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脑海里,一遍又一遍地,回放着夏侯雅同学将那条裙子递给自己时,那副有些心虚又有些期待的可爱模样。
她真的……帮我找到了。
她真的……把我随口说的话,记在了心上。
朋友。
我有了朋友。
温雪兰将这个词,在心底里,反复地、珍重地,默念了无数遍。
她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小动物般的轻笑。
“喂,你看那个温雪兰,今天怎么了?一个人在那傻笑。”
“不知道,吃错药了吧?”
前排传来几个女生刻意压低了声音的议论。
在过去,听到这种话,温雪兰会立刻将自己缩得更紧。
但今天,她没有。
她甚至觉得,这些议论声,都变得不那么刺耳了。
因为,她已经和她们不一样了。
她不再是那个孤零零的一个人了。
她有了夏侯雅。
那个将她与充满恶意与无视的世界,隔绝开来的人。
课间,温雪兰从书包里,拿出那个装着连衣裙的布袋,放在课桌上,小心翼翼地抚平上面的每一丝褶皱,脸上带着近乎于痴迷的笑容。
前排的一个女生回头看到了,好奇地问了一句:
“温雪兰,你袋子里装的什么啊?新衣服吗?”
“嗯……”温雪兰下意识地,就想点头。
但一个念头,突然冒了出来。
不行。
不能告诉她。
这是夏侯雅帮我找到的。
这是只属于我和夏侯雅之间的秘密。
她立刻将布袋重新收回书包里,紧紧地抱在怀里,警惕地看着那个女生。
“……不关你的事。”
那个女生被她这突如其来的敌意弄得一愣,尴尬地笑了笑,立刻转回了头,不再自讨没趣。
温雪兰看着那个女生的背影,心里没有任何愧疚,反而升起了一丝守护了自己领地的满足感。
她想,夏侯雅那么好,那么善良。
她一定,也不喜欢和这些无聊的人打交道吧。
以后,我要替她,把这些人都挡在外面。
我们的世界里,只要有我们两个人,就够了。
放学的铃声响起。
温雪兰是第一个冲出教室的。
她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要把这份宝物,带到那个地方去。
她抱着那个装着连衣裙的布袋,穿过校园,走出了校门。
她走在那条她最熟悉的、通往河岸的僻静小路上。
两旁的香樟树,在傍晚的风中,散发着好闻的香气。
她的内心,充满了对未来的美好幻想。
以后,我可以和夏侯雅同学一起,经常来这里吗?
她会喜欢我那个小铁盒里的东西吗?
她会觉得……我很无聊吗?
无数个充满了粉红色泡泡的念头,在她的脑海里翻飞。
她拐进了一个更窄的、几乎没什么人会走的小巷。
只要穿过这里,就能看到那片熟悉的河岸了。
然后。
一只手,从她的身后,毫无征兆地猛地伸出。
那只手上,拿着一块散发着汽油味的破布,死死地捂住了她的口鼻。
“唔——!”
她连惊叫都来不及发出,所有的声音都被堵回了喉咙里。
紧接着,另一只手臂,钳住了她的腰,将她整个人向后拖拽。
怀里那个珍贵的布袋,掉落在地。
她被拖进了路边那片没有路灯的树林阴影里。
视野,瞬间被黑暗吞噬。
她被粗暴地按在了一棵粗糙的树干上,后背被硌得生疼。
捂着她口鼻的手终于松开了,但她还没来及呼吸,就听到了几个让她血液凝固的嬉笑声。
是欺负过她的那几个女生。
“小兰花,放学这么急,要去哪啊?”
一个黄毛女生,笑着从地上,捡起了那个掉落的布袋。
“啧啧,还藏着宝贝呢,让我看看是什么。”
她粗暴地扯开布袋,将那条深蓝色的连衣裙抖了出来。
“哟,还真是裙子啊。穿这么漂亮,要去跟新交的好姐姐约会吗?”
她将裙子在自己身上比划了一下。
“不要……”
“你说什么?我听不见。”
黄毛坏笑着,将裙子递给了旁边的短发女生。
她接过裙子,心领神会地,抓住了裙子的一角。
“撕拉——!”
布料被撕裂的声音,像一道闪电,劈开了温雪兰的世界。
她眼睁睁地看着,那条承载了她所有美好幻想的连衣裙,被两个女生笑着,从中间撕成了两半。
然后,那两片破布,被像垃圾一样,扔在了满是泥土和落叶的地上。
温雪兰的大脑,一片空白。
她甚至忘记了哭泣,忘记了哀求。
就在这时,另一个女生,从一个黑色的塑料袋里,拿出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把廉价的塑料柄水枪。
但水枪的透明枪膛里,装着的,却不是清水,而是一种浑浊的、微微发黄的、半凝固状的恶心液体。
“来,”她笑着,将水枪对准了温雪兰的脸,“我们帮你洗洗脸,打起精神来。”
温雪兰吓得紧紧闭上了眼睛。
她只闻到了一股味道。
一股浓烈刺鼻的酸腐臭味,猛地冲进了她的鼻子和喉咙,让她瞬间感到一阵剧烈的反胃。
她瞬间就明白了那是什么。
是馊掉的牛奶。
是泔水桶里的东西。
然后,那股承载着腐败气味的液体,才“噗”的一声,喷在了她的脸颊和头发上。
“噗——噗——”
水枪被递给了第三个人。
这一次,液体喷在了她干净的T恤的胸口上。
黏腻的液体顺着布料缓缓地向下滑落,冰冷的触感让她浑身剧烈地一颤。
每一次呼吸,都充满了那股令人作呕的腐烂味道。
就在她因为恐惧和羞辱而剧烈颤抖时,她突然,睁开了眼睛。
她没有再哀求。
她抬起那张沾满了污秽的脸,目光穿过眼前那几个还在嬉笑的女生,直直地,望向了树林深处的阴影里。
她知道,她在那里。
她一直在那里看着。
温雪兰的眼神,变了。
“你为什么……还不出来?”
所有的嬉笑声,都停了下来。
周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一个熟悉的身影,从树林的阴影里,一步一步地,走了出来。
她看到的,是林小梅那张没有任何表情的脸。
林小梅走到她面前,蹲下身。
她从跟班手里,拿过了那把还在滴水的塑料水枪。
她伸出手,从地上,捡起了半条被撕破的连衣裙,轻轻掸了掸上面的灰尘。
然后,她抬起头,看着温雪兰那张挂满泪痕和秽物的脸,眼神里,没有愤怒,没有怜悯,只有令人战栗的平静。
她凑到温雪兰的耳边。
温雪兰能闻到,从她身上传来的熟悉味道。
然后,她感觉到,一个湿漉漉的东西,轻轻地,触碰到了她的嘴唇。
是那把水枪的枪口。
林小梅将枪口,像情人递上口红一样,抵在了温雪兰的唇边。
温雪兰没有躲闪,也没有颤抖。
她只是静静地,回望着林小梅,任由那枪口,在自己的唇上,印下这最后一道亵渎的痕迹。
林小梅看着她这副模样,嘴角,终于勾起了一抹笑意。
她将半条裙子,重新放回了温雪兰的怀里。
然后,用只有她们两人能听到的低语,说出了最后的判决:
“小兰,”
“你怎么可以,去碰我的东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