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瘫坐在冰冷的地面上,眼前是间比想象中宽敞得多的诊室——如果这还能称之为诊室的话。
四壁被无数药柜占据,每个柜门都是半透明的磨砂玻璃,隐约可见里面密密麻麻排列的药剂瓶。
天花板垂下的荧光灯管滋滋作响,将整个空间照成一种病态的惨白。
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化学药剂味,混合着某种甜腻到令人作呕的腐臭。
"欢迎来到配药室。"
一个声音突然从头顶传来,音调完美得不像人类,"请遵循以下规则完成治疗:"
正对面的墙壁突然渗出鲜血,迅速凝结成新的规则:
配药室生存守则
1.所有药剂必须按正确顺序服用
2.红色药剂会灼烧错误的选择
3.找到那瓶带着银光的药
4.你只有一次机会
最后一个字凝固的瞬间,所有药柜同时"咔嗒"一声自动解锁,玻璃门缓缓向外打开。
成千上万的药剂瓶在灯光下闪烁着诡异的光芒,如同无数双眼睛突然睁开。
我踉跄着爬起来,双腿仍在发抖。
最靠近我的药柜里,药剂按颜色分类排列:红的、蓝的、绿的...每瓶都贴着标签,但上面的文字像被水浸过般模糊不清。
"从左边开始。"那个声音再次响起,这次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我颤抖着拿起第一瓶红色药剂。
就在指尖触碰到玻璃的瞬间,瓶身突然变得滚烫,液体剧烈沸腾起来。
"啊!"我痛呼一声松开手,瓶子摔碎在地,红色液体接触到地面的瞬间竟腐蚀出一个冒着白烟的坑洞。
"错误。"声音冰冷地宣布,"惩罚开始。"
头顶的灯管突然全部熄灭,只剩下一盏血红色的应急灯。
在昏暗的红光中,我看到药柜深处有什么东西在蠕动——细长的、苍白的手指从药瓶之间的缝隙伸出,缓慢地抓挠着玻璃。
我强迫自己移开视线,转向下一个药柜。
这里的药剂都是蓝色,但每瓶的深浅略有不同。
我小心翼翼地避开那些颜色最鲜艳的,选择了一瓶看起来最温和的天蓝色药剂。
瓶塞打开的瞬间,一股刺鼻的氨水味冲入鼻腔。
我屏住呼吸,闭上眼睛一饮而尽——
剧痛。
仿佛有千万根钢针从喉咙一路刺入胃部。
我跪倒在地,指甲深深抠入地面,喉咙里发出不似人类的嘶吼。
液体在我体内燃烧,血管里流淌的仿佛不是血液而是熔岩。
"再次错误。"声音中带着残忍的愉悦,"惩罚升级。"
地面突然开始渗出暗红色的液体,粘稠如血。
那些液体像有生命般向我汇聚,缠绕上我的脚踝。
更可怕的是,药柜深处的那些手指变得更长了,现在已经能触碰到最前排的药瓶,发出令人牙酸的刮擦声。
我挣扎着爬向下一个药柜,视线因疼痛而模糊。
这个柜子里的药剂是紫色的,和我眼睛的颜色一模一样。
绝望中,我抓起最近的一瓶,甚至没有看标签就灌了下去——
世界突然安静了。
疼痛消失了。
但更可怕的是,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我张嘴尖叫,却听不到自己的声音。
药柜、灯光、甚至那些恐怖的手指,都像被隔在一层厚厚的毛玻璃后面,变得模糊而遥远。
"沉默的惩罚。"声音直接在我脑海中响起,"时间不多了。"
我看向自己的手臂,惊恐地发现皮肤正在变得透明,能清晰地看到下面的血管和骨骼。
我的身体正在逐渐消失!
最后一个药柜在房间最深处。
我跌跌撞撞地冲过去,途中踢翻了好几排药剂,各色液体在地面混合,发出嘶嘶的响声。
这个柜子里的药剂少得可怜,只有孤零零的几瓶银色液体。
其中一瓶微微发着光,像是内部有星辰流转。
我伸手去拿,却发现自己的手指已经半透明了,几乎抓不住东西。
用尽全力,我终于握住了那瓶发光的银药剂。
就在我要打开瓶塞的瞬间,药柜深处突然伸出一只完整的手——苍白、浮肿,指甲发黑——猛地抓住了我的手腕!
"不!"我无声地尖叫,拼命挣扎。
那只手的力气大得惊人,我能感觉到它冰冷的触感正透过我逐渐消失的皮肤渗入骨髓。
最后一刻,我用另一只手抓起旁边的一瓶绿色药剂,狠狠砸在那只手上。
液体接触到皮肤的瞬间,手像被强酸腐蚀般冒起白烟,终于松开了。
没有时间了。
我的视线已经开始模糊,身体轻得像一片羽毛。
我用尽最后的力气拔开银色药剂的瓶塞,将液体倒入口中——
世界爆炸了。
银光从我的喉咙、眼睛、指尖迸射而出,照亮了整个房间。
我听到一声凄厉的尖叫,看到那些药柜深处的手指和手臂在光芒中像被火烧的蜘蛛腿般蜷缩、碳化。
当光芒散去,我发现自己跪在诊室中央,身体恢复了实体。面前的地上躺着一张泛黄的纸条,上面写着:
"恭喜你找到了记忆药剂。现在,你准备好面对真相了吗?"
这就像是游戏里的道具一样奇妙。
我颤抖着拾起纸条,翻到背面,上面是一张照片——我穿着白大褂站在池七身边,背景正是这间B1层的诊室。
照片底部用红笔写着日期:2022年8月3日。
三年前。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这所医院不是治疗"昏睡症"的地方,而是制造它的实验室。
那些机械护士,那些规则,那些药剂...全都是为了掩盖一个真相:
池七研发的药物,正在吞噬这座城市的记忆。
吞噬着那些悲惨的过去,她正在试图掩埋这座医院的事故。
但,我怎么也不相信,池七老师会是坏人
诊室的门突然被敲响,三下,然后两下,然后是漫长的沉默。
那是池七的暗号。
我抬起头,看到门把手正在缓缓转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