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下,我有点想不通,”陈冬阳这时皱起眉头,他看向尹熙然和江予心,语气里充满了困惑,“赵浩宇他......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我的意思是,他既然花了那么大的力气隐藏自己,清空了所有的网络痕迹,让我们根本找不到他,那为什么......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把这么重要的时间地点写在纸上,还特意留在这个我们好不容易才找到的地方?”

这个问题使众人沉思起来。

是啊,这完全不合逻辑。一个处心积虑隐藏了十几年的凶手,一个能策划出如此大规模连环“自杀”事件的幕后黑手,怎么会犯下如此低级、如此致命的错误?这不像是疏忽,更像是一种......刻意的指引。

“你的意思是,”尹熙然立刻就抓住了他话语里的核心,她那双总是闪烁着慧黠光芒的眼眸微微眯起,冷静地分析道,“这或许根本就不是他无意中留下的线索,而是一个故意摆在这里,等着我们来发现的......陷阱?”

“陷阱”这两个字一出口,尹清乐的身体便不受控制地轻轻一颤,她下意识地抓紧了妹妹的手臂,脸上那份好不容易才缓和下来的血色,又褪去了几分。

陈冬阳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尹熙然的说法。这也是他唯一能想到的,最合理的解释。或许那个所谓的“南江之顶”,根本就是一个圈套。赵浩宇真正的目的,是在别的地方完成他的“仪式”,而这张纸条,只是为了将他们这些碍事的调查者,引向一个错误的方向,为他争取最后的时间。

“你想的太多了。”

就在这时,一个清冷平淡的声音,直接否定了尹熙然的推论。

江予心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那堆被清理出来的照片前,她弯下腰,捡起了那张合唱团的集体照,目光冷冷扫过照片上那个年轻英俊、笑容温和的男人面孔,语气里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偏执。

“那不是陷阱。他也没有犯任何错误。”

她抬起眼帘,目光依次扫过陈冬阳那张写满了困惑的脸,尹熙然那张带着几分不服气与探究的脸,以及尹清乐那张充满了恐惧与不安的脸,最终,她将那张照片随手丢回了铁盒里,发出“啪”的一声轻响。

“你们根本就不了解,这种人到底在想些什么。”

她的声音不高,却像带着某种魔力,让房间里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她的身上。

“你们总觉得,他是一个心思缜密的罪犯,一个躲在暗处的阴谋家。你们用常规的逻辑去推断他的行为,认为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隐藏罪行,逃避惩罚。所以,你们会觉得这张纸条的出现,要么是疏忽,要么是陷阱。”

江予心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冰冷且毫不掩饰的嘲弄。

“但你们都错了。大错特错。”

“他根本就不是什么罪犯,至少,在他自己的认知里不是。他是一个艺术家,一个导演,一个穷尽了十几年心血,只为了一场最盛大演出的偏执狂。你们看到的这一切,从旧教学楼墙里的尸体,到那个八音盒,再到席卷全城的‘天使旋律’,都只是他这场盛大演出的序幕和铺垫。”

江予心缓缓地踱步到窗边,背对着众人,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回响,显得格外清晰。

“一个自诩为艺术家的人,最渴望的是什么?不是金钱,不是权力,而是观众。是理解。是有人能见证他作品的诞生,是有人能为他那伟大的、不被世俗所理解的创造而喝彩。”

“他躲了十几年,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在准备,在酝酿。现在,他的‘作品’即将完成,那个被他称之为‘天使’的怪物,即将真正降临。这是他人生中最辉煌、最完美的时刻。在这样的时候,他怎么可能允许自己唯一的舞台,没有一个观众?”

她转过身,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在昏暗中,亮得惊人。

“所以,他留下了这张纸条。这不是线索,这是一张邀请函。一张寄给我们的,独一无二的,前排VIP看台的入场券。他不是在疏忽,也不是在设下陷阱。他是在炫耀,是在挑衅。他是在用这种方式,高高在上地告诉我们:‘看啊,你们这些自以为是的调查者,你们费尽心力找到的,不过是我愿意让你们看到的东西。明天零点,来南江之顶,来见证我最伟大的杰作吧。你们,有这个荣幸。’”

“在他眼里,我们根本就不是什么威胁,我们只是他钦点的观众。他甚至可能在享受着这种被追逐的感觉,享受着这种掌控一切、将我们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快感。这才是他那种极端自负、极端狂妄的人,最真实的心理。”

一番话毕,整个房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陈冬阳怔怔地站在那里,他感觉自己的后背已经完全被冷汗浸湿。江予心的这番话,为他揭示了一个比任何陷阱都更加恐怖的可能性——他们所面对的,根本不是一个理性的、可以被逻辑推断的罪犯,而是一个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彻底的疯子。

尹熙然脸上的那份自信与从容也消失了。她第一次发现,自己那引以为傲的、基于逻辑与策略的分析能力,在面对这种纯粹的、扭曲的人性时,显得如此苍白无力。她一直试图在和对手下棋,却没意识到,对方根本就没有坐在棋盘的对面,他只是站在棋盘外,居高临下地,欣赏着她们这些棋子徒劳的挣扎。

“那......那我们......”尹清乐的声音带着颤音,几乎要说不下去,“我们还要去吗?既然他......既然他那么可怕......”

“当然要去。”

江予心回答得斩钉截铁。

“这不再是选择题了。”她看着众人,声音恢复了一贯的冰冷,“这是他为我们准备好的,唯一的,也是最后的舞台。我们不去,他依然会完成他的‘仪式’。我们去了,至少还有一线机会,能在他最志得意满的时候,亲手毁掉他的一切。”

“况且,”她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我可不想看到这种不知所谓的家伙能够达成所愿。”

上一章目录下一章
切换电脑版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