;

所以必须奔跑,哪怕小腿的肌肉硬邦邦地鼓着,酸意顺着骨头往上爬,蔓延到大腿根,又顺着脊椎窜到后颈,和肩膀的钝痛绞在一起......再顺带一提,从十几秒前一直被“天子”吐槽、念叨的“可爱多”乃对方擅自冠以的外号。

当然了,本名淳于可爱的“东海帝王”并不喜欢这个昵称......不过这就纯属题外话啦。

“话说回来,那家伙身上的敌意比我见过的任何人都要多耶?”

是闹哪样?曾经被始乱终弃的其他女人?

————拥有【见武】体质的“天子”观察力、或者说直觉同样敏锐,她总觉得那个拿着镰刀的“死神”远没有外表看着来得年轻。

“无所谓,就当是童颜老太婆吧,和小姨妈一个属性......嗯?嗯嗯嗯?怎么回事!?欧尼酱雷达突然‘啪啪啪’开始报警了,难道说!?”

浑身起了鸡皮疙瘩,内心狂喜的“天子”顺着直觉......抬头看向天上。

“嗯?这是想要表达什么意思?从天上掉下来?”

故意逗人玩吗?哪来的天降正义噢!

闻人晓东恼羞成怒,用力摇晃脑袋,甩开一切杂念继续奔跑。

脚步不曾停下,脏兮兮、破破烂的鞋底擦过地面的声音里混着越来越重的喘息,像濒临窒息的兽在挣扎。

然后————

“砰砰砰!!!!!!”

巨大的炸裂声猝不及防响彻。

“天子”没有回头,她判断大约是三楼的位置。

那像是整面玻璃被撞碎、砸碎,其中还混杂入钝器碰撞的沉闷低音。

也就是说......

“————咚!”

约半秒后,身后传来重物坠地的动静。

“被整个扔下来了吗?混账老不死居然一点也不怜香惜玉?”

不该扭头的,可“天子”竟下意识停住脚步。

而她条件反射转身的那一秒,因坠落砸在地上而扬起的尘土还没来得及落定。

“额,果然被轻松击溃了吗......不对,从三楼摔下来居然还没死掉!?”

黑白交织的发丝像被揉乱的棉线,一半浸在深色的液体里,一半沾着碎石子。

填充满了错愕情绪的视野正前方,少女————应该可以这样称呼————以一种极其扭曲的姿势趴在地上。

左臂不自然地弯折着,宽大罩袍的肘部已经磨穿,露出的皮肤被划开数道血口,正随着胸腔的起伏微微颤动。

但这些伤口远不及她身上散发的气息更令人心惊。

————那双眼睛是最先挣脱狼狈的部位。

眼皮被血痂粘住一半,却硬是撑开了一道猩红的缝隙。

虹膜里的黑色完全褪去,只剩下沸腾的、仿佛要燃烧起来的血红。

眼球突出,布满了炸裂般的红血丝,死死盯着前方地面上一块不起眼的水泥裂缝,像是在锁定什么猎物。

发色黑白相间的少女————“亡号鸦”天道槲寄生,她的表情早已脱离了人类疼痛时该有的模样。

嘴角被撕裂的伤口还在渗血,却向上咧开一个诡异的弧度,露出半截沾着血沫的牙齿。

鼻翼剧烈地翕动着,每一次吸气都带着嘶哑的抽气声,像是破旧的风箱在拉动,胸腔随之发出沉重的、类似野兽低吼的共鸣。

下颌骨不受控制地颤抖,让那抹狞笑始终维持在即将崩坏的边缘。

手指在地上抠出五道浅浅的血痕,指甲缝里塞满了泥土和砂砾,却依然用力地蜷缩、绷紧,仿佛要将身下的地面攥碎。

右腿膝盖的伤口深可见骨,白色的碎骨碴混着血污刺出皮肤,每一次肌肉痉挛都让那里的血涌出得更急。

但她像是毫无知觉,小腿肌肉突突地跳动着,带动脚踝在地上摩擦出沙沙的声响。

黑白发丝间的头皮渗出的血顺着脸颊滑落,在下巴处汇成血珠滴落在地,那些血珠落地的频率,竟与她急促的呼吸形成了一种诡异的同步。

背部高高拱起,脊椎的形状在不算单薄的衣衫遮掩下依旧清晰可见,像一头蓄势待发的野兽在积蓄力量,每一寸肌肉都绷得像拉满的弓弦。

脖颈也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僵硬,每一次呼吸都让喉结剧烈滚动,发出类似困兽般的呜咽。

地面上的血迹还在缓慢蔓延,勾勒出她身体蜷缩的轮廓......但那双血红的眼睛里没有丝毫退缩,只有一种近乎癫狂的执拗。

仿佛下一秒就要挣脱所有束缚,扑向某个看不见的目标。

“......”

“天子”被慑住了。

“......野兽?”

那根本不是人,而是邪祟缠身的凶兽。

————没来由地,脑海里冒出这个评价。

“笨蛋!”

“天子”低吼道。

自甘堕落为野兽是愚蠢之举!

要知道,最强野兽只能以“人”的身份才能战胜。

闻人晓东lady人美心善(确信),原则上不介意再抗着一个累赘,坠楼少女那副惨兮兮的模样实在可怜......但“天子”始终理智,她预知危险迫近。

“轰轰轰轰轰!!!!!”

重物坠地,地动山摇,灰尘激荡————万万没料到,绝望势力登场得如此之快。

“咳、咳咳咳咳!”

粉尘扑面而来,钻进口鼻引发剧烈咳嗽。

好不容易将沙子都揉干净,隐约呈现蛛网皲裂状的教学楼前的这片空地上,赫然伫立着一位光着膀子的赤脚老汉(迫真)。

“霸王”闻人王城手捏半截镰刀碎片,背朝“天子”的一头白发吹散缭乱若龙王呼风唤雨。

杀意,凶残,恶意,源源不断地欲望......一股股黑暗凝固的情绪缠绕、交织着,压力一瞬间大得仿佛整片天空都被一张网所覆盖。

“啧!怎么就不能一直老年痴呆到死为止呢!”

心里怒骂不休,可身体却不受控制地勉强挤出一个讨好的微笑。

“冬儿,过分调皮实在不好......”

“■■■■!!!!!”

狰狞野兽爆发的怒吼刹那间盖过了闻人王城以家长身份自居的呵斥。

一瞬间,有浩荡无穷的杀意集中在一个点上,明显丧失理智的“亡号鸦”如闪电般飞窜,她的獠牙与利爪将撕裂“霸王”的喉咙。

“......终于理解了为什么会被称作身染‘污秽’。”

筋骨强健的老人不躲不闪,甚至将“亡号鸦”的一切都观察入微。

仅是一招抬手,就轻而易举摁住了脑门......几乎可以比肩泥头车的冲击力,竟难以让这位四大家族的王者后退半步。

“不过,尽管放心,我的孩子。”

眉头微皱,闻人王城挤出了一个比苦还难看的慈爱笑容。

“哪怕妳丑陋成这副德行、较真点说还辜负了体内流着的这份闻人之血,我依旧愿意好好地疼爱妳......‘受诅咒之子’吗?果然很有意思呢?”

下一秒,“亡号鸦”被视作保龄球一般扔了回去。

与空气剧烈摩擦的瞬间,仿佛是一枚炮弹轰出......于此同时,迅速结束一轮深呼吸的闻人王城架起双臂,摆出徒手欲劈砍些什么的架势。

“等、等等!那是......空气手刀吗!?”

“天子”下意识发出呐喊,可惜为时已晚。

“飒————!”

右臂从身侧扬起的瞬间,空气像被无形的手攥住、拧转。

风势陡然增强,像是有无数只手在拉扯周围的一切,而后旋转的气流失去支撑,猛地向四周炸开。

“靠、靠......犯规啊!”

“天子”下意识地弯腰缩肩,试图对抗这股蛮力。

但下一秒,更猛烈的气流从侧面撞来,像有只无形的手攥住她的后领猛地向上提。

双脚突然离地的失重感让“天子”心脏骤停,视线里的教学楼景象瞬间倾斜,远处的绿荫场地、摇晃的路灯、翻滚的云幕全都搅成一团模糊的色块。

身体在空中划过半道弧线,“天子”像片被撕碎的报纸般失控旋转————理所当然的,原本背着的那位伤患在这场“暴风”袭来的瞬间就和她“人机分离”,被吹得不知所踪。

“砰!”

后背先撞上大概是校内告示牌的地方,骨头传来尖锐的钝痛,紧接着整个人被弹出去,重重摔在花圃中......运气实在不错,否则坚硬的水泥地或将毁灭“天子”的鼻梁骨。

花卉植株残留的点点露珠混着泥沙溅满脸庞,翻滚几圈后,“天子”的额头磕在道路的砖块上,伴随“嗡”的一声,世界瞬间被耳鸣填满。

————大约失去了5秒左右的意识。

“开......开玩笑吧?”

自己莫非是乱入进什么超级英雄电影吗?

准·头破血流的闻人晓东lady顶着头晕目眩费劲爬起身,睁开眼睛一瞧,附近的景象如同货真价实的台风过境,唯一还好端端站在原地的,唯有那位“霸王”。

“没错,就是这样,就是这样!”

闻人王城闭目站立,双手稍稍向上虚抬,似乎是想要赞美太阳(迫真)————实际上只可能是陶醉于自己的“伟大”。

“尝试着模仿了(“剑圣”)一下,果然呐,如果是老夫的话,就能做得更好。”

结束陶醉,老人扭过头、目光精准锁定。

“噫呀!?”

“天子”下意识惊声尖叫。

那头堕落的野兽不知道被吹翻到哪里,断腿的准闺蜜也大概率掉进了花坛里......“天子”孤军奋战,直面恶意。

“冬儿。”

闻人王城没有恶意。

他的心中只有————“爱”。

“别任性了,跟老夫回家吧。”他说,“妳依旧是老夫心目中最疼爱的女儿。”

那副慈爱(迫真)的容颜与缓缓向前伸手的邀请动作,像极了在致敬神吕蒙————“让我们一起迈向光明”。

“呵呵,怕是暗藏另一层含义的疼爱......”

浑身酸痛的“天子”瘫软倒地,她很不顾及淑女形象地碎碎念。

同时牙关紧咬,努力尝试运用【见武】体质也堕落成野兽。

“不回去。”斩钉截铁地拒绝了,“怎么可能回去哦!”

双脚发颤、浑身打着摆子,即便如此“天子”也要强行挤出不惧暴力的坚强表情。

随后竖起食指、再度来回摇晃,阐述道:

“或许老头子你还不知道,但我已经退出闻人家啦......从今往后,我就是欧尼酱(老任家)家的人了~!”

“......”

“霸王”仅沉默了片刻。

随后————

“任·地·狱!”

刹那间暴跳如雷。

“你就算是死了还在坏老夫的好事......你果然是老夫的一生之敌!”

最纯粹的野兽愤怒了。

或者说,是“天神”即将降下雷霆怒火。

“区区脱离了鸟笼就无法生存的雏鸟,居然敢擅言独立?冬儿,准备好受罚......”

“窸窣,窸窣,窸窣......”

就在闻人王城扭动手腕、即将释放下一**风的瞬间,空地上的风突然变了方向。​

无人关注的教学楼墙角的阴影里,有什么东西动了————不是被风吹动的纸屑,也不是掠过地面的光斑......而是一个更沉、更实的存在。

那片阴影像是活了过来,边缘处的光线发生了极其细微的扭曲,仿佛有水滴融入静水,悄无声息,却改变了原本的形态。

“飒————!”​

一道黑影从教学楼与宣传栏形成的直角缝隙里滑出,动作轻得像一片被气流牵引的羽毛。

她的脚步落在水泥地上,没有激起任何声响,甚至连扬起的微尘都在落地前被她带动的气流压了回去。

同时身体保持着极低的重心,脊椎像一张被悄悄拉开的弓,所有的气息都被锁在喉咙深处,连呼吸的起伏都压到了极致。​

闻人王城的脖颈转动了半寸,视线扫过“天子”惊恐万分的面庞,却对侧后方那道骤然逼近的身影毫无察觉......他过分沉浸于自身欲望里,因此注意力像被磁石吸附的铁屑,完全凝固在前方的目标上,视野边缘的盲区成了致命的破绽。​

“呵呵。”

那·个·人的膝盖猛地顶起,身体借助这股力量完成了一个短促而迅猛的转折。

右脚离地时带起一道残影,脚踝绷得笔直,脚背像一块骤然出鞘的钢板————接触发生在零点几秒内。

“砰!”

鞋跟撞上“霸王”膝盖后方的凹陷处,紧接着是小腿肌肉被瞬间拉伸的震颤,最后是整个身体失去平衡的轰然倒塌。​

“轰轰轰轰轰轰轰!!!!!”

猝不及防被偷袭了,被踹中了,被踢飞了。

“霸王”的身体在空中划出一道歪斜的抛物线,双臂徒劳地挥舞着,试图抓住什么。

下个瞬间,闻人王城的背部先撞上地面,发出沉闷的响声,紧接着是肩膀和手肘的磕碰,最后是头部在水泥地上的轻颤。

附近散落的枯叶被气流卷起,又缓缓落下,覆盖在他微微起伏的背上。​

而偷袭得逞的少女————“东海帝王”淳于可爱站在原地,左脚还保持着踹出的姿势,额前呈月牙状的那抹白色挑染被刚才的动作带起,悬在半空,迟迟没有落下。

“哈啊,呼哈哈,哈哈......”

激烈的喘息,急促的呼吸声,两者共同拼凑成胜利号角的吹响。

“露、露娜酱酱酱酱酱!!!!!!”

仅呆滞了两、三秒,“天子”便原地起跳,爆发出一轮惊呼喝彩。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妳是最棒的、也是最靠得住的!”

欢呼雀跃,大呼小叫......可旋即又猛地意识到什么而迅速捂住嘴、作惊恐状。

“呵呵。”首席lady开始装酷,“怎么不继续用‘可爱多’这个惹人讨厌的昵称了?”

“那、那还不是因为淑女得懂得分清场合嘛......等等!虽然露娜酱妳能回应我的期望进行一个英雄登场我是很开心啦!但是妳的腿......!”

“嗯?受伤的是右腿罢了,左腿还能用。”

明明在用骨折得厉害的右腿“金鸡独立”,“东海帝王”一边维持面无表情的高手风范,一边在额前不断流下冷汗。

“妳明知道我想要强调的根本不是那回事......话说只剩下一条腿也能那样跑吗?”

“当然可以,毕竟我是‘奇迹’的化身。”

装完这轮B,背后全是冷汗的“东海帝王”终于服软地接受连滚带爬奔向她的“天子”的好意搀扶————实话实说就是,刚刚那一次“奇迹的复活”算是耗尽了最后一点精神力。

而一开始就察觉到这位准闺蜜根本就在强撑着的“天子”,则是颇具默契地搀扶着她抓紧时间逃跑......可是,真的逃得掉吗?

“感、感觉山穷水尽了啊露娜酱!”

“没错,或许我可以试着求饶......反正目标只有妳一个。”

刚刚那一脚也算对得起工资了吧?

就问你帅不帅?

“可爱多多多多多多!!!!!”

“都说了讨厌被这样叫。”

“欧尼酱怎么还不来救我!?”

“学长啊......他估计自身难保吧?”

“啊,我的腿好像也因为刚才摔了一下狠的、现在有点发疼......于是,二人三脚?”

“确实,蹦蹦跳跳,一瘸一拐。”

“要不果然还是由露娜酱驮着我吧?感觉那样更有机会跑掉!”

“妳是魔鬼吗?我的右腿可是骨折了啊?”

“会加酬劳的。”

“这是钱的问题吗......”

————不论哪边都心态很好(贬义)。

没有危机意识,没有紧张感。

然后......根本不可能被一脚就踹死的“霸王”苏醒了。

“噫......噫!?”

根本不用回头确认,“天子”光靠想像就能勾勒出一副面目可憎且恼羞成怒的面庞。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欧尼酱欧尼酱欧尼酱......任桓之快来救我再不来救我世界第一的妹妹公主殿下就要被畜生道鬼父糟蹋了啊才不要那样噢噢噢噢噢!!!!!”

内心在疯狂咆哮,背后的恶意如影随形。

然后————

“飒!”

空气被撕裂了一瞬,最终一柄做工精致考究的拐杖刀突然横插在“霸王”即将扑向猎物的正中间距离,不偏不倚,不邪不正。

“唷,似乎在玩很有趣的游戏嘛......算我一个呗?”

路灯上,月色下,一位绅士摘下礼帽鞠躬行礼。

“黑街”登场了,东木市之【恶】降临了。

“杂鱼滚到一边去......”

“哦不对,应该说是......把我们都算进来呗?”

闻人斋天俯瞰着,微笑着。

高高在上的他敞开双臂,另有两道身影恰到好处地凭空而降。

“家主,哦不对,是【母亲】有令......无礼者格杀勿论,understand?”

最初亦是最后的“黑街”&两大“蜥蜴人”护卫————【大恶魔】这种级别的BUG都通过车轮战收拾掉了,还会怕你这个劣等品(模仿物)?

优势在我(万俟),ov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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