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森精灵部落

“各位——!”爱丽丝元气十足地挥手,身后鼓鼓囊囊的棕色背包随着动作一跳一跳。得知这位从小在森林里蹦蹦跳跳长大的“孩子王”终于要远行,小小的村落像炸开了锅。

“爱丽丝,过来!”慈眉善目的萍姥姥捧出一条精心编织、缀着露珠般晶莹叶脉的发辫,利落地替她扎好,“咱精灵姑娘出门在外,可不能输给那些北国进口货的气场!”

“萍姥姥~太隆重啦!”爱丽丝不好意思地摸摸新发型,翠绿的眼眸弯成月牙,“我又不是不回来了!很快就带着北国的趣事回来看您!”

“爱丽丝!”一个洪钟般的声音从人堆后炸响,“看到好牛肉记得捎点儿回来!这月都涨第三回了!快把精灵们吃成草食系了!”满脸络腮胡的李叔挥舞着粗壮的胳膊,嗓门震得树叶都簌簌响。

爱丽丝连忙应承:“知道啦,李叔!包在我身上!”

就在这温馨又略带喜感的告别氛围中,一个阴恻恻的声音破空而来:“爱——丽——丝——!!”

爱丽丝脖子一缩,脖子僵硬地转向声音源头。只见姐姐索菲双手叉腰,脸色黑得像暴风雨前的乌云,浑身散发着“你今天敢走试试”的威压,一步一个脚印地逼近。

完蛋!说好的趁她采晨露时溜呢?爱丽丝内心警报狂响,立刻启动“萌混过关”模式,一个滑步上前揪住索菲的袖子,像只讨食的小动物般仰起脸,声音甜得能滴出蜜:“索菲~最最亲爱的姐姐~就让我去嘛!我保证绝对不惹事!不捣乱!乖乖跟紧潘他们!好不好嘛~~”(眨巴眨巴眼睛,发射十万伏特“楚楚可怜”光波)

“……哼。”索菲从鼻子里喷出一声,脸上乌云奇迹般散开些许,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抽出一个布包,“蠢丫头,你连换洗衣物都没拿,打算去北国当野人吗?”

“诶???”爱丽丝当场石化三秒,随即原地满血复活,像树袋熊一样扑过去挂在索菲身上,脸颊蹭啊蹭,“啊啊啊我就知道!索菲最好了!全世界最好的姐姐!!”

“行了行了,肉麻死了!”索菲嫌弃地推开她,但眼底的笑意藏不住,指尖轻轻弹了下妹妹的额头,“去吧,长大了的雏鸟总要飞。不过……”她语气突然压低,带着一丝警告,“小心那个叫‘格莉丝’的女人。传闻说她像雪妖一样美丽,也像雪妖一样会把靠近的活物冻成冰雕。”

“知——道——啦——”爱丽丝拖长音应着,雀跃地跳回潘和银身边,“那么各位,探险队!出发——!”

三人(加上藏起来的亚碎)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通往北方、被晨雾笼罩的小径尽头。

正午·古炟村

龙禅谷以北二十公里,传说中精灵地脉的心跳之地——古炟村。

与其说是村落,不如说是一座被时光遗忘、扎根于古老信仰的巨大精灵神龛。青苔斑驳的精灵教堂如同森林里冒出的石笋,高低错落地刺向天空。而其中那座巍峨的中央中教堂,沉默地矗立如定海神针,巨大的黄铜古钟是它无言的瞳孔,俯瞰着一切。

此刻,正午的钟声尚未敲响,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粘稠、肃穆、几乎令人窒息的集体吟诵。上百名身着素白长袍的村民聚集在教堂前的白石广场,他们双目微阖,面容虔诚而呆板,吟唱的咒语不是从喉咙发出,更像是被某种无形的风从腹腔里催逼出来,盘旋在石柱与横梁之间,嗡嗡作响。

“那边的几位。”一个低沉得不带任何温度的声音,轻易地割裂了整齐划一的祈祷声波。

乔森,一位身形挺拔、眼神却像淬了冰的青年信徒,从人群中走出,目光锐利如刀,在潘、银和爱丽丝身上刮过。他身后,所有祈祷的声音瞬间停滞,无数双眼睛齐刷刷聚焦过来,空旷得吓人。

“我们来自希斯兰王国的魔法使团,与森精灵部落的使者,希望能在贵村……”潘尽量保持着礼节性的开场白。

“魔法使?哼……”乔森嘴角扯出一个冰冷的弧度,充满毫不掩饰的轻蔑,“卑微的魔法使徒,这里不是你等该踏足的神眷之地。无知者无畏,趁你们还未被这神圣气息灼伤,速速离开。”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像冰冷的铁片刮过骨面。

爱丽丝上前一步,微微蹙眉:“我们并无冒犯之意,只想借道前往北国……”

乔森只是抬起手指,一个冰冷的手势如同无形的墙壁,将剩下的话堵了回去。“离开,不要让我重复第三次。”他不再多言,转身,带领着那群再次启动祷告程序的信徒,如同白色的退潮,无声地涌回那座巨大的教堂入口。

大门缓缓合拢,将广场的暖阳与广场外的“不净者”隔绝开来。

潘嘴角抽搐:“这家伙…对魔法使是不是有什么深仇大恨?”

银则从他那件仿佛连接着四次元口袋的魔法袍里,熟练地掏出一本厚重的古旧典籍,哗啦啦翻到某一页,指尖点在泛黄的精灵文字上:“初魔诞生之地。一切精灵魔法的祖源。精灵文明活着的‘子宫’——古炟村,又名‘最初的圣地’。”

“蛙趣?!”潘惊得差点蹦起来,“这么有来头?”

爱丽丝细长的眉毛紧紧拧在一起:“可他说的‘不是该待的地方’…还有那种眼神…总觉得不只是排斥那么简单…”

银合上书,干脆利落地下结论:“信息不足,无法解析。此地气息令人不安,建议立刻离开。”他那张万年没什么表情的脸上,也难得地露出一丝凝重。

“呼…总算说了句人话!”潘松了口气,“赶紧走,这地方跟个活墓地似的,瘆得慌。”

然而,银那双紫水晶般的眼眸却闪烁着比刚才更加明亮的光芒,直勾勾盯向那沉重的教堂大门:“求知的第一要务…是勇于靠近‘未知’。走。”话音未落,他的身影已经如同鬼魅般滑向关闭的教堂侧门,速度快得在潘眼前留下了一道残影。

“喂——银!你这求知欲要不要这么要命啊!这是擅闯民宅…呸,擅闯圣地啊混蛋!”潘急得跳脚。

这时,爱丽丝翠绿的眼眸也燃起了探险家式的兴奋小火苗:“等等我!银大人!”她像只灵巧的山猫,敏捷地跟了上去。

潘看着瞬间消失在阴影里的两个队友,无力地耷拉下肩膀,发出一声自暴自弃的叹息:“…算了,这种展开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认命地猫着腰,也溜进了那片带着浓重檀香与尘土气息的昏暗之中。

中教堂·阴影之下

教堂内部比外面看起来更加深邃、压抑。高耸的穹顶隐没在稀薄光线无法触及的黑暗中,彩色玻璃窗滤下的光线在地上投射出斑斓却冰冷的图案。空气里弥漫着混合了陈旧木料、蜡泪和某种植物根茎苦涩香气的特殊味道。

而最吸引人目光的,无疑是那座悬挂于高台之上、仿佛由液态黄金铸造的巨大精灵古钟。它的表面刻满了细密复杂、仿佛有生命般流转的精灵符文,庞大得让人眩晕。

“这就是…精灵量方?”爱丽丝仰着小脸,目露惊叹。

银已经在钟座基座旁蹲下,手指小心翼翼地拂过冰冷的金属刻痕:“古炟村的‘心脏’。传闻中它能通过24刻度和48经度(一个刻度对应一种魔法属性的盈亏?),捕捉并解析大气中游离的地脉能量流、元素潮汐涨落、甚至虚无缥缈的‘运’之轨迹…”

潘听得眼冒金星:“等等等等!24节气我懂,48度量…还有运气?这听起来跟那个能预报星座运势的水晶球有什么区别?它怎么测量湿度?靠钟摆结露吗?”

银给了他一个“凡人的智慧无法理解”的眼神,结束了徒劳的解释:“…嗯,大概就是这种感觉。”他的目光被钟体上一圈细小的古老咒文吸引:“‘我将魔法带给世人,我将奉献精灵与故事’…”紫眸中闪过一丝困惑的涟漪,“这刻痕…很古老…似曾相识…”

就在这时,整齐划一的吟唱声陡然拔高!原本低沉舒缓的咒语,如同无数根绷紧的弦突然被拨动,汇成一股无形却磅礴的力量洪流!爱丽丝敏锐地感觉到周身的空气开始粘稠、旋转,她臂环上的藤蔓纹路发出微弱的绿光,似乎在示警。

潘打了个寒颤:“不对劲…这感觉…”

下一秒,视野天旋地转!

仿佛灵魂被无形的巨手从躯壳中狠狠拽出,抛入一个冰冷、扭曲、充满亿万细碎嗡鸣和模糊闪回画面的漩涡!潘感觉自己的脑子像被塞进了一口不断被重锤敲击的古钟内部,剧烈的震荡伴随着无数冰冷的呓语直接冲刷意识:

倒在血泊中的至亲…扭曲的面容…断肢…

绝望的哭喊…刀刃刺入**的闷响…

焦黑的大地…升腾的狼烟…吞噬家园的火舌…

“停下来!住手!给我停下啊——!!”潘抱着头蜷缩在地,指甲几乎抠进石缝里,那些恐怖的幻象如同跗骨之蛆啃噬着他。

一个宏大、冰冷、充满慈悲诱惑力的声音直接在脑海中响起,压过所有噪音,清晰而明确:“留下吧…外面的世界…只有苦难与伤痕…这里…才是永恒的宁静…”

这个声音如同塞壬的歌谣,让他挣扎的动作渐渐停滞,眼神开始涣散…身体竟不由自主地想要朝那更黑暗的教堂深处爬去…

“快!抓紧我!”

冰凉却坚定的触感猛地抓住他的胳膊!

潘浑浑噩噩地睁开眼,银略显吃力的脸出现在视野里。紫色的魔力如同极细的锁链,缠绕在他的手臂上,奋力把他从那意识的黑潭边缘往回拽。而在另一侧,银的另一只手也用同样的魔力锁链紧紧拉住跪倒在地上、浑身颤抖、泪流满面的爱丽丝——她的翠绿眼瞳失神地睁大,嘴里无声地反复念着一个名字:索菲…

“醒来!”银低喝一声,掌心魔力猛地一振!

嗡!

仿佛溺水者猛地浮出水面,潘和爱丽丝剧烈地呛咳起来,意识重新回归,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剧烈的耳鸣和残留的幻象碎片让他们暂时说不出话,只是用惊惧未定的眼神看着对方。

潘喘着粗气,抹掉额头冰凉的汗水,惊疑不定地看向安然无恙,只是额头沁出细汗的银:“你…你为什么…” 为什么没像我们一样中招?

话未问完,他的眼角余光瞥见:银胸前的魔法项链,那颗幽蓝色的晶体正在缓缓褪去极其微弱的光芒。

银没有回答,只是凝重地环顾四周。那股庞大的精神冲击似乎只是一瞬,此刻已如潮水般退去,只留下死寂的教堂和依旧滴答作响的巨钟。但空气中残留的、令人作呕的精神废料的味道,却真实不虚。

“此地不宜久留,走!”银果断下令。

潘和爱丽丝用力点头,三人如同受惊的鹿群,跌跌撞撞却又极其迅速地逃离了这座吞噬意识的魔窟。

未知·虚幻的巢穴

不知奔逃了多久,也分不清方向,当意识终于彻底摆脱那份沉重粘稠的枷锁时,三人发现自己身处一间陈设古老却异常干净的房间内。空气里飘荡着烟草和劣质酒精的味道。

“哦?醒啦?”一个略显沙哑带着点鼻音的声音响起。

窗边的木桌旁,坐着一个看起来四十出头的男人。他身形粗犷,衣着随意得不修边幅,此刻正叼着一个焦黑的烟斗,慢悠悠地吐着烟圈。杂乱的络腮胡遮住了半张脸,只有一双眼睛,即使隔着烟雾也显得异常锐利,带着一种看透世事沧桑的疲惫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疯狂。

爱丽丝一骨碌坐起,看清陌生的环境和不修边幅的大叔,差点条件反射尖叫出声。

“嘘——”男人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烟斗在粗糙的手指间转了转,“放心,大叔不吃人。尤其是小姑娘。”

银不动声色地坐直身子,目光冷静地扫视着房间,最后落在大叔身上:“你是谁?为什么把我们带到这里?你也是…教徒?”

加德(他自称)吐出一个大大的烟圈,喉咙里发出一阵沉闷的咕噜声,像是被烟呛着了在发笑:“教徒?哈!”他用夹着烟斗的手指戳了戳自己胸口的衣襟,那里油渍和食物残渣清晰可见,“你看哪个虔诚的教徒又抽烟又喝酒,还活得像个流浪汉?”

银诚实地摇头:“没见过。”

加德咧开嘴,露出一口被烟熏得微黄的牙齿:“这就对了!说明你们几个小笨蛋还没搞清楚状况啊!”他猛地站起身,张开双臂,用一种近乎舞台剧般的夸张姿态喊道:“欢迎来到——幻想乡!永恒之神的乐土!古炟村不为人知的终极奥秘!哈哈哈……咳咳咳——”笑声被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

银被这突如其来的“表演”惊得微微后仰,下意识地伸出一只手挡在身前:“……这位大叔,你还好吗?”

加德胡乱地摆摆手,眼神中的疯狂稍退,染上一层浓厚的悲戚:“加娜……我的小加娜啊……也是像这样闯进来,以为能找到希望……”他又狠狠抽了一口烟,烟雾缭绕中,声音低沉了下去。

潘试探着问:“加娜…是谁?”

“比尔盖斯·加娜。”加德吐出这个名字,像吐出千斤的重负,“我的女儿。一个…被神厚爱又狠狠捉弄的孩子。”他狠狠吸了口烟,火星在斗钵里明灭。“她多美啊…聪明,天真…‘迎主’那天,教主亲手给她系上的那根红丝带…像火一样红,像血一样红…全村人都羡慕啊,说她是得了主的祝福…”

【*迎主:教主四年一度的大型祈福仪式,会将象征最高祝福与庇护的红色丝带授予村中最纯善之人】

他的声音开始发抖:“可祝福管个屁用!厄运这东西,就爱盯着善良的人咬!加娜从小…孑毒癌…那病,是要吸干骨血的魔鬼!”烟斗被他的手指捏得咯咯作响,“该死的天意让她一次次活下来又跌回去…痛得生不如死,那么小的孩子…懂什么叫坚强?”

加德猛地灌了一口桌上浑浊的液体,辛辣的酒气瞬间弥漫开来:“后来…村里来了一个女人。一个…像光,又像影子一样的女魔导师。看不清脸,只知道很强。她来了,什么都没多说,就在村里撒了一把种子…精灵魔法的种子!呵呵…”他发出一阵干涩的笑,“然后,就有了这该死的‘幻想乡’!没有痛苦!没有疾病!时间也他妈被冻结了!”他用烟斗指着窗外——那外面明明是正午的景色,却透着一股永恒凝滞的死寂感。

银敏锐地追问:“那位魔导师叫什么名字?”

加德茫然地摇头:“不知道。她留下魔法就走了,如同一个传说…可是……”他话锋一转,眼中刚刚的悲戚瞬间被一种病态的狂热取代,声音陡然拔高:“从那以后!那些外面活不下去的人啊!那些受尽苦楚的人啊!跟疯了一样涌进来!然后呢?!哈哈哈哈哈!”他像听到了世上最滑稽的笑话,拍着桌子狂笑起来!

“然后他们都变成什么了?!!”爱丽丝忍不住追问,心底涌起强烈的不安。

加德的笑声戛然而止。他猛地抬头,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住爱丽丝,脸上肌肉因为极度亢奋和痛苦而扭曲起来,一个狰狞的、疯狂的笑容占据了他的脸庞:“因为——!!”他几乎是咆哮出来,唾沫星子四溅,“根本!根本没人能从这里逃出去啊!!!!外面的世界算个屁!全是战火!全是背叛!全是生老病死!全是……全是命运那混蛋的呕吐物啊——!!!!!幻想乡?!哈哈哈哈!就是个永世轮回的绝望泥潭!一个没人愿意醒来的美梦!哈哈哈哈——!”

砰!

盛着酒的粗陶杯被他狠狠砸在桌面上,酒液飞溅!

“……可我的加娜…”狂笑变成了撕心裂肺的哭腔,加德的声音骤然低了下去,像断了线的风筝,只剩下无力的呜咽和颤抖,“她…她宁愿被病痛活活咬死…也不要这永恒的狗屁安宁…她趁我不注意…跑进了那片雾里…我知道…没人能从那片雾里走出去……加娜…小加娜…是爸爸没用…是爸爸…救不了你啊——!!!”

最后一句话如同濒死野兽的哀嚎,抽空了加德所有的力气。他像个破麻袋一样瘫坐在椅子上,把头深深埋进臂弯里,只有肩膀剧烈的抽动和粗重的喘息表明他还活着。

爱丽丝眼圈通红,下意识想上前安慰这个破碎的父亲。潘却一把拉住了她的胳膊,眼神凝重地冲她摇摇头,无声地用口型示意:“此地不能留,走!”

爱丽丝看了看无声崩溃的加德,又看了看冰冷的四壁,咬着嘴唇,最终点了点头。

银默默站在一旁,看着加德扭曲的背影,眼神深不见底,只低声说了一句:“他们…包括他…都被同化成了这‘永恒’的一部分。出不去了。”

就在这时——

铛!铛!铛!

沉闷、巨大、穿透力极强的钟声毫无征兆地穿透一切,再次在这诡异的“幻想乡”中炸响!伴随着钟声,那如同亿万灵魂低语的、冰冷扭曲的祈祷咏唱,再次从四面八方涌来,像无数冰冷的蛆虫想要钻进耳膜!

“捂上耳朵!快!”潘大吼,双手死死捂住自己的耳朵!

爱丽丝和银也立刻照做!

然而,无形的精神毒刺远比声音更快!

潘的眼前又一次被腥红的血色淹没!那熟悉的、撕心裂肺的幻象疯狂冲击着理智!脑中那个充满诱惑的低语也再次响起,比刚才更加温柔、更加不容拒绝:“留下来吧…唯有此处…才是安宁…”

“滚开…给我滚开!!”潘疯狂地在脑中呐喊,感觉精神防线在寸寸断裂。他看到自己不受控制地抬起脚,想要走向房间深处更黑暗的地方…

爱丽丝同样浑身剧颤,捂着耳朵的手都在发抖。索菲浴血的身影,族人冰冷的尸体…绝望的画面如同烙铁烫着她的灵魂…身体也抑制不住地想要屈服…

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柔和的、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净化力量的蓝光,如同利剑般刺破了两人意识中的血色!

“快!抓住我的手!”银的声音清晰地传来,带着前所未有的急迫!

潘感觉自己发冷的手被另一只冰冷但坚定的手死死抓住!一股清凉平和的魔力顺着手臂涌入混乱的脑海,强行镇压了那些混乱的呓语和幻象!

另一侧,银也抓住了爱丽丝颤抖的手腕!

“走!”银低喝一声,不再有任何犹豫,左手拖着潘,右手拉着爱丽丝,凭借着项链残余的微光和强大的意志力,撞开了紧闭的门扉!

破雾·残留的祝福

三人几乎是连滚爬地冲出了那栋压抑的客栈,不管不顾地在凝固的街道上狂奔!直到身后那象征古炟的教堂尖顶彻底消失在浓得化不开的奇异雾气边缘,脚下一绊,三人才狼狈地摔倒在坚实、正常的土地上。

久违的、带着泥土和草木气息的清新空气涌入肺中。正午真实的阳光刺破雾气,洒在身上带着微微的暖意。潘贪婪地呼吸着,劫后余生的眩晕感阵阵袭来。

他看向银,疲惫又带着深深的困惑:“你…”为什么你的项链会发光?为什么你能在那精神污染中保持清醒?疑问在舌尖打转。

银只是轻轻摇了摇头,用眼神示意他暂时别问。他胸前的项链已经彻底黯淡,恢复了平凡,仿佛刚才那关键性的光芒只是错觉。

爱丽丝站在一旁,默默用手背擦去眼角的湿润,脸色苍白却已恢复平静:“…我没事。”

潘揉了揉刺痛的额角,看着同样疲惫的两位同伴,心有余悸地点点头:“没事就好…那鬼地方…”他撑着膝盖站起来,“走吧,这破地方我一秒也不想待了。”

三人一言不发,沿着明显的小径埋头赶路,只想尽快远离这片被诅咒的土地。

就在他们踏上一条通向北方主干道的小岔路时,爱丽丝的脚步微微一顿。

她的目光被路旁一棵不起眼的垂柳吸引。

一根崭新、鲜艳、甚至有些刺眼的红色条纹丝带,被人细致地系在低垂的柳枝上。

没有署名,没有留言。只有那抹如同鲜血般浓烈、如同火焰般跳动的红,在山风的吹拂下,沉默而执着地飘荡着,指向那条未被雾气笼罩的、通往真实世界的崎岖道路。

像是在为一个逝去的、永远无法回头的灵魂送行。

又像是在为刚刚挣脱囚笼的幸运者们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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